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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东所 ...

  •   三日后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还存着睡意的我被妙妙和诗诗随意折腾。一切妥当后居然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虽陌生却熟悉的身影,一张不算娇艳却轻柔的面庞,羞敛细蛾,碧玉般云鬓,绣罗丝锦衣,散晃着摇曳的流苏。眉宇间若隐若现的愁思。就是这样的一张的面孔吗?这就是我吗,来到古代后,我几乎不怎么照镜子。也许是怕面对现实,一直在不停地逃避什么。
      阿妈和额娘进门,额娘怀着复杂的情绪看着我道:“我的钱儿长大了。居然这么美。”
      阿妈也点点头道:“是啊。像她额娘。”
      额娘娇笑了一下,可脸色随即黯淡下来道:“只是,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阿妈和额娘。”
      我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额娘只要想钱儿了,就做个梦告诉钱儿一声,钱儿一定飞到额娘身边。”
      额娘微笑嗔道:“刚说你长大了,又说这样傻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只要时时想着阿妈额娘就好了。”
      我点点头笑道:“额娘,我又不是要嫁人,说不定只会当个宫女呢。”
      额娘听了我的话,回头看了看阿妈,又转过头轻声说:“你和十四阿哥的事情,阿妈和额娘都知道了。那日他送你回来后曾找过我们。额娘看他也不像是在说笑,妙妙也说他对你很好。要是这样,我和你阿妈也就放心了。”
      我心中气道,这十四也太听不明白人说话了,难道这些个皇子都这么自恋地以为,女人见了他们都要死心塌地地爱上他们吗?我无从和阿妈额娘解释,只得叹了下气随口说:“世事变化无常,他一个阿哥也左右不了选秀。”
      阿妈在旁边终于开口道:“钱儿,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阿妈和额娘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以后要走的路不同以前在家中时。”说完揽过额娘的肩道:“千万别让你额娘为你而担心。万事好自为之。”
      宫里因没有特定的车来接,而现在又没有规定给秀女银子租车,所以每家只有自己出车或租车到指定的位置,再由内务府的人统一接到宫中。
      出门时,见姐姐也是特意打扮过。与我鹅黄色的宫装相比,姐姐的草绿色更是柔嫩娇美。姨娘眼圈红红的,却一直微笑着看着姐姐和我。临上车前,额娘阿妈还有姨娘都默契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车帘的那一刹那,我终于见额娘转身趴在阿妈的胸前,肩膀隐隐发抖。
      愈是临近紫禁城,各样的马车就愈是多了起来。一路上吵吵嚷嚷,闲杂不停。我和姐姐在车中却一直沉默着,心中各有所思。我不知道姐姐究竟是在为离开姨娘而伤感,还是在对未来的日子有所希翼,但我相信,她的心中更多的是惶惑和迷惘。就如同这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同样准备踏入那最高大、最神秘的红墙内的秀女一样。
      马车不知绕了多久,久到我都有种幻觉,好像还在刚从盛京来时的路上。那时候满心的希望和冲动,只为见到胤禛,然后成为融化他冰心的暖炉。可当我还沉浸在我美好的幻想中时,马车戛然而止。
      拉开棉布车帘,一阵冷气迎面扑来,不禁打了寒战,紧了紧领边,瑟瑟地跳下车子。一座高大的城门闯进视线。汉白玉石须弥座,城台上有三个闭门洞,城台之上石城楼,面阔五间,同样石汉白玉的栏杆环绕。楼顶部为金莲水草天花,上檐悬蓝底鎏金铜字刻着“神武门”三个大字的华带匾。顶部是象征权利的皇家御用黄色琉璃瓦。这一切的庄严和辉煌只是像着眼前这些已经等候多时的,只来过一二次甚至从未来过这里的秀女,昭示着也许愿意倾其所有而得到的,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点所求。
      神武门上钟鼓骤然敲起,钦天监像是有意换回那些愣住的秀女,前路的甜果绝不唾手可得。
      三月的天仍旧短得很,感觉只是片刻时间便逐渐暗了下去。我在人群中发现了荣依和汇凌,她二人在正黄旗所在的秀女里被编排到一列中,位置靠最后。而我和姐姐却被编排到镶黄旗的前一排。紧邻正黄旗的尾。巧得与荣依和汇凌挨到了一起。
      一路上内务府总管一个叫做凌普的人,亲自领着这一届的秀女向东所走去。路上寂静无声,各个秀女皆是存着自己的心思。而我心中在乎的,却与这百十来号人毫无关系。我的价值观与这个时代没有联系。甚至他们所有人都懂得一清二楚的权利,我都毫无概念。就连那一个个刻着“康熙通宝”的铜子儿和白花花的银子能等价多少人民币,我都丝毫算不明白。我在乎的只是本应是命中注定的情节。这许多日的闭门冥想,使我不得不正视我的存在。不论在已成现实的清朝中,还是在我追寻的爱情里,我都逃无可逃。为了这三百年的穿越,为了我心心念念的追寻,绝不退缩!
      的确,也许我们相遇的情节不够美好。但我又怎能放弃我还未开始追寻就已经惧怕了的命运!
      当我抱怨着究竟还有多远才能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终于见到一座明显的灯火通明的建筑群,门口把事的太监见是总管打头,马上弓腰迎了上来。凌普叫了十六个小太监和八个管事嬷嬷分别带着八旗的各列秀女安排住处。我和姐姐被分到了西厢的一个房间里,正对门住进的正好是荣依和汇凌。想是她二人家里已是打点清楚,一切才方便照应。内务府总管凌普挨个院子走到,看见汇凌马上对身边的嬷嬷道:“完颜格格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上告给我。”接着转身对汇凌笑道:“格格不必拘束,这宫里规矩虽多。但只要不出这东所,就随您放松。”汇凌听后忙道不敢。
      凌普余光瞟了眼我和姐姐,又看向荣依道:“兆佳格格也是。令尊已经吩咐过了,让奴才处处关照几位。”我看出荣依微皱的眉头,显是不喜欢这人明显的攀附心。只是略微地点点头。
      待凌普走后,那嬷嬷瞧了我们一眼,笑眯眯道:“几位格格都是水灵儿的人儿,在这届秀女里也算出挑儿的了。老奴见过不少届秀女,这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错。几位格格将来一定会是那枝头上的凤凰。”虽不清楚她这话究竟和多少有点背景的小姐说过,总之那嘴脸,让我想起“日出春来”的老鸨,若不是眼前站的是满八旗正经秀女,说不定她会掐着腰,在那里颐指气使。汇凌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那嬷嬷手中,笑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事后,荣依无奈地道:“见她的眼色我就不舒服。”
      汇凌笑笑用手指点着荣依的头笑道:“傻丫头,我们何苦惹气?”
      我也摇摇头道:“把钱给了这种人,一点也不亏。”见她二人不解地看着我,我才续道:“铜臭铜臭,臭味相同。”
      第二日一大早便是起来体检,突然有种高考时的心情。说是初步检查塞选,实际就是莫名奇妙的挑剔。虽不似选美那么看重身材长相,但也是为了愉悦帝王和其它一些有地位的男人,毕竟不能太随便,影响人家的情绪。一日下来,海选般刷下去一半的人。想着这被刷下去的人,也许有不远千里从江南或边塞来的。仅是一日便白白了。真是一句圣旨,明知被刷也不得不来啊。
      再几日下来,还算风平浪静。既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也没有什么装出头鸟的人。大家都规规矩矩,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出错就被抓了小辫子。只是在人群中,总是见到一个独来独往的女子,面貌姣好,总是素面朝天,不似其他秀女般施了厚重的胭脂。听人说她是镶蓝旗的王佳氏。家里官位不高,本是汉军旗,却因其兄长在准葛尔一战中立下大功,就被抬入了满八旗中。每次与她擦肩而过时,总能见到她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容。这种感觉就像初识姐姐时,如水般暖善,瞬间凫过人心。
      那日午后,偷得浮生半日闲。悄悄到了东所后面的长廊里透风。见廊尽头处,已有一人坐在那里看书。我不由放轻了脚步,离进一看,竟是王佳氏。她神情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书卷,根本没有意识到我的到来。我偷瞄了眼折在外面的书皮,竟是纳兰容若的《饮水集》。我轻声叹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闻声抬起头,见是我微笑道:“你看过纳兰性德的词集?”
      我轻轻点头,开怀道:“不紧看过,还深深的喜欢。”
      她似乎也开心地问道:“那你喜欢他的哪首词?为什么啊?”
      我意外她说话的样子与平时南辕北辙,轻笑道:“世人大都喜欢他‘画堂春’中的‘一生一代一双人’时对卢氏的深情。而我却喜欢他为沈宛而作的‘梦江南’。”
      她愣神了片刻,复道:“沈宛?难道人人眼里纳兰容若不只是对卢氏专注的么。他对沈宛更多的,应该是欣赏和怜爱吧。或许他对两个人都有爱。”
      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见解,随即道:“两个都爱?他怎么能有这么多情怀和情感去拆分给两个人?”
      她摇摇头道:“这世间没有一个男子会是专情的。就是再深刻的爱,也会在生离死别或时间的纠缠折磨下而消失殆尽的。纳兰容若已是不易,他用短暂的一生来回忆卢氏。可回忆并不是现实,他同样寂寞。沈宛只是一个有缘无份的巧合罢了。”
      我讶异她片刻就能够的通透,这是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子,无论指给何人都是其幸事。心中不觉和她亲近了不少。
      夜里在枕间辗转返彻,日间王佳文婷的话不时在耳边环绕。这世间没有一个男子会忽略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消合而专注一个女子。若是命运按着它的轨道前行,那么,胤禛,即使汇凌有一天会变作过去,那年氏呢,或是更多更多的女子出现。我还能有如此的勇气站在你面前不倒下。何况仅仅一个相遇,我已经如此狼狈。
      那夜不知是怎么睡着的,只是觉得一直怀着清醒就那么进入梦乡。闭上眼时,好像听见耳边有人在耳边轻叹:“何必如此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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