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和bug比谁更不当人》秋古

6、他脚臭

　　晚饭还是煮挂面，众人接连几顿都有些倒胃口，胡乱吞几口便纷纷离桌了，厨房内那具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留下一块沾了血迹的床单，没人去捡，毕竟谁也不想碰一张泡在血里的床单。

　　时间很快到了九点，众人齐聚客厅，等待着游戏的公判。

　　大多数人都有些紧张，陈阿姨甚至不顾形象地原地抖腿，一点强势泼妇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席衡紧咬下唇，表面上装出情绪紧绷的样子，其实内心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今天淘汰的一定不是他。

　　按老丁所说，观众们讨厌消极的选手，喜欢积极的选手，原先席衡还不大接受这一说法，但后来他想到，昨天淘汰的是罗青，在停车场找钥匙的时候，她确实表现得不大积极，席衡只是客气地说了句“我来找，你在外面等我吧。”，她就真的乖乖离开，也正是她的离开，才让席衡发现了线索。

　　这样说来，发现触发条件并找到新线索的席衡，一定不会被淘汰。

　　【滴滴滴——下面公布今日淘汰选手，小念，小念，小念】

　　没被读到名字的选手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席衡也不知道有哪些人是真的松了口气，哪些人是装的。

　　众人齐齐看向小念，相比于昨天的罗青，小念表现得非常淡定。

　　“哇塞——我的脚没了哎！”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消失的双脚，惊奇道，“这个画面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觉得好好玩！”

　　众人无语，看来小念对自己的奖励并不太在意，不像罗青那样拥有强烈的执念。

　　这种大活人凭空消失的画面众人都看过很多次了，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兴趣的转身走了，只有席衡坐在小念边上，趁着对方还没完全消失的间隙，问了句：“痛不痛？”

　　小念笑嘻嘻的脸突然一僵，“你是新人？”

　　席衡没回答，他好奇地在小念消融的边缘处摸了摸，手感奇特，有一种麻麻的触电感。

　　“你可是真是个狠人，第一次进来怎么这么淡定。”小念自嘲道，“我第一次进来差点吓得尿裤子。”

　　席衡：“嗯，你还小，膀胱功能还有待发育。”

　　小念：……你确定是在宽慰我？

　　“父母是谁没得选，但人生是自己的。”席衡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好好学习，不要走歪路。”

　　小念讶异地看向席衡，“你相信我？”

　　席衡：“嗯，我信。”

　　小念盯着席衡的脸，似乎想努力找到对方说谎的破绽，但他失败了，席衡眼神坚定，面容冷峻，真诚得可怕。

　　“你真的是新人吗？”小念笑了笑，“希望日后还能见到你。”

　　席衡点点头。

　　在小念完全消失前，他清晰地听到了两个字：“手表。”

　　手表？席衡皱了下眉，这是什么意思？

　　shou biao——首字母S……B？！！！

　　席衡：卧槽，这小子临走前还要骂我一句，我哪儿得罪他了。

　　真的就是这个意思吗？没有其他含义了？席衡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儿。

　　老丁、陈阿姨、呵呵和石灵都是有卧室的人，游戏公布完淘汰人选后，他们就各自回了房间，只有西装男出了门，说是要去楼下抽根烟。

　　席衡本来想跟上去，既然他能发现触发条件，旁人也有可能已经发现，说不定西装男抽烟是假，想独处找线索是真，可他转头又想，如果自己跟上去，西装男和他都找不到线索，相当于损人损己。不如索性让西装男离开，这样等小念彻底消失后，自己一个人留在客厅，正好触发了条件。

　　正当他环顾四周，打算开始找线索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西装男那张英俊却讨人厌的脸出现了。

　　“你很讨厌我？”西装男单手插兜地走了进来，笑道，“你脸上写着——滚远点。”

　　席衡心说，这人还挺会察言观色的。

　　他抬手在鼻尖下扇了扇，“是讨厌你身上的烟味。”

　　西装男低头在自己衣服上嗅了嗅，“是挺明显的，你不抽烟？”他盯着席衡的眼睛，语气微妙道，“不抽烟的直男还挺少见的。”

　　席衡：“嗯，那可能不太了解直男吧。”

　　西装男被怼，也不说话，眉梢间透着兴致，还有一种很隐晦的、含蓄的亲近。

　　找线索的机会被人破坏了，席衡心情不免有些烦躁，他躺回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顶灯发呆，那是一个底盘是镜面的玻璃灯，可以反射出客厅内的景象，他看到西装男从茶几上拿了份被人翻过的报纸，看了两眼后便扔到一边，然后他又取下腕上的手表，随意搭在茶几上。

　　手表？席衡脑中灵光一现，但外在上他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而是懒懒地直起身子，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一边用余光看向那块手表。

　　那是一块Daniel Welington 的手表，算不上什么名牌表，价位一般一千起步，这个牌子的手表表盘都会有一个DW的标志，不过那个D看上去是左右翻转的。

　　席衡心想，这人穿这么高档的西装，配这么普通的手表，果真有点问题。

　　DW，这难道是小念给他的提示？席衡很快想到，这是地位两字的首字母，小念在暗示自己的关键词是地位？

　　一个初中生，他要什么地位？席衡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勉强，但当下没有更好的答案，暂且这么定下吧。

　　席衡将大衣盖在身上，将将又要躺下的时候，他看见西装男走向了厨房，席衡有些忌惮他，总觉得对方有些深不可测，他跟上去，搭话道，“你晚饭没吃饱吗？”

　　西装男回头朝他笑笑，“不是，我想把碗洗了，不然明天早上没碗用了。”

　　这人还挺勤劳的，饭是他烧的，现在，碗也要主动包圆了。

　　席衡敷衍地夸了句，“这两天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的，你们一个比一个懒，都等着吃现成的，吃完还不会帮忙刷碗，好心留了饭，还被无情地轰了出来……”西装男条条列举道，“抽烟要被人嫌弃，开句玩笑没人接茬，讲冷笑话都不捧场，开个会都在编故事……”

　　席衡：“……”这人陈阿姨上身了？

　　“我来吧。”席衡走过去，从西装男手中夺下洗碗布，他将水龙头调得大了些，搭茬道，“辛苦你了。”

　　西装男简单地冲了下手，看着被席衡开到最大的水龙头，庆幸道，“还好这里不用交水费。”

　　他们晚饭是清汤寡水的面条，也没有炒菜，几个不沾油星的碗挺好洗的，简单冲一冲就行了，但席衡却突然想到，如果将厨房的门关上，这不就又是一个独处空间了？

　　他赶紧将水龙头关小，开始冲洗起碗的边边角角起来。

　　西装男离开厨房后，便坐到了餐桌旁，席衡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背上，火辣辣的，透着或是探究，抑或是算计的可怕意味。

　　现在去关门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席衡心想，他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正当他想不到理由的时候——

　　噌，一道清脆的打火声响起，很快，呛人的烟味自后方飘来。

　　席衡轻咳几下，随后转身，露出一种难以忍受的表情，一手抵在鼻尖下挡住烟味，一手摸上了门把手，“劝你少抽点，伤肺。”说完，他将厨房的门关上。

　　对方似乎在笑，关上门的最后一刻，席衡看到，西装男正慵懒地坐在餐桌边，一手随性地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夹着一根冒着缕缕白烟的细烟，脸上是一种少见的笑容，之所以说是少见，是因为其中透着不符合身处环境的从容，淡定，甚至是——胜券在握。

　　席衡觉有有些微妙，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无暇多想，停下手中的活儿开始找线索，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他很快便发现了异样，窗台边砌着白色的瓷砖，其中有一块瓷砖明显掉落过，四周的胶是重新黏上去的。

　　他稍微使了点劲儿，就像那块瓷砖撬了起来，底下的水泥墙面上，赫然地写着一行字：LXM臭小三！去死吧！

　　这是一句恶毒的诅咒，但估计没什么效果，纯粹只能当发泄了。

　　席衡将瓷砖又重新盖回去，冲了冲手上的灰尘，碗洗好了，线索也找到了，但席衡却没有立即离开厨房。

　　洗澡间只有一个，陈阿姨作息早，一般都让她第一个洗，然后是石灵，呵呵，最后才到他们三个男的。

　　现在应该是呵呵在洗，还没有排到他，回到客厅的话，又要跟那个阴阳怪气的西装男呆在一起，不如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好好梳理一下今天得到的线索。

　　优秀的成绩单，情书，诅咒……他正陷入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的居民楼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喊声，隐隐约约好像是在喊——叔叔？

　　席衡靠近窗户，从对面楼的一扇防盗窗内，看见一个红衣女童正趴在阳台上，朝他兴奋地招手。

　　席衡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无奈也朝她挥挥手，却见对方突然又伸出食指，对着席衡一通乱指。

　　……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呢，席衡心想，丫这么快就忘记我还救过你吗？

　　但他马上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那女童想指的好像是不他，而是他身后……

　　想到这儿，席衡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咽了咽口水，缓缓扭过头——什么也没有，就是一道门。

　　女童难道是想说，门外发生了什么？席衡心一动，动作尽量轻柔地扭动着门把手，门外，西装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餐厅空无一人，从厨房的角度可以看到洗手间的门大敞着，里面还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席衡将身体紧贴着餐厅的墙面，轻手轻脚地往客厅移动，直到他抵达墙的拐角，清楚地看到客厅内——老丁正挟持着穿着睡衣的呵呵，对方头发全湿，应该刚从洗澡间内出来，而席衡这个角度斜对面的小沙发上，正坐着悠然看戏的西装男。

　　西装男很快就察觉到了席衡的身影，他缓缓抬手，朝席衡露出一个欢迎加入的笑容。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席衡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呵呵看见有人出现，立马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她的嘴被人死死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艰难地扭动身体，示意席衡赶紧救她。

　　“新人，你别多管闲事！”老丁瞪向席衡，威胁道，“坏我事的人，下场都不会好的！”

　　新人？呵呵看向席衡的眼神多了一份惊恐。

　　席衡张开嘴，“放……”

　　“闭嘴！我不会放的！”老丁咬牙道，“这不是你充好汉的时候！”

　　席衡：“你放……”

　　“我说了我不会放开她的！你怎么这么固执！”老丁低吼道，他害怕把卧室里的其余两人吵醒，声音压得很低，但又想表达自己的愤怒，最终导致声音变了味儿，像変调器调出来的假声一样。

　　席衡这次说得很快，“你放开她，换个人掐。”

　　“我不放，我…….啊？”老丁懵了，“你说什么？”

　　席衡：“她的关键词我已经知道了。”

　　此话一出，几人神色各异，老丁和呵呵都是明显的一愣，西装男玩味地笑了，好像早就猜中一样。

　　“真的？”老丁手上的力道慢慢卸了下去，“你怎么知道的？”

　　席衡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你这么做没用，就算她肯告诉你，你又怎么知道她有没有说谎？”

　　老丁神情微变，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掐着呵呵的手也松了下来。

　　看他这样子，像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贸然行动，大概率是被人撺掇的，席衡望向西装男，对方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悠然模样，全然没有奸计被识破的慌乱感。

　　滴答滴答——时钟指向了九点三十，客厅内的四人立马重整状态，老丁佯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往自己卧室走，呵呵的脸上全是头发上滴落的水，她拿手抹了把脸，眼神怨恨地看了眼席衡，便转身回了卧室。

　　席衡坐回沙发，对西装男道，“小念走了，你可以去主卧和老丁一起睡。”

　　西装男摇摇头，“老丁脚臭，我不去。”

　　席衡：“我脚也臭。”

　　“但你不脱鞋，我闻不……”西装男话未说完，就见席衡麻利地脱下了自己的鞋。

　　席衡故意将脱下的鞋摆到茶几下，转而定定地看着西装男。

　　西装男毫不嫌弃地倾下身子，飞快嗅了两下，随即哑然失笑，“你脱了我也没闻到。”

　　席衡：……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脚这么不争气，你们为什么不发臭！

　　西装男已经躺下身子，看样子是不打算去卧室了，席衡内心有些烦躁，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令人讨厌的无力感。

　　他原先是想一个人睡沙发，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但显然，西装男不给他这个机会。

　　“你愿意睡沙发就睡吧。”席衡起身，走向主卧，“我去和老丁睡。”

　　既然注定没戏，不如找老丁说几句话，确认一下是不是西装男怂恿的他。

　　“你会回来的。”西装男已经闭上眼，语气十分自信。

　　什么脚臭，席衡愤愤地想，这分明就是西装男想要监视自己的借口，一听就很烂。

　　席衡敲了敲房门，老丁还没睡，很快给他开了门，“顾老师？啥事啊？”

　　“我……”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一股浓郁的，高纯度的脚臭味便疯狂袭来——哪家腐烂的酱菜缸被人砸碎了。

　　席衡：这他妈是人的脚吗？过保质期了吧。

　　“顾老师？”老丁道，“你脸色怎么了？”

　　席衡口鼻紧闭，脸很快憋成了猪肝色，他忙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朝着老丁摆摆手，然后利落地将门关上。

　　他回到沙发躺下，西装男觉得好笑的睁眼看着他，脸上挂着四个大字“果然如此”。

　　席衡黯然想道，西装男这理由找的，太他妈的有说服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