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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番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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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余焕下了课就从隔壁教室跑过来,拿着手机给陈凯和陶艾看,兴奋道:“成绩出来了!我们的项目通过了!”
“真的吗?”陶艾也很兴奋,上前去再三确认后跟余焕拍了一掌,“真的过了!”
两个人在那儿兴奋不已,陈凯也松了一口气,这个大创项目做了将近一年,上次还因为资料不齐临时出去调研补报告,现在终于过了。
余焕见陈凯在看手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问:“今晚出去放松一下?”
“去哪儿?”
“蹦迪?”
“......你们去吧,我脑子疼。”
“哎别嘛,”余焕改了主意又问:“不然去歌厅也行。”
“有差别吗?”陈凯满脸写着我不愿意,“......这些地方都好吵,买几本书找个书吧一起交流不放松吗?”
“......”余焕抱了一拳,特佩服他地喊了声:“冲你这学习的专注,当的起我一声大哥!”
“滚,”陈凯笑骂:“我没你这么丑的弟弟!”
余焕乐了,跟他扭打在一起。陶艾也终于说话了,撒着娇说道:“阿凯,你就去一次歌厅吧,关了门也不算吵,你一直学习对脑......身体也不好。”
“......”陈凯挑眉问:“你是怕我学坏脑子?”
“哈哈哈哈——”余焕抱着肚子快笑疯了:“陈凯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艾艾好样的!”
最后三人还是出来到了歌厅,开了个小包间,余焕就在里面震天动地地唱着歌。一桌子都是买的零食,还有一打啤酒。
陈凯嘴角一抽,“我们就仨,你叫那么多酒干嘛?”
余焕已经灌了一瓶,完全放飞自我,“来呀~放纵啊~”地在动情唱着的时候还能单手开酒瓶,然后推到了陈凯面前。
陈凯默默地倒了一杯出来。
两个小时后桌子上的酒瓶早已经空了,话筒也给余焕唱没了声。
“艾艾艾艾——”余焕也不知道是在叫陶艾名字还是在发语气词,打了个嗝说道:“帮我按一下服务铃。”
陈凯捂着嘴,半晌后起来冲进了厕所开始吐。他酒量不算好,加上这里的酒一支跟搀了半斤水一样,能忍到现在才吐他也觉得自己很牛皮了。
出来时话筒已经换过,陶艾手里拿着满电的话筒突然向他说道:“阿凯,刚刚那个工作人员有点眼熟。”
陈凯还在抽纸巾擦脸上的水,闻言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陶艾想了一下答道:“有点像之前那个外卖小哥,又有点不像,太久了我也忘了。”
陈凯动作猛地一顿,这时候余焕听了陶艾说的话也插了嘴:“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像了,哎陈凯你去哪儿!”
陈凯根本没听他们说完,手里的纸巾往桌子上一扔就跑到门口,左右看了一圈却没看见张远山的影子。于是他又沿着错综复杂的走廊全走了一遍,因为头有点晕,看不太清楚东西,所以遇见个服务员就要盯着人的脸仔细看才行。可等到他把全场都走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到人。
他咬牙,回忆着路上的杂物间和茶水间,又倒回去挨个推开门找,到了后面直接被人当做闹事客户,几个工作人员出来围着他,推搡着,眼神不甚友好。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陈凯的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肚子也好像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招,他下意识反击,立马就有人抓着他的手腕往后翻,疼得他龇牙咧嘴。陈凯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力把自己的手翻回来,同时抬头大声嘶吼:“张远山——张远山!你给我出来!”
这一声比当时喊苏淼的名字还要惊人,周围几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抓着他的力气都松了一点。
陈凯借着这个机会推开旁边一个人,脚步虚软地往前跑,继续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张远山的名字。他没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不知是反胃还是有感而发,总之脸上都是汗和眼泪,酒精上了脸,两颊绯红,眼睛还有点发肿,头发和衣服全都凌乱不堪。
叫到最后他干脆没声音了,张远山却也还没出来。
但是他确确实实在这里,刚才他喊出张远山三个字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的反应明显就是认得这个人的,因为没有人问出“张远山是谁”这种问题。陈凯甚至觉得,他们会出来拦着他也是张远山叫的,不然作为工作人员,在看见他在这里找来找去后第一反应应该是问他要找什么,而不是不由分说就把人拦着。
陈凯扶着墙,觉得胃里翻涌,但还是捂着嘴把那股恶心的味道压了下去。放下手时他突然摸到了口袋里的额手机,犹豫了半晌,最后孤注一掷似的,拨通了那个外卖号码。
拨出去后他就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屏息凝气试图从周遭各路魔音灌耳中找出一点手机铃声来。
这法子很蠢,分情况来讲,50%几率对方手机是静音,98%的几率对方压根不在他可接听范围内,剩下能遇见就完全看他和张远山的缘分和今天出门看没看黄历。
过了大概半分钟,他突然听见前面两米处的厕所隔间里传出来一阵短促的乐声,是Jannik的《心弦》高潮,第一声往下压又慢慢往上抬的节奏即使混在KTV的背景音里也能隐约听到。
然而乐声只响了七八秒就被掐断,同时他手机里通话显示也断了。
陈凯一瞬间觉得血气翻涌,从胸口往喉咙冲出一股血腥气,爬上了酸涩的眼睛。
他走进厕所里,四个隔间,只有一间的标志显示红色,于是他直接反手关上了厕所门,门外的声音随着厚重的木门全都被锁在了外面,一时间厕所里寂静得让人尴尬。
“张远山。”陈凯叫了一声,又安静地拨了刚才那个号码,果不其然不久后就听见隔间里响起同样的旋律,这回经久不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了才重归平静。
仿佛有什么尘封的东西突然见了光,一下子把记忆拉回几年前,中间缺失的这三年就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喂,你怎么还不还手?”忘了这是第几次动手了,叼着烟蹲在一边的少年看着躺在地上挣扎的人无奈地问:“你之前不是很霸气么?怎么最近老这么窝囊啊,起来。”
“咳,咳咳......”他肚子疼得要死,根本说不出话。
少年叹了口气,“你这样我很没意思啊。”他蹲在地上片刻,突然想到什么,笑道:“对了,我最近听到一首歌,你要不要听听看?”
说完他就走到陈凯面前,鞋帮上印着的三叶草正好映入眼帘,明明是死物,跟地上那些青翠的草相比却生动许多。
陈凯扭着头想躲开这只随时可能踩他脸上的脚,耳朵里却被塞进了两只耳机,一阵救护车鸣笛声和婴儿、男人的哭声交杂在一起,只听这一声都觉得心里绞痛。正当他苦涩难当,有两只手从他的腋下把他抄起来,随着他慢慢坐稳,耳机里的声音逐渐变成了重拍,原本隐隐能听到的苦难远去,旋律变得高昂,仿佛生和死的间隔被拉开,一切尘埃落地。
陈凯愣愣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直到张远山往他脸上喷了一口烟,很得意的样子,笑着问他:“好听吧?”
陈凯木然地点头。
张远山把手机放在他旁边,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说:“你继续听,听完了,我就走了——”
——逆流的时间被矫正,陈凯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扯着嘴角笑起来,酸涩的眼睛得了某种指令,重新溢出滚烫的泪水。
他颤抖着声音又叫了一声张远山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他原地站了许久,最后干脆掩面蹲下来,声音从手指缝里溢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不都说欠债的是老大吗,怎么他欠了这么多,张远山仍旧不肯找他要,难道张远山就那么经得起糟蹋吗?
可是陈凯等到自己再也哭不出来的时候,也没见里面的人回应他。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地走出厕所。
隔间里的张远山听见外面没动静了,虽然隔一会儿就有人进到里面来解决,但都不再是那个声嘶力竭的少年,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
他从来不会像当时那样说出“这是你欠我的”这种话,本来他和陈凯第一次起争执那天就应该算是两清,可他却给这个人制造了四年的麻烦。
究竟谁亏欠谁呢?
他知道陈凯这个人心狠,什么都会算明白,所以说了这句话让人家记着,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也要他记着自己。现在如他所愿了,陈凯自己找来了,他却不敢出去,连看他一面都觉得自愧不如。
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个恶心人,这两年什么活儿没跑过,而陈凯是体面的大学生,不应该再被他牵扯到,他心里已经盘算着换工作和搬出这座城市,等过了半个小时才走出隔间,出门时手臂却从后面被人一扯。
张远山猛地僵住,慢慢扭头往后看,就看见陈凯神色憔悴地抓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铺满了无法言喻的苦楚。
陈凯凄凉地发问:“你为什么要躲我?”
张远山想逃,却被陈凯一把拉进厕所往后一推,随即反锁了门。
他忍不住大吼:“陈凯你特么干什么!”
陈凯锁完门才回头好好端详他,他是真的瘦了很多,骨头都像要戳出来一样,个字比之前高了点,大概有一米八了,头发留长做了发型,耳朵上却没有了黑色的耳钉,只有一个小小的洞扎在耳垂上。一身制服穿得规规矩矩,腰围看起来比陶艾还要小,整个人像一张纸,苍白平淡,完全没了当年的张扬。
陈凯抓着他的手,非让他有个解释,沉声道:“你得跟我先说清楚。”
张远山把决绝都用尽了,边挣扎边大喊:“说你妹啊,有什么好说的!”
“行,那就说我妹。”陈凯快速地问道:“你当时要我妹的微信干什么?”
张远山直接被他问蒙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凯却浑然不知似的继续发问:“是发现她跟我关系不像别的兄妹,所以要去问她为什么当时拖我下水?是你真想撩她,还是想要报复?你要是对她有疑问,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不是说我跟你更熟一点吗,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要是真不想见我,至于跟我对上眼吗?你让别人拦住我,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却要跟着我,还躲在厕所隔间这么明显的地方……你怕我晕倒没人救我,是不是?”
陈凯虽然每一句都是问句,但听不出半点疑问语气来。
他真是要崩溃了,天知道刚才张远山的同事在厕所外面跟他解释的时候,他有多心疼这个小心翼翼的人。
张远山一开始还想回答,陈凯却突然抬起头来,大声喊道:“你不要再跟我说不想管,我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要跟定你了!你的事我都知道,所以你别再躲着我了......你让我跟你道歉……”他像求饶似的,哀求道:“你一走了之什么也不留下,我找了你好几年啊......你就别再躲了......”
张远山仍旧低着头,陈凯以为他没说动,快哭出来的时候张远山突然冲着他的嘴上去啄了一口,但很快又退开,在陈凯愣愣地看他时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是猥亵犯的儿子。”
陈凯不明所以,他又继续说道:“我是个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蠢材。我什么工作都干过,工地外卖快递洗碗看店服务员,抽烟喝酒打架纹身泡吧,我甚至还喜欢上了男生,你说我的事你都知道?”他挑眉,满是讽刺地来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陈凯听着张远山自揭伤疤,抓着他肩膀的手渐渐松开,摇了摇头:“后面的我都不知道。”
张远山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拍拍自己被陈凯捏过的肩膀,说道:“那你就别再找我。”
可就在他与陈凯错身的时候,陈凯突然抓住他低声道:“但是我现在都知道了。”他抽了下鼻子说道:“我从来没有歧视过你的任何一份工作和任何的生活习惯。当时你走之前还来找我了,我很开心,但我那时不知道自己的感觉。陈瑜后来告诉我,你当时是找她表白,我又恨得不行,觉得那个蠢女人配不上。苏淼告诉我你找了乔林麻烦,可我觉得那不是你要去的,因为你跟我说你不想管了,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张远山埋头反问他:“我临时反悔不行吗?”
“不行。”陈凯没有任何解释地反驳他,如果是临时反悔,那他不会事后还给乔林发短信道歉。
张远山怕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个无赖,有无语又有些自暴自弃:“算了,随你怎么想。”
陈凯又继续追问道:“......既然你说你喜欢男生,那为什么当初会看上陈瑜?”
张远山听完浑身都僵住了,不敢相信陈凯把前面那段话什么都肯定了,单单不相信这一点。
这什么意思?他白白纠缠的那四年都算年少气盛吗?他从小到大没好好喜欢过人,现在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居然还反过来嫌弃他胡言乱语了?
气愤、羞愧和难受,不知道哪一种占了上风,但是张远山只是冷笑一声,干脆顺着他的话说道:“不信就对了,我没一句是真的,都是为了赶你走。”
陈凯一愣,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张远山不耐道:“滚你丫的爱说不说。老子喜欢不喜欢男的关你屁事——”
“——那除了我你还喜欢哪个男的了!”陈凯的声音盖过他的,把一句疑问句说成了肯定句,话语里的压迫和自得就是聋子都听得见。
张远山气愤地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气愤道:“陈凯,你别太过分。”
陈凯低头瞟到了他的腰,突然说道:“我再过分,也不怕你揍我。”
说完他猝不及防就伸手环过张远山,直接趁着对方没来得及还手把人带到自己怀里,两张脸靠得很近,几乎能看见对方瞳孔里倒映的人脸。他发育得晚,高中了个子才长起来,以前一直被张远山压着一头,现在体格却完全比张远山大只了,压制张远山轻而易举。
陈凯在他动手之前就开口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我,跟其他男的没关系。”
张远山一愣,一把推开耍流氓的人,倔强地问:“然后呢?关你什么事?”
陈凯也不去抓他了,站在原地没头没脑地自说自话:“两年前我们班聚会,他们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但他们让我给他打电话,我却不知道号码,因为你没告诉我,他们还问我有没有微信,我也说没有,因为你把我删了。”
他看着张远山的表情由迷茫变成不可置信,干脆乘胜追击道:“张远山,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因为心怀愧疚才一直找你?又为什么在你退学之后满世界找你?”
陈凯往他那边走一步,张远山就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走到最后无路可走了,陈凯还在往他靠近:“我是斤斤计较啊,所以我怎么会白挨你四年打,又为什么加你微信,你真以为我只是按错吗?虽然你退学在我意料之外,但当时我不懂,你怪我可以,你本来就该怪我。”
“你以前一直出现在我面前,换作别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听你讲那些废话,心甘情愿跟着你跑圈,还绞尽脑汁真去想一百个词夸你的鞋……”
“你知道吗,三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最想要的,只不过是在能在脱离那一家三口之后能够告诉你我想跟你。乔林苏淼可以,我也可以……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陈瑜不要你,我可不可以要?”
张远山被最后一句表白震惊地脸色又白了一度,陈凯却还在说:“我怕你不收,都已经做好准备了,结果你刚才居然上来亲了我一口……还跟我说你喜欢上了男生。张远山,我跟定你了,现在你怎么也赶不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