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岐岐鹿

30、第 30 章

　　学校放了假，乔林和苏淼出门又晚，这会儿赵记店里客人很少，赵泽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看见他们还挺意外，“这个点你们怎么过来了？”

　　苏淼拉开椅子坐下，笑嘻嘻地说：“吃早饭。”

　　赵泽耸耸肩嗤了声：“好端端的一块儿来我家吃饭？约会也不该到我们店里头来啊，小没情调——”他说一半突然停住了，“等等，昨晚上你们不会在外面过的吧？”

　　他说话时就看见苏淼因为屋里温度高拉下了外套拉链，这才发现两人穿里面的T恤正是一样的。

　　“我去。”赵泽看看乔林又看看苏淼，惊道：“我真没实感。”

　　苏淼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那是昨晚上给乔哥过生日，你不要总想些废料行不行？”
　　虽然差点就这么搞是真的。

　　赵泽挑挑眉，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苏淼啧了声，“爱信不信。”

　　赵泽不再理他，轻拍了一下乔林的肩膀说，“那我也给你补个生日快乐。”
　　乔林一愣，点点头回应：“谢谢。”

　　赵泽跑进厨房拿了菜出来，放在桌上后从兜里摸出手机坐到对面说道：“刚周石山喊大家过年出去聚一聚？”

　　苏淼疑惑地问：“过年？怎么这时候聚？”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够吗？

　　赵泽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绕了一圈，啧啧道：“你就一叶障目了，年后班里不就好几个人去准备艺考了么，他估计也是想先聚个会。”

　　“说得像是不回来了一样。”乔林的手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把苏淼，把他的游神拉回来，自己甚是轻松地说：“像我也就去一年，中间还得回学校考试。”

　　赵泽挠挠头问：“那你们去么？”

　　苏淼点头，“去啊，干嘛不去。”

　　“那成，石山说大年初六，去泡温泉。听说是他有亲戚在做这个，刚好开张有优惠，团体票六折呢，正好我们班可以试试——你那么兴奋干嘛？”赵泽看见苏淼的眼睛亮得可以当灯泡使了。

　　当事人却并不自知，歪歪头问：“啊。有吗？”

　　“真是看不下去了，你们先吃吧我进去打会儿游戏。”赵泽收起手机走进了休息间，刚走进去又探出头来大喊：“等下记得还钱，有人来喊我。”

　　“知道了知道了，不图你这点儿！”苏淼笑得十分灿烂，乔林见他这模样好奇地问：“你很喜欢泡温泉？”

　　苏淼摇摇头，“没去过呢。就是以前苏垚原本要带我去，结果头一天病倒了，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却去不成。”

　　“怎么病了？”

　　苏淼“嘶”了声，犹豫着开口：“就是晚上开心过头蹬掉了被子，第二天着凉拉了一天肚子，苏垚说总不能放我去祸害温泉吧万一那什么是吧，然后就没去。”

　　乔林眨眨眼，抿着唇仿佛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也是。”

　　“……”苏淼挑眉，表情冷漠地说：“你要笑就笑吧，这样憋着对肺不好。”

　　乔林立马把笑意憋了回去，摆摆手摇头：“不我没有很想笑。”

　　“我可去你的没有很想。”苏淼气愤地伸出拳头在他手臂上狂锤，乔林笑着躲开，闹了大半个小时才把饭吃完。

　　乔林拿手机到前台付款，苏淼把碗往桌上一搁，往屋里喊了赵泽出来看店，而后拉上衣服拉链离开了赵记。

　　街上太阳暖烘烘的，临近过年，两边的文具店都一片喜庆红火，年纪大的老人还是躺在门边眯着眼晒太阳，一边的小孩儿坐在泡沫板上堆着积木，旁边店里的营业员为了冲业绩在店门口拿着喇叭疯狂呐喊，车流人流在小小的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四起。

　　乔林牵着苏淼的手，不顾偶尔投来的诧异眼光，从街头走到了街尾。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在身后：“妈妈！那边的哥哥也要被人牵着。”

　　苏淼闻声望过去，有个五六岁左右的小朋友指着他们这边跟妈妈说话。他的母亲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太大表情变化，只把小朋友无意识挣脱的手又给抓在手里，弯下腰对他说道：“是啊，哥哥不牵着就会走丢，你不牵着妈妈也会走丢的。”

　　小朋友抓住了妈妈的手，那位母亲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苏淼微笑着朝他们点了下头，她同样报以微笑，随即母子俩便朝他们反方向走去了。

　　苏淼回头看着乔林牵着他的手，突然用了点力。

　　乔林感受到他突然加重的力度，回过头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淼想了想，“人太多，怕丢。”

　　乔林笑了声，末了回身说道：“那抓紧了。”

　　走出了热闹的街，两人的手也没有松开，就这么紧挨着挑人少的路走，兜兜转转到了回家的路口。

　　“该回去了。”乔林把苏淼的手举起来晃了一下才终于松开。苏淼有点愣神，乔林伸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问道：“发什么呆呢，问你过年去哪里？”

　　苏淼眨眨眼，理所当然答道：“过年？去奶奶家啊。”

　　这下轮到乔林愣了，他倒是真不知道苏淼过年不在奚城，错愕地问：“你什么时候去？”

　　苏淼拿出手机数了下日子，“二十九下午，回老家过除夕。我之前没跟你说吗？”

　　“你没说过。”乔林摇头，有些失望，“往年一般去多久？”

　　“要过了大年初三再回市里……”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回来告诉我。”

　　苏淼抿着唇点了下头，转了半身犹豫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吧。”乔林没说什么，只失落地看着苏淼直挺挺地转身，等看不见他了自己就也往回走，没想脚刚跨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高亢却窃喜的声音：“乔哥！”

　　乔林还没来得及回头，苏淼就一个飞扑压到了他背上来，伸手揽着脖子，双脚从背后缠在他腰上。

　　乔林低低叫了一声，费了好大劲才稳住，半是惊讶半是责怪地问：“你干什么呢？又折回来干嘛？”

　　苏淼在他背上只是笑，笑完了才调侃道：“我就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很难过？”

　　乔林搀着他膝弯问：“我难过你能不去么？”

　　“不能。”
　　“那我不难过了。”

　　“哎别呀！你怎么这么没情调。”苏淼笑得更厉害了，四下看了一圈没有人，快速地在乔林耳朵边上亲一口，开心地说道：“到时候我会拍照片给你看的，乡下别的没有，就是景色好。”

　　乔林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妥协：“你先下来，等下有人过来了。”

　　苏淼伶俐地压着乔林的肩膀蹦下地，勾唇道：“要想我了你就给我发消息，我会回你的。”

　　乔林叹了口气，“那你可要成天守着了。”

　　苏淼笑得更欢，两人硬是在回家的路口磨叽了快十分钟，苏而淼刚回到房间，乔林的微信也就来了：“现在想可以么。”

　　苏淼噗地笑出了声。

　　跟着爸妈回乡下那天，小孩儿们就已经在街头巷尾往各种空心的东西里甩炮了，到处都是远远近近的炮声。苏垚瞥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什么，指着一处空地说：“你还记得不，小时候就在这儿把火柴扔出去炮抓手里被炸了。”

　　苏淼瞪大了眼，冷笑着回击：“那你去年不还用烟点地上的鞭炮，结果被炸一手么？”

　　沈珞从车上下来就看见两兄弟在拌嘴，拍拍车门喊道：“大中午的你们挖什么黑历史呢？”

　　“老妈这你要问苏垚啊。”苏淼自觉地跑上去把后备箱里搬东西出来放在地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路上给乔林发的信息对方还没有回复。

　　除夕应该挺忙。苏淼心想，乔林家里人不多，干什么活都是他和乔慧一起做的。

　　“你手机里那位忙不忙我不知道，但是你现在要开始忙了。”苏垚把车上的行李全搬了出来，村子里路窄停不了车，只能把车停在村口，东西都要自个儿搬进村。

　　苏淼一愣，敢情他想着想着还给说出声来了。他面不改色地把手机揣进兜里，朝苏垚吐了下舌头：“你就酸吧柠檬精。”

　　苏垚：“……”

　　这一家子刚踏进院子，里面就一阵吆喝声起，一群小朋友蹦蹦跳跳窜到了苏淼边儿上。

　　“嘿，还是二小子讨孩子喜。”说话的是苏淼的二叔，他是个粗犷豪迈的人，参军回来后更加刚气，一点儿也没有他大哥苏平归的书生范。

　　“二叔好。”苏淼礼貌地打了招呼，来之前早已经知道这群小崽子会缠，于是把带来的东西放稳了，从一边取出两罐罐装可乐在手上抛了抛，唬着底下抱着自己腿的四五个小孩儿：“想要不想要？”

　　兴许是他是所有亲戚里唯一一个到了这年纪还爱玩的，这就招上了这群小不点，明明总是使坏欺负他们，一个个却总跟见了糖似的往他身上扑，导致在老家他就肩负着看孩子的艰巨任务。

　　几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喊着要，扯着他裤脚就要伸手去够。

　　苏淼被扑得左右乱晃，终于不逗他们了，弯下腰把“可乐”的盖子一掀，这哪是什么可乐，竟然做成可乐模样的糖。小孩们人手一颗，开开心心地跑出去玩了。

　　他把孩子哄完，行李早已经搬完了，于是干脆也不进屋，陪着一群小屁孩儿在地上滚了大半天，但手机仍是半点动静也没有，他疑惑地点开屏幕，却看到鲜艳的红色提示：网络无法连接，请检查您的网络设置。

　　苏淼猛地站起来，“我操。什么时候没的信号？”

　　他赶紧发了条查询短信，但小圈圈转了一分钟后变成了红色感叹号。

　　不是，这地方信号有这么差吗？连短信都发不出去。苏淼急了，走到门边绕了一大圈，手机还是没有反应。

　　“你们别跑出院子啊，哥哥出去一下。”苏淼点了一下数，眼皮子底下一个没少，于是掩上门一边往外走一边举着手机收信号，等走出巷子口到大路上才勉强能发消息。信号一恢复，手机里就跳出一堆群发祝福狂震，好不容易翻到了乔林的聊天框，攒了十几条了已经，这才发现对方回的消息果然他都没看到。

　　“完了，这儿信号不好，以后这得出巷子才能说上话了。”苏淼还没来得及看前面的消息就先敲了一行字发过去，然后才优哉游哉往上刷，看到图片时忍不住感叹一声，敢情乔林发了一张厨房的照片给他，全是处理一半的食材。

　　苏淼乐了，敲字问：“你是在屯粮吗，这么多吃得完么？”

　　“这是大年三天的口粮，你那边呢？”
　　“我手里只有小孩儿。”

　　乔林看着手机的对话框乐了，果然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种老家，他问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还成，但是小孩都喜欢我。”
　　“看给你美的。”
　　“乔林也喜欢我。”
　　“嗯——给你美的。”

　　苏淼看着消息忍不住笑出了声。

　　乡下的路上人没几个，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敞开着，从院子里传来嘈杂的笑声。天寒地燥，空气中雾蒙蒙的，新换的红对联却显得黄泥墙都喜庆了很多。

　　苏淼拍了个视频就发过去，大声喊道：“乔哥！除夕快乐。”

　　过没一会儿乔林的电话打了过来，苏淼听着他说话，一边低低地笑，片刻后一拍自己膝盖叫道：“乔哥！我有新年礼物要送你。”

　　“什么？”
　　“太阳下山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乔林笑了声，“那我等着。”

　　苏淼蹲在路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怎么也舍不得挂电话，直到苏垚出来喊他回去帮忙才慢吞吞挂了。家里人太多，院子里打的桌子挤不下，二叔直接扛了张小桌把几个孩子和苏淼安到了一边儿。

　　苏淼拍开小胖墩儿往刚上的热汤伸的手，咬着筷子诱惑一桌小孩儿：“你们想放烟花不？”

　　“想！”几个小男孩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坐好坐好，拿好碗别磕地上。”苏淼眼疾手快扶住被撞翻的碗，躲着大人们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儿吃完哥哥带你们去放烟花要不？”
　　“要！”“烟花！”

　　“嘘嘘嘘！”苏淼连忙制止，看了一眼大人们的围炉回头跟小屁孩说道：“爸爸妈妈知道了就不给你们放了。”

　　几个小孩被苏淼唬住，也学着他缩着脖子小声地齐齐说：“知道——”

　　“真乖。”苏淼嘿嘿笑着，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