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劫》欧阳晚晼

3、噩梦再袭

　　留芳园的正门口有一条人工湖，里面饲养着各色的金鱼，人工湖的左面是一片宽广的草地，专供游人放风筝、烧烤之用。人工湖的右面是一片森林，那里是情人们的胜地。再往里，一边是游乐场，一边是迷宫。那里是小朋友的乐园。
　　虽然是周末，但是留芳园里的游客并不是很多，谭姗姗看了看手表，已经正午了。留芳园离家不过数十分钟的路程，虽然是近水楼台，但她还从来没有进去玩过。看了看留芳园旁边那家挂着大大的‘葬’字的高楼，她皱了皱眉头，决定还是先解决民生问题再好好去逛逛。
　　吃了份麻辣烫，她进入了留芳园的入口。
　　留芳园里绿意昂然，绝对是修身养性，旅游踏青的好去处，按理说应该是人潮爆满才对，但就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太好了，连火葬场也来分一杯羹，落得个人流稀疏的下场。
　　谭姗姗漫无目的地在留芳园里走着，游乐场里的游戏不适合她，走了走迷宫，说那是迷宫，简直有点侮辱她的智商。没劲！
　　迷宫没把她迷到，这留芳园倒是让她迷路了。走了几条石子路，她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出口了。附近也没有一个可以询问的人。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这样也能迷路？回头看了看曲折的来路，她呼口气，决定把这条路走下去。路上偶尔能遇上一两个拐着拐杖的行人，那是些盲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脚下的石子路原来是盲道，连忙让开了一条道。
　　就在她考虑是不是要沿着来路回去的时候，一条告示牌出现在了前方。谭姗姗一阵欢喜，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那是留园的布置图。谭姗姗食指沿着告示牌的路标游走着，“往生道？”谭姗姗手指着告示牌疑惑地读出上面的地名。她嗤笑一声。为这起名的人叫好，原来她走啊走的，竟走到了火葬场和留芳园的交界了。可不是往生道吗？
　　原来留芳园的另一个出口竟然就是和它相连的火葬场！谭姗姗想了想，抬脚向火葬场走去。她不想再绕着留芳园走一圈了。
　　火葬场里冷清的可怕，同样的绿色在对面可以说是盎然生气，在这里却让人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同样的天地，同样的树木，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不一样！难道仅仅是因为那高楼上肃穆的一个‘葬’字？谭姗姗仰起头，看着那座高楼一眼，赶紧向出口走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五分钟左右就可以到家了。爸爸应该已经到家了吧？餐桌上应该摆满了丰盛的晚餐吧？
　　“嘎——”凄厉的乌鸦叫唤着天边的落日，谭姗姗像被定格般停下了脚步。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她的手止不住的抖了起来，机械地抬起头，双眼承受不住恐惧的挤压而放大。前方的陡坡上，枝桠稀疏的矮树上，一只黑漆漆的乌鸦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陡坡，乌鸦，小道，湖泊，岔道——一幕幕呈现在她的眼中，熟悉的场景，陌生的地点。她从来没有来过火葬场，可是这里的一切却那么的熟悉。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逃离的欲望瞬间席卷她已疲乏不堪的心脏。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仿佛一张嘴，它就会冲过喉咙，破体而出。哀伤的‘葬’字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去留芳园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去火葬场。
　　恐惧是没得医的，它就像一颗毒瘤深深地扎在了谭姗姗的脑中，就像此刻，那种深到骨髓的无力感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跟着颤抖。她没有翻看妈妈的遗照，但是她还是作噩梦了！没错！此刻她正在梦中！所有的场景像是在她心里刻画了般的熟悉。
　　不同的是，此刻在陡坡上摇摇欲坠的黑色影子，正是她自己。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她的灵魂占据了那个黑色臃肿的身体。此刻的‘她’，一身西服，思绪清晰，脚步却蹒跚，而内心却恐惧得恨不得赶快昏过去，好拒绝将面对的事。陡坡很短，当‘她’站在小道上，抬起头时，不意外地看到月下枝桠稀疏的矮树上一只黑色的影子，那是只乌鸦。一阵风吹过，‘她’忽然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胃囊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她’清醒却无奈地演绎着这些梦境，三岔路就在眼前，‘她’想一直往前走，右脚一抬，竟然迈向了左边的小道，‘她’闭上眼，终于认命地把这场烂熟于心的梦给演完。
　　脚步忽然变得沉稳起来，‘她’似乎很期待这关键的一幕，这条小道漫长而黝黑，栖息的乌鸦，似乎受不了那漫长的等待，‘嘎’一声，冲向了东边惨淡的弯月。
　　‘她’被这声凄厉的叫声吓了一跳，回头像后看去，头还没有转过来，忽然一双有力的手臂攀上了‘她’的脖子，腹部中拳，‘她’软绵绵地摊在了那双手臂上，手臂毫不迟疑地按住‘她’的脑袋，脑袋闷在湖水中的时候，‘她’清醒的可怕。窒息感一点一点侵蚀着她，死亡如此清晰地摆在面前，双手胡乱地摆动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双有力的手臂。当双手无力的垂下的时候，灵魂终于摆脱了臃肿的躯体，谭姗姗只觉得浑身瘫软，她仿佛看见那双有力的手臂只轻轻一推，那副臃肿的躯体终于沉至湖底，化为这湖底的冤魂，低吟浅唱。
　　“啊——”
　　“姗姗？怎么了？”门被粗暴地推开，谭有国担忧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儿。白炽灯下，那张脸惨白得可怕。冷汗一滴一滴滑下她的脸颊，在粉红色的床单上留下点点花纹。谭有国急忙从桌上拿出一瓶牛奶，递给她。“作噩梦了？”
　　谭姗姗接过牛奶，颤抖的喝了口牛奶。对上爸爸关切的脸，到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上来。怎么说？说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害怕，没来由的害怕，为那个荒诞的梦，也为自己不安的心。
　　谭有国见她摇头不语，也不知如何劝慰。想想不过一个梦罢了，也没必要深究，劝了两句，转身就要走了。
　　“别关灯！”谭姗姗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谭有国搁在开关上的手一抖，被她的歇斯底里吓了一跳。“好好，我不关灯，不关灯，爸爸就在隔壁，你有事就叫我啊。”
　　谭姗姗点点头，为自己刚才的吼声而尴尬不已。谭有国站在门口，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口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今夜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