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和bug比谁更不当人》秋古

5、怪我长太高了

　　席衡再一看，这一次的姓名没有被涂掉，上面写着张齐楚。性别男，年龄15岁。日期是今天。

　　“张齐楚，是你儿子吗？”席衡大胆地猜测道，“你的关键词是疾病？”

　　老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暴露，他有些丧气地垂着头，“能告诉我你是在哪儿找到的吗？”

　　席衡暂时没有告诉他，而是将文字发生改变的事情说了出老，老丁听闻脸色更加难看，“你是说昨天它还是一张诊断书？”

　　席衡点头，“我确定是同一张纸。”

　　“他们这是在警告我。”老丁颓然地抱着头，“前两次游戏我都没有进前三。”

　　病危书的出现对席衡来说毫无意义，作为线索的价值与诊断书重合了，那么系统为何要让它突然出现？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通过席衡之手递给老丁的警告书，是一种残忍的鞭策。它在提示老丁消极游戏的后果。

　　“游戏中的奖励，具体指什么？”席衡道，“我猜想，跟每个人的关键词有关，对吗？”

　　既然新人的身份已经暴露，席衡便不再隐瞒自己的困惑，他道，“前三名有奖励，那后五名呢？”

　　后五名是否有惩罚，这是席衡想知道的地方。

　　“每个人的奖励都是不同的，这个游戏邪乎得很。”老丁道，“它知道每个人内心最渴望的东西，比如你是金钱，如果你进了前三，离开游戏后，你在现实世界的银行账户上就会多出来一大笔钱，游戏里你的分数越高，金额越大。”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至于后五名…….”

　　“反之，越是渴望的东西越是离你而去？”席衡推断道，“比如，银行账户里的钱会突然减少？”

　　老丁看向席衡，目光里透着一股欣赏，他点点头，“这个游戏就是这样，它可以满足你的欲望，同时，也可以夺走你的一切。”

　　高风险，高收益，参加这个游戏的人就像是赌徒，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作抵押，孤注一掷。

　　两人短暂地陷入了沉默，天气晴朗，活动广场已经有很多锻炼的老人在舞剑打太极拳，粗劣的音响播放着数节拍的背景音乐，一些卖保健品的商家在场上支起临时棚，开始向周围的老人推销产品，大喇叭里喊着俗套的广告词：“降血压，降血脂，您为健康投资，我们为您的人生保驾护航。”

　　席衡怀疑这波商家是游戏里的关键NPC，抱着试探的心理，他还跑过去搭了几句话，结果被对方缠了半天，口条伶俐的推销人员滔滔不绝地道，“我们做小辈的，一定要关心长辈身体，中国有句古话，百善孝为先，我们这款口服液，与人类健康共存……..”

　　席衡最后没了耐心，干脆利落道：“我爹死了，没人可孝敬。”

　　对方愣了两秒，席衡才得以转身离开。

　　“那您母亲呢？”推销员朝席衡的背影喊道，“我们这款口服液还有养颜功能，保您母亲永葆青春…….”

　　席衡：……

　　“这种一般都没什么线索。”老丁朝席衡笑笑，摇头道，“我第一次进来，差点跟一碰瓷的打起来，浪费了我小半天功夫，跟个傻子似的。”

　　单溜太久也有风险，席衡担心剩余几人在屋里找到什么线索隐瞒下来，便提议先回房子，老丁点头表示赞同，两人正要离开广场，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是小燕子，我不是容嬷嬷！”

　　席衡扭头看去，又是昨天那三个女童。

　　接下来的场景几乎和昨天一模一样，三个女童皮闹着，最后红衣女童被两人揪着舌头打，蓝衣女童嬉笑道，“我是小燕子，她是紫薇 ，你是容嬷嬷！”

　　“走吧。”老丁拍拍席衡，“昨天还没看够啊。”

　　席衡心中一动，他走到三个女童跟前，将扭打成一团的三人拉开，指着嚣张的蓝衣女童道，“不许欺负人，给我回家写作业去！”

　　蓝衣女童见有大人插手，撅着嘴冷哼一声，拉着黄衣同伴转身跑开了。

　　“叔叔你真是个好人。”红衣女童用沾着绿色哈喇子的手拽了拽席衡的衣角，“叔叔你蹲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席衡：…….为什么是叔叔？

　　他听话地蹲下身子，红衣女童的脸贴了上来，她冲席衡的耳朵喊道：“我是小燕子！”

　　席衡：……这算哪门子秘密！

　　这一次的外出并没有得到线索，席衡有些失落，回到房子，其余五个人的表情也不大好看，看样子他们也没有等到游戏线索。

　　老丁回来后就跟陈阿姨吵了起来，陈阿姨的人设就是一天不吵架心里躁得慌，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拿来吵一吵，老丁原先是憨厚性格，但得知儿子病危后，他的情绪也变得非常不稳定，表现得意外的暴躁。盛怒的中年大叔跟更年期的多舌大妈很快陷入了酣战。

　　席衡坐在沙发上，开始独自整理思路。

　　为什么今天在场外没有找到线索？难道昨天在停车场只是个偶然的意外？席衡想，这不符合游戏的逻辑，目前他所知的线索分为两种，一种是系统主动展示给选手，比如早上的尸体。另一种就是选手自己找到的，那个停车场的纸团。一种是主动，一种是被动……

　　不对！

　　席衡神经紧绷起来，他突然想到，昨天捡到纸团的地方，是一个标注着1区的柱子底下，那个柱子席衡第一次经过的时候就注意过，它底下没有东西！

　　第二次经过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张纸团，罗青离开后，停车场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纸团总不能自己在地上移动位置，那只能说明——纸团，也就是游戏线索，是后来才出现的。

　　——它是故意暴露给席衡一个人的游戏线索。

　　席衡原先以为线索就藏在游戏里面，等待选手们去寻找，看样子并不是，而是选手触发了某种条件，线索会主动出现。

　　在这场游戏里，这个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今天没有成功触发？席衡将两次场外经历进行对比，第一次，他和罗青两个人一起去停车场，罗青怕灰尘，所以席衡让她先离开，自己一个人继续……，第二次，席衡和老丁一起，他想分头行动，老丁不同意…….

　　——是空间内的人数！

　　席衡猛然醒悟，成功触发的那一次，他在一个空间内实现了独处这一状态，失败的那次，没有实现。

　　在这个游戏里，选手们需要最大程度的了解对手，于是，拥有更多的线索成了取胜的关键。

　　选手会担心其他人单独找到线索并私吞，所以老丁要跟着席衡。同时，选手又不免害怕，假如自己单溜，其余人会故意排挤自己，将线索隐瞒，所以席衡在没有发现线索后，早早地选择回归集体。

　　在这种情况下，独处变成了一种稀有的状态，因为选手们都害怕自己消息滞后，成了信息孤岛，而游戏恰恰要利用这点，降低选手们发现线索的概率。

　　有了这一猜想，席衡便打算尽快试验，他装作肠胃不适的进入洗手间，仔细翻找后并未发现异常，看来上厕所和洗澡并不算在条件内。

　　从洗手间出去后，他又面露疲惫地走向小念，“我昨晚没睡好，借你们卧室睡一会儿，行吗？”

　　小念没多想，仰头回道，“行啊。”

　　“有事麻烦叫我，谢谢了。”席衡拍拍小念肩膀，打着哈欠向卧室走。

　　西装男适时地又插嘴道，“是不是我昨夜打呼噜了？”

　　席衡摇摇头，“不是，是我睡不惯沙发。”

　　“抱歉。”西装男摊手道，“是我长太高了，我的错。”

　　席衡敷衍地朝他笑笑，心想，果然B-King.

　　进了卧室后，席衡将房门关上，想了想还是没有锁门，那样有些太明显了。

　　这是一间装修简洁的主卧，衣柜是找那种木匠打出来的，柜门边缘处理得很粗糙，有些喇手。打开柜门后，里面挂着一些中年人的衣服，款式老旧，席衡检查了一番，衣服口袋里什么也没有。

　　卧室还带着一间阳台，窗台上摆着一排多肉植物，席衡靠近一看，大多都生长得很好，泥土潮湿松软，植茎饱满，唯独有一盆条纹蛇尾兰，它的末端发黄干枯，底下的泥土也干裂缺水，席衡心一动，伸手将上面的植株连根拔起，翻了翻土，发现盆地果然藏着一把钥匙。

　　席衡赶紧将钥匙收进手心，又将植株插回土里，简单地清理掉周边的碎土渣。

　　卧室里只有一个书桌的抽屉有锁，席衡麻利地将钥匙上的土抹掉，迅速奔到抽屉前，就在他钥匙即将插入锁芯的那一刻，房门外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

　　“顾老师，睡了吗？”是西装男。

　　房门另一端的把手发出了转动的细微声响，席衡心里大骂三声傻逼，动作飞快地冲到床上……

　　房门被打开的同时，席衡已佯装出一副被吵醒的惺忪模样。

　　“什么事？”他声音听上去困倦极了，“发现线索了？”

　　“没有，我煮了一大锅面，大家都在餐厅吃着了，你饿吗？”西装男语气关心道，“身体感觉难受吗？会不会是昨夜着凉了？”

　　席衡闭上眼，梦中呓语般的喃喃道，“没……就是困，我不饿。”

　　“发烧没有？”西装男几步走到床边，还伸手摸了一把席衡的额头，嘴里疑惑道，“不烫啊……”

　　席衡被子下的双手握拳，指甲深陷掌心里，他愤愤想道：这人怎么这么多事。

　　“起来吃点面吧，会精神点。”西装男邀功道，“我给你留了一碗，上面还有个荷包蛋。”

　　“我说了我不饿！”席衡忍无可忍地翻过身，背对着西装男。

　　时间紧急，被子是匆匆盖上去的，席衡半只脚还露在被角外，西装男看见了，好奇道，“你睡觉怎么不脱鞋？”

　　席衡：“脚太臭，不想留下味儿。”

　　西装男：“哦……”

　　“帮忙关一下门，谢谢。”席衡赶客道。

　　对方走后，席衡又等了几分钟，确认门外已经没人后，他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书桌前，用钥匙打开了那扇抽屉。

　　“情书？”

　　抽屉里躺着一沓花花绿绿的信封，上面没有贴邮票，一看就是某种装饰性的包装。

　　这个席衡太熟悉了，他从小收到了无数封类似包装的情书，里面无非是少女们春心荡漾的花痴文字。

　　席衡小心地拆开了几封，内容都没什么新意，像是从网上或者言情小说里誊写下来的青春伤痛文学，大篇幅冗长无趣的内心描写，诉说着自己如何思念对方，如何春心萌动之类。

　　大致是一个高中少女喜欢上校草的故事。

　　剩余的几封席衡也一并拆开了，内容大差不离，席衡有点失落，这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将信纸塞回信封的时候，席衡突然注意到上面写着的日期：2018年3月1日，2018年3月15日，……2018年6月1日。

　　2008年？也就是去年，他们八个人中，去年还在读高中的只有那个呵呵。

　　游戏不会给不相关人的线索，那这一定是呵呵写的。席衡心中发笑，没想到那个毒舌少女还是个花痴，这他妈都6月1日了，还在给帅哥写情书，高考能考好才有鬼了。

　　席衡将信封放回抽屉，又用钥匙将其重新锁上，才施施然出了卧室。

　　吃完午饭的众人聚在客厅，看见席衡睡醒，都齐齐望向他，西装男向他招招手，“餐桌上有碗面，给你留的，赶紧吃吧。”

　　席衡揉着眼睛，装作刚睡醒还有些懵的样子，点点头道，“谢谢。”

　　面条都坨了，味道算不上好，但也比早上那碗浆糊似的燕麦好吃，席衡狼吞虎咽地解决完面，回到客厅跟其他人一起坐着。

　　人都到齐了，西装男拍了下掌，像个开场的主持人，他提议道，“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大家要多多配合……”

　　一些无用的劝说，无非是引诱其他人说出真相的洗脑言论。席衡没怎么注意听，他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呵呵的身上，刚窥探过人家的隐私，席衡还觉得脸有些烧得慌，怪不好意思的。

　　他看着呵呵那张极其普通的脸，前一天演播厅里，呵呵还化着精致的淡妆，看着稍显青春秀丽，毕竟还是个芳华少女，稍微打扮打扮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可惜游戏里有吃有喝，却没有化妆品，今天的呵呵明显已经卸了妆，露出了原本土黄黯淡的肤色，没了眉笔的修饰，她的眉毛几乎消失，眼睛看着也变小了，唇色发暗……这个女孩，确实不大好看。

　　席衡在心底替她遗憾道，校草的身边美女环绕，你铁定没什么希望。

　　他转头又觉得奇怪，一般女孩心思都比较敏感，女性本身就容易对自己的样貌产生自卑情绪，呵呵长得不漂亮，她心里肯定多少有点自卑，怎么会痴心妄想地写那么多封情书给校草？

　　如果情书被人发现了，少不了被其他同学嘲笑没有自知之明，就算呵呵是那种勇敢求爱充满自信的姑娘，写完一封两封后发现没结果，应该也会及时止损，可她一直写到了高考前几天，尤其的固执，不肯死心。

　　“顾老师，你在看什么？”石灵的声音突然将席衡的思绪拉回，她又道，“你盯着呵呵做什么？”

　　席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直盯着人家女孩的脸，大概又几分钟了吧，怪不得呵呵脸色张红，神情那么不自然。

　　“你俩怎么都脸红了？”陈阿姨露出一种恶嫌的表情，“游戏里还有心思谈恋爱，你们小年轻脑子里是不是总想着那点破事？”

　　呵呵听了脸色陡然又红了一个度，跟被晒伤了似的，呈现出一种猪肝色。

　　席衡懒得搭理陈阿姨，默不作声，什么也没解释，众人又调侃了几句，便继续开会。

　　下午的会议没什么实用性，就是一圈人，每个人有一次提问其他人的机会，被提问的人要尽量详细地回答对方。

　　过了一夜后，大家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完善自己的故事，反复假设推敲故事里的逻辑，相比于昨天的临时发挥，今天的回答都做到了滴水不漏，相互之间也找不到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