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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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他的大衣可真重。
一只大衣形状的大黑羊劈头盖下抱住她，严严实实裹紧，扑过来时携着清凉的风，湮灭于妥帖而舒适的热度中。她嗅到深沉的松柏香交织着馥郁而庄重的檀木香，在浅淡的迷迭香气息中，被体温暖得更沁人心脾，像深夜里一个失落的潮湿的吻。
她想，他的味道好冷。
贴得再近，还是凉的，眼睛弥漫着寒意，缠绕发丝的手指滑上脖颈时也是凉的。
这个人，拿身体暖不热。
斯蔚桦把大衣给她披好，挨个扣了扣子，拉着她就走。走了没几步，他停下，午后的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肩头映出好看的光斑。
她把手盖了上去，光浅浅吻到她手背上。
他松开握她腕的手，还是皱着眉，嘴抿成线。“我想我可以解释。”陈歆蕴立刻摆出认错的诚恳表情：“我不应该在巷子口堵你，为了看起来是自然的巧合，我还专门请自动贩卖机配合了一下。事实上……对就是这样”她还点了点头，眼睛嗖地亮了，像是要等糖吃的小孩。
她刚才走过贩卖机，脚步顿了一下，停住了。她对着花花绿绿的盒子发呆，长的短的粗的细的，薄荷的爆珠的——都是辣的刺鼻的呛人的，她有短暂的一段时间企图靠烟草来消愁，酒精尼古丁水果刀她都用过，性质也类似。自毁行动最终被她自己叫了停，她发现短的长的粗的细的加不加薄荷，都一样，毫无意义，救不了她。
今天的午餐太折磨人，脑子乱糟糟，她想给自己开一道短暂的、可以躲起来逃避情绪轰炸的口子，用酒精、尼古丁、水果刀，都可以。
然后她看见了他。
有什么被刺啦一声撕开了，光涌了进来。
“我是专门等你的。”她说
“我知道你会来。”羊绒大衣让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羊，只会咩咩叫着，大脑空空。
他笑了：“不，这显而易见，我走错路了，我想起来了，酒吧在旁边的巷子。”
好的失败了，看来他不是因为她疑似跟踪而生气，等等，他生气了吗？
陈歆蕴陷入片刻的迷茫，她捕捉旁人的情绪基本上不会出错，他刚才皱着眉头不是因为生气？她第一次对他这种薄情的冷硬长相感到了无奈，这人笑着也显冷淡。
“多穿一点。”
这个时候酒吧当然没开门，陈歆蕴尝试给老林打电话，嘟嘟嘟个没完没了也没人应，她果断放弃：“上次说要请你喝血腥玛丽，看来今天不这么巧，不过现在我可以请你喝罗宋汤。你看对面有家店。”
他们坐在离巷子不远的西餐厅，陈歆蕴捧着菜单，要了一杯拿铁，又摇头晃脑补充了一碗罗宋汤。他对红色液体没有什么执念，番茄制品的红色虽说很好看，但比不上从她伤口里淌出来的红——他见到她时就想咬她的嘴唇，然后几个小时后，他成功给她浅色的唇换了颜色。倒是她，好像一直想让他喝番茄汁制品。
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单手支着下巴，笑弯眼睛对他说：“我要请你喝一杯血腥玛丽，你的出现让我万分惊喜。”
然后几小时后她又说，“我怕疼，求你了，你还是喜欢番茄汁吧，它也是红色。”
他那晚没喝到血腥玛丽，也没同她分享自己的酒。他们共享了一床被子一个枕头和床头柜上的一瓶矿泉水，她这才对开场白做出解释：“我跟你讲了我是写剧本的，我一直喜欢我笔下的一个人物，然后我今天遇到了你。真的是太戏剧性了。”
“像吗？”他的兴趣集中在她挂着青色伤痕的脖子上，捏上去一开始会有漂亮的红色，后半夜就变成了可怜巴巴的青紫色。她把睡袍往上拉了拉，勉强遮了些，于是他目光又转移到她还在渗血珠的嘴唇上，所幸咬得不深，没那么惨烈。
她没回答，翻过身背对着他，手还是握着他的。
她的左手腕上缠着浅蓝色的布条，画着一群白滚滚的小鸭子。缠得很紧，换衣服时也不摘下来。
“鸭子挺好玩的。”他说
她动了动手腕：“这个啊，我弟弟给我做的，我好喜欢鸭鸭的。”
“诶，”被子沙沙响，她转过来，贴着他的额头，她半眯着眼，小狐狸似的，声音轻轻软软，恍若羽毛挠耳朵：“想看鸭子藏着什么吗，下次我就给你看。”
天还没亮她就走了。灰姑娘给王子留了一只水晶鞋，她放在枕头上的纸片上是错误的联系方式。
她以为自己放纵完这么一次就可以溜之大吉，按照她对男性的了解和猜测，他应该不会刻意寻找。
可是就是这么不巧。斯蔚桦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凭直觉寻找酒吧时迷了路，两人正好狭路相逢了。这什么情节，是平日里陈歆蕴都不愿往本子里加的桥段，她觉得俗气。
生活有时比戏剧有趣。
真刺激。
陈歆蕴喝了几口咖啡，就把杯子推到一边，她今天真的疲惫，可能是面前的人真的有治愈效果，她的烦闷暂时是止住了，分得出神去应付他。
“那个……” 啊啊啊回忆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好渣，万一对方是纯情男子呢，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他怎么看都是冷淡反派的脸，纯情男孩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眼睛，只是笑起来有欺诈性罢了。
她迅速抹掉了自己傻乎乎的念头：“斯蔚桦先生，我很喜欢你，但是……”我只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喜欢标签，寻求自我的投射而已，毫无意义。
“脖子还疼吗？”他突然问
“有点。”陈歆蕴被打断，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先不说话为妙。对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她写的自带剧本的角色，她对对方的了解不足以让她可以按对方喜欢的方式斟酌语言。
“下次我还会这样，”他说，表情冷淡，眼睛却是亮的，像凝了冰的利刃，寒光凌厉：“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角色是什么样，可既然你招惹了我，还说喜欢我，那你就要负责。”
他端起面前放得温度正好的罗宋汤一饮而尽，舌尖轻轻舔去唇角的红。
他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