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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是小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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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衡最后一个走出演播厅,身后那扇三米高的黑色巨门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声,回头一看,大门居然从边缘处开始逐渐消融,最后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出了演播厅,眼前是一个老旧的住宅小区,门口没有道阀,任何车辆都可以随意出入,楼房面貌破烂陈旧,墙面斑驳,泛黄泛黑。
小区门口,锈蚀的招牌框架如獠牙般倒垂,“佳美小区”四个字浸泡在粉红色霓虹里。
不远处的楼道里跑出来三个女童,她们一路打闹着,一个红衣女童扬着红扑扑的脸蛋,嚷道:“我才是小燕子!我才是!”
她蹦跳时,后颈肉突然裂开蛛网状血缝,每喊一声,腮帮就膨胀一圈,皮肤被撑得透明发亮。
另一个篮衣女童反驳道:“你是容嬷嬷!我是小燕子,她是紫薇!”
剩下一个黄衣女童捂嘴偷笑,看样子是跟蓝衣女童一个阵营的。
红衣女童被排挤了,气得脸色涨红,她叉着腰,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塞了两个鸡蛋,随着同伴们的笑声,变得越来越大,最后居然胀成篮球大小,硕大的腮帮子突兀地堆在脸上,将鼻子眼睛都挤没了,上面布满了蓝色的筋脉,像某种变异的怪兽,画面可怖。
她的两个同伴看到这副模样,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更加肆意地放声大笑起来。
“癞□□原形毕露了,丑八怪出来吓人啦!哈哈哈哈......”
红衣女童吐出细长的舌头,一边朝着同伴脸上喷射腥臭的毒液,一边诅咒道:“去死吧!”
三个女童最后闹成一团,篮衣女童拽住那根发紫的长舌头,像拉皮筋一样扯来扯去,红衣女童立马痛得“嗷嗷”直叫。
同行的玩家中,陈阿姨离她们最近,那股绿色黏液不幸溅到了她脸上,席衡心里一惊,想着这玩意应该有毒吧?
他正惊心之时,却见陈阿姨一个快步,从路边的樟脑树上折下一截树枝,高举着冲向三女童,同时大骂道:“哪来的野丫头!家里没人管吗?都给我滚回家写作业去!”
她手里的树枝抽在肉瘤上发出灌汤包破裂的噗嗤声,绿色脓液喷泉般溅上她发卷,转眼凝结成海藻面膜。
三个女童惊叫着散开,一个个抱着头往小区外跑,那个变成□□脸的小女孩跑得最慢,两个硕大的腮帮子一上一下地滚动着,显然成了负累。
席衡:......
这特么是《还珠格格》还是《异形》啊。
陈阿姨追出去有五十多米,顷刻人就没了影,少年不耐烦地朝她离开的方向喊:“大妈,别多管闲事了行不行!”
呵呵少女在一旁不屑道:“更年期的大妈,简直比疯子还可怕。”
其余七人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陈阿姨施施然返回小区门口,刚打完小孩的她显得心情很舒畅,脸上还挂着一抹餍足的笑容。
凑齐九人后,他们才一同迈进小区。
席衡跟在他们后面,他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有一个疑惑。
游戏规则上说:完成游戏任务的选手,系统将会另外奖励50分,这里的任务,到底指什么?
看形势,除了席衡之外,其余七人应该都至少参加过一次游戏,他们应该都知道游戏任务指的是什么,可进入游戏后,这七个人都显得很懒散,脸上看不出一丝斗志,不像是来比赛的,倒像是来跟团旅游的。
一行人在小区里随便逛了一圈,小区是真破,绿化带的草坪光秃秃的,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打理,楼道口被住户们堆满了杂七杂八的家当,垃圾桶上遍布裂痕,装不下的垃圾被堆放在四周,散发出阵阵腐烂的恶臭。
典型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小区,政府没钱拆,住户没钱改造,干脆就这么将就住下去了。
西装男抬头看了眼夕阳,道:“天色不早了,赶紧找钥匙住下吧。”
大家纷纷点头,三三两两地分散开,在附近的绿化带、停车位甚至是垃圾桶的四周翻找着。
自从西装男在演播厅率先开腔后,他就成了团队的领导者,方才在小区里找路,也是他站在队伍前列。
席衡一边低头在绿化带里找钥匙,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个男人,对方穿着一身笔挺的商务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右手腕戴着块商务表,看上去是个精英白领,这么有领导风范,说不定还是个高管。
不知道是这男人后背长了眼睛,还是两人心有灵犀,席衡没来得及收回目光的一刹那,意外地与男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男人有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有些勾人,其实席衡也不大清楚,“桃花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他必须得承认,那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一个直了21年的钢铁直男,脸红了。
嗯,很红。
他在心里细想,这双眼睛得招来多少桃花啊。
下一刻,席衡颇为尴尬地收回视线,肩膀却被人轻碰了一下,柔和动听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顾老师,咱们能组队吗?”
顾老师是席衡临时起的代称,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唤他。
一转头,是那个漂亮的“绿茶”罗青,瘦高白幼秀,足以称得上美人,说话间,眼波流转,自带风情。
席衡刚想开口拒绝,突然想到,跟其他玩家拉近关系或许可以早一些熟悉游戏,况且自己的人设就是花心渣男,只得装作感兴趣道:“好啊,我正有此意。”
一男一女笑眯眯地往停车场走,其余几人大多装作没看见,只有那个陈阿姨愤愤地啐了口:“轻浮!”
路上,罗青的胳膊暧昧地缠了上来,席衡对着她不走心地笑了下,将对方迷得脸颊通红。
走进停车场,罗青不由伸手捂住口鼻,空气中夹杂着发霉的气味,乍一闻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
场内一片狼藉,满地的灰尘、卫生纸团,几辆廉价的小轿车歪歪扭扭地停着,大多都压着线,停得一点也不规范。
罗青一进来就咳嗽不止,估计是气管里吸进了灰尘,席衡在边上劝慰道:“你先出去等我吧,这里太脏了。”
小姑娘赶紧点头,羞答答地说了句“有你在我真是太|安心了。”便转身逃出停车场。
停车场内的空气混浊,多呆几分钟都觉得鼻腔难受,席衡想赶紧找到钥匙,早点离开这个破地方。他在几辆车的附近仔仔细细地搜了遍,墙角、楼梯口、灭火器后他都翻找过了,没有钥匙的踪迹。
车门他试过了,全都锁了打不开,手头上也没有撬门的工具,几辆车的车底也看过了,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结果令人失望,席衡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低下头,目光落到了脚边的纸团上,倏地,一种怪异的麻痹感自后脑传来,他又望了眼附近地上的纸团,看得出它们很久前就被扔在这里了,纸质都泛黄。
而他脚边这个,纸质灰白,一看就是新纸。
席衡弯腰捡起,将纸团展开,原是一张医院的检查报告,患者姓名那一栏被人涂掉了,至多能看出来是三个字,下面两排字:
临床诊断:左股骨下段骨肉瘤术后,腰椎骨肉瘤,左腋窝淋巴结转移。
处理意见:立即返院治疗,每两天查血,每周更换PICC贴膜,开始下一期化疗。
右下角写着,经治医师:许莫宏。
一个骨癌患者,怎么会随手乱扔自己的确诊单,这不符合常理,除非......这是游戏里的某个线索。
罗青在外面等着急了,她对着停车场的大门喊:“顾老师,你找到了吗?”
席衡赶紧将单子折成小块,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装作失落地走出去,对罗青摇头道:“没有找到,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原地,西装男已经带人找到了钥匙,几个人懒懒地席地而坐,不是在发呆就是在打瞌睡,见他们二人归队,才强打精神站起来。
西装男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对席衡他们道:“7号楼,3单元402,走吧。”
晚霞西挂,夜幕将至,一行人加快脚步。
402是一个装修普通的三居室,众人简单地扫过一圈后,聚在客厅讨论分房的问题。
西装男看向席衡和文盲大叔老丁,“我们三个住一间,怎么样?”
席衡点点头,“我没意见。”
大叔憨厚一笑,道:“你们年轻人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住一间,那我肯定没意见。”
剩下两间都给了女玩家,剩下少年小念和新人老刘,只能窝在沙发凑合。
厨房里还有些方便面和鸡蛋,陈阿姨自告奋勇,正好围裙都不用脱,一个人进厨房给大家烧水煮面。
罗青在冰箱里找到些啤酒,她拿了几罐放到茶几上,朝大家吆喝道:“趁着任务还没公布,咱们先放松一下吧,赶明就不一定有这晚的好心情了。”
呵呵少女:“你确定你明天还在这儿?”
罗青笑容一滞,沉默着打开了罐啤酒,凶猛地灌了一大口后,才回应道:“我肯定能留到前三。”
此话一出,众人都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罗青掩着嘴一笑:“装个逼而已啦,我最好的成绩是第五,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
呵呵少女白了她一眼,不再出声。
席衡从一间卧室内出来,他走到少年身边,道:“我跟你换吧,你去卧室跟他们挤挤,我睡沙发。”
他方才去卧室看了下,只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三个成年男人怎么可能挤得下。
少年扭头望着他,一脸戒备道:“为什么?”
席衡解释道:“单人床,你骨架小,或许还挤得下,我这么高个,你想想呢。”
少年将信将疑,没有立即答应。
西装男听到席衡想睡沙发,突然插话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小念和老丁,你们睡卧室,我跟顾老师在沙发上挤一挤。”
席衡皱眉:“一张沙发怎么挤得下我们俩?”
席衡身高一米八二,身材也不算瘦弱,一个人窝在沙发都够憋屈的,再看看西装男,身高起码一八五,看得出平日有锻炼,黑色的西装被肌肉撑得鼓鼓的,像特工电影里强壮的男主角。
西装男语气坚持:“我们一头一尾,曲着膝睡,挤得下。”
席衡还想说些什么,呵呵少女握着灌啤酒,一脸嘲讽地望着他们道:“九点后你们再争吧,做人不要太自信了。”
她这话一说,其余几人皆面露难堪之色,闷闷地不再出声了。
八点多钟,几个人围着餐桌,吃了顿不算美味的晚饭,方便面配啤酒,一个非常不健康的组合。
饭后大家聚在客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集体仪式,席衡想到了呵呵少女的那句话,他不禁好奇:九点会发生什么?
席衡不知道天黑后会发生什么,但他又不敢随意发问,将自己是新人的情况暴露,只得漫不经心地嚼着煮烂的面条,假装胃口不好。
窗外,天空已变成墨一般的黑色,对面的居民楼竟然没有一扇窗户透着亮,黑漆漆的方形窗口,宛如死者的送葬行列,环抱着死寂。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诡异且规律的敲门声,它们按着固定的节奏,统一的力度,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机器人,正隔着墙不停地敲打着那扇看似结实的防盗门。
“好吵,谁去开个门啊。”罗青拨弄着她漂亮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
少年小念离得近,起身正要去开门,西装男这时多嘴了一句,“先看看猫眼。”
刚要打开门的少年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懵懂地点了下头,随后听话地看向猫眼。
“啊啊——”
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看了一眼猫眼的少年竟尖叫着跌倒在地,恐惧占据了他所有表情。
“什么情况……”陈阿姨心里发慌,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
“狼……一张狼脸……”少年干着嗓子说道。
众人呼吸一滞,老丁惊恐地瞪大眼睛,小声道,“是……仙人吗?”
席衡望向他,还没琢磨出“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边诡异的敲门声已经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焦灼的声音,带着一些南方的口音:
“快给我开门啊。”
“请你们快一点好嘛,我还有好多家要送。”
屋内,呵呵少女紧盯着其余几人,低声道,“你们谁点外卖了?”
“说什么痴话,游戏里谁有手机!”坐她对面的罗青毫不留情地低骂了声,“什么智商......”
“他怎么知道是‘你们’?”此时陈阿姨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话,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门外的声音上。
那声音又说,“外面雨很大,我的鞋子都湿透了,湿哒哒的,黏在脚上好难受啊,让我进去用热水冲一下脚好嘛?”
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像吼一般,似乎有些生气了。
屋内,罗青起身悄悄看了眼窗外,“外面没下雨!”她回头惊慌地向众人汇报道。
“怎么……会有仙人?”少年还瘫坐在地,他痛苦地摇着头,“只是初级赛,按理说不会有仙人的啊……”
“哎?”门外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听着很愉悦,“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很快,那声音透着一股狡黠说道,“嘿嘿,你们把钥匙藏在地毯下了吗?”
“操!”西装男咒骂了声,迅速起身将屁股下的椅子推向门口,低吼道,“愣着等死啊!赶紧先堵住门!”
他指挥完几个已经吓傻眼的选手,又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厨房,席衡跟上他,看见对方正从刀架抽出两把锋利的菜刀,一把砍骨刀,一把切片刀。
“拿着!”西装男转身递了一把给席衡,“躲不了就砍,那不是人,不用手软。”
接过刀的那一刻,席衡便明白,这人是知道他是第一次进入游戏了。
两人回到客厅,其余几人见他们手里都有了防身的武器,也赶紧涌进厨房,四下翻找,刀架上只剩下了杀伤力不大的水果刀和西餐刀,没有抢到任何一把刀的少年只得抓了个擀面杖抱在怀里,好歹是比空手强。
门外传来了仙人费力插钥匙孔的声响,金属间沉重的碰撞声,夹杂着暴躁的低骂,“混蛋,怎么插不进去!”
几名玩家慌张地逃窜在客厅与卧室之间,都在拼命找一个可以藏身的秘处。
席衡躲在了客厅阳台的窗帘后,此时的他,还完全不清楚仙人这一角色的战斗力,更不知道游戏世界里的自己会不会受伤,刹那间一阵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他透过窗帘布的缝隙,盯着那扇深红色的铁门,所有神经都狂跳。
“该死!你们把真正的钥匙藏哪儿了?”仙人愤怒地锤了几下门,咚咚咚听得人心惊,“如果你们不赶紧开门,我可真要生气了!”
罗青藏在沙发后,她离门口最近,席衡拨开一条缝,看见那女孩的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巨大的砸门声还在继续,直叫人心惊肉跳。
仙人过了一会儿又催道,“你们快点啊!其他家都在催单了,超时了我又要扣钱了。”
没人接话。
又过了几分钟,席衡试探着开口,“帅哥,你把饭放在门口就行了,赶紧去送其他家吧。”
他说完这话,门外的砸门声突然就停止了,屋外屋内,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沙发后的罗青惊恐地回头,盯着窗帘后那道影子,小声说,“你疯了!”
很快,仙人又开口了,声音透着一股诡异的笑意,“那怎么行呢,万一你给们我差评,我怎么办呢?”
席衡壮着胆子又接道,“不会的,我们会给你好评的,你赶紧先给别人家送吧,不然你要被扣钱的。”
一说到扣钱两字,门外仙人一下子就暴怒了,又是跺脚又是锤门,骂声里全是气急败坏的失态,“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找到真正的钥匙,把你们都......呵呵呵呵,我闻见你们身上的味道了,好香啊......”
一阵令人发毛的笑声过后,仙人急促离开的脚步声让人暂时放下了心,罗青瘫倒在地,对着窗帘后的人虚弱地指控道,“你,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自作聪明?”
席衡拉开窗帘,冷冷地望着她,“怎么,你想一直跟他玩躲猫猫的游戏吗?”
他话毕,客厅的吊灯骤然闪了两下,电灯丝发出呲呲的,犹如蛇吐芯子的尖锐声响。
罗青看着居高临下冷瞥她的男人,背后突然升起一阵恶寒,丝毫不亚于刚才面对仙人的那种危机感,从脚底钻到了脑后。
短暂的静默后,躲在暗处的玩家纷纷起身,他们或惊恐,或怨愤地望向席衡,众人齐聚客厅的沙发,没有人率先开口,气氛沉重得像葬礼。
咕噜——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随后,咕噜——咕噜——饥饿的肠鸣声四下交替响起,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显得既诡异又可笑。
“那个,你们有没有觉得很饿?”少年先开口了。
呵呵瞪向他,“废话,你聋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一进来就怼天怼地!”少年不甘地瞪了回去。
西装男劝和道,“行了,都别吵了,小心再把仙人引过来。”
众人叹息,不再多话,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胃里的饥饿感愈发强烈,分泌的胃酸像硫酸一样灼烧着胃壁,带来阵阵刺痛,众人无言,但心里都清楚,他们刚吃完晚饭的胃,本不应该这么早就感到饥饿,这是游戏搞的鬼。
果然,更加致命的游戏设定开启了。
从门缝传来了一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像是一种肉类烧焦混合着香料的气味。
有着令人疯狂的吸引力。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将头悄悄转向门口那道细缝,很快,香气更浓郁了,几乎是钻进鼻腔的每个细胞里。
新人老刘快经受不住了,“外面的人……是不是已经走了,他把饭留在门口了,要不我们拿进来?”
“不行,这是圈套,想死你就去拿吧。”呵呵一边费力地吞咽着唾液,一边怒瞪着老刘,“你要是想开门,我就先把你解决了。”
老刘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虽然心里气愤,嘴上也不敢多言语。
不过多久,众人的饥饿感再次升级,每个人的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拧绞。
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在这间充满绝望的屋子内回荡。
席衡紧咬着下唇,时间在饥饿中变得粘稠而缓慢。
他看到老丁蜷缩在角落,双眼猩红,死死咬着手背,防止唾液流出,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各有各的惨状……
而这一切痛苦的源头,就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外。
太香了……
那是炖肉的浓郁油脂香,是刚出炉面包的醇厚麦香,甚至……还有一丝新鲜水果的清甜。
这香气如同最狡猾的魔鬼,无视意志的防御,直接撩拨着每个人大脑深处最原始的本能。
“就……就拿一点……”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听到老刘的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我就开门拿一点,马上关上……”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缝,鼻翼剧烈地翕动着,贪婪地捕捉着每一丝香气。
“别!”有人惊惧地低吼。
但已经晚了。老刘像一具被欲望驱动的木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脚步很虚浮,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决绝,完全无视了身后其他玩家惊恐的眼神和压抑的阻止声。
他手指颤抖着,终于搭上了冰冷的门闩。
门,被扯开了一道缝隙。
“好香……”老刘猩红的眼睛痴痴地看向门外,但并没有预想中的食物。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带着腥气的黑暗。
以及,黑暗中猛地探出的、一只巨大的、非人的爪子!
那爪子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扼住了老刘的喉咙,将他剩下的呼救声全部掐断在喉咙里。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整个人就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拖入了门外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砰!”
门被重重地甩上,震落一片灰尘。
死一样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门缝下,那诱人的食物香气依旧丝丝缕缕地飘进来,但现在,这香气里混杂了一股新鲜的、浓烈的血腥味。
门外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细微的咀嚼声和满足的呜咽。
“真是找死……”呵呵少女冷哼了一声。
“第一场游戏就碰见仙人,这个男人也是倒霉。”罗青虚弱地靠着墙,摇摇头说,“不过好在有他,仙人吃饱了,一时半会儿不会为难我们了。”
果真如她所说,门外的香味逐渐消散,众人这才扶着墙重新坐回沙发。
紧张的空气持续到了9点整。
【滴滴滴——下面公布今日淘汰选手,罗青,罗青,罗青】
九点一到,空气中又回响起那道熟悉的电子声,罗青两个字被重复读了三遍。
众人齐齐看向罗青,神色各异——惊讶,庆幸,甚至是得意。
罗青诧异地瞪大眼睛,疯狂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一直都是前三!从来没有倒数过!”
她的身体从边缘处开始消融,最后只留下个漂亮的头,还在不停地摇晃,“不要!不要!我离梦想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了......”
其他人都是一脸冷漠,宛如不相干的看客,静静地看着她奔溃般胡乱喊叫着,待罗青完全消失后,那道电子声才重新响起:
【淘汰选手出局,下面公布此轮游戏任务】
【现提供八个关键词,分别是名气 、容貌、疾病、地位、金钱、女人、亲情、解脱,这八个词,分别对应此轮游戏的八位选手,请在七天内找到对应关系,完成连线图】
【注意:每个选手只有一次连线机会,连线失败,成绩清零,连线成功,奖励附加分50】
【接下来是休息时间,时长为30分钟,九点半,游戏重启】
这道声音一结束,客厅的墙上便出现了一张完整的连线图,左边是八个关键词,右边则是八位选手的代号,一只笔的图案竖在中间,应该是用来画连线的。
任务听着很简单,只要足够了解其他几位选手,就能顺利完成连线图,但关键就在于,除了席衡,其他选手都是老油条了,一个个都是戏精,从名字到性格,都是捏造出来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这都需要有严谨的逻辑去推敲。
这场游戏,人人都是竞争者,人人都有说谎的可能性。
系统宣布接下来是休息时间,但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离开,而是盯着墙面那八个关键词,陷入了某种诡谲的沉默中。
半响后,呵呵少女冷笑一声,骂了句:“好恶心的游戏。”说完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席衡还在思考休息时间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耳边陈阿姨的哭泣声,抽抽搭搭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跟刚见面时的刻薄强势截然相反。
“又是这种动脑子的任务,我肯定玩不过你们小年轻,哎......”陈阿姨抹着眼泪,看上去是真心难过。
小念见有人哭了,也不再逞强,他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眶里积满了泪:“我才是呢,第一天就被你们排挤了,还让我睡沙发。”
剩下的几人倒是情绪稳定,也不作声,只是专心盯着墙上的连线图,好像已经在思考些什么了。
席衡心想:游戏里的休息时间,应该就相当于直播节目的中场广告时间,意味着这30分钟内,观众将不再看到游戏画面,所以陈阿姨和小念便不再演他们的人设,暴露出了真实性格。
真实?也不一定吧,席衡转头一想,游戏中一切皆有可能,对任何一个选手都不可掉以轻心,或许懦弱的一面才是他们演出来的,以便降低对手们的防范。
席衡天性多疑,心思免不了会多些,一想到这两人有可能是装哭,先前的同情心理顷刻消散,面对一左一右两人的嚎哭,席衡只当做没看见,加入了观察连线图的队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