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之美人策》瑶席

92、最珍贵的给予

　　之后的半月时间，皓月很少见到窦礼，她也因此而感到一点奇怪，却没有多想什么。
　　这一天，阿黛为莫音拆下了脸上的纱布，卸掉了绑在腿上的木板。
　　当皓月看见梳起额前长发，缓步向她走来的莫音时，眼眶盛满了泪水。
　　她轻笑着。莫音的恢复是这段时日以来，唯一让她高兴的一件事。
　　“这才是我认识的莫音。”皓月说着。仿佛，一切回到了从前。
　　莫音被皓月看的不自在：我能不能再陪你些日子再离开？
　　皓月收起笑脸，直接拒绝。“不可以。”
　　莫音本已站定，却因皓月的拒绝忍不住急切向前两步：月儿……
　　“你赶快将姐姐找来，让她帮我好不好。我要与她联手毁了云蝶台。伯谦靠不住，而只有我们俩，力量不够，再加上一个姐姐，就一定可以。你放心，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让自己涉险，只会安安静静等着你回来。”皓月极尽诚恳，说的话却是想将莫音支开的托词。她怎么会将雪娆再牵连进另一个龙潭虎穴。姐姐已经护了她那么多年，她又怎么忍心。
　　皓月想着，等到莫音将雪娆找来之时，她就有可能已经完成了一切。那时自己会不会还活着？皓月想起了那日窦礼给她的药丸，真的会管用吗？无论怎样，皓月都会坚持到底的。
　　即使再难，命运都会在某个节点给你翻盘的机会，所以你要留着命等待这个机会，而不是没出息的逃避，一心寻死。
　　越接近死亡，皓月越明白了活着的意义，这不是胆小，而是一种对生命的珍惜。同时，皓月也更清楚了，即使云蝶台那种让人心破碎，让人彻底绝望的地方为什么却始终提倡着，这世间只有命才是最重要的。
　　莫音不忍心：你真的会听话的等我回来？
　　实际上，莫音对皓月还是有那么一些了解的。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我不听你的话，也会听姐姐的话呀。我会好好的，好好保护自己。到时候，一定会苦尽甘来，所以我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好好的。”
　　皓月提到雪娆，提到那个虚无缥缈却无比美好的未来，莫音勉强信了。
　　其实，对于未来，谁都不敢确定是更好还是更坏，只要是身处绝望逆境而期待光亮未来的人，都是有勇气的。那种勇气并不是未来的希望给他们的，而是他们身处逆境时，依旧存于心底的力量与坚持给的，或者是与生俱来的执拗。
　　莫音咬咬牙：我会尽快回来的，带着雪娆。
　　“此行路远，你定要小心。”皓月忍不住叮嘱。
　　伯谦告知的雪娆的去向，皓月见过伯谦那一日回来后就已经告知了莫音。
　　莫音道：我会的，你放心。
　　皓月欲言又止，她深吸一口气：“莫音，你还记得对于我们云蝶台之人来说什么最重要吗？”
　　莫音道：命。
　　“没错。所以，无论日后怎样，都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命好不好？”
　　莫音感觉到了皓月的奇怪之处：月儿，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皓月笑了笑，她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以往万一。“你不要多想，我对你这么说是因为你和姐姐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我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莫音已经服用了皓月拿回来的解药。那日他问皓月，她的解药怎么办。她只是简单说了句伯谦有办法。只是，莫音对伯谦并不放心。
　　莫音想着，又问了起来：月儿，你的解药，伯谦真的有办法？
　　皓月面容平静。“这一次，他不至于骗我。”皓月没有对自己的回答做过多的解释，她担心这一点成为莫音的怀疑之处，便又添了一句，“我们做了交易的，互利互惠，我不能死。”
　　莫音神色复杂：月儿，你可知，我多希望我能有更多保护你的能力。
　　皓月上前轻轻拥住莫音。“你可知任何人都能保护我，只是能在我最难过的那段日子里陪伴我的，只有你。莫音，你不仅给了我太多的保护，还给了我无条件的陪伴，你的那份付出，我真的无以为报。”
　　莫音的眉头舒展，攀上几分笑意，他张张嘴，想要尝试着唤出皓月的名字来。只是丝毫声音也没有发出，即使他已经偷偷练了无数次，哪怕是一个短音，哪怕是一阵支离破碎的沙哑，都不曾发出。
　　皓月不再说话，是因为她在心中想着：莫音，姐姐曾对我说，这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心和付出。姐姐对我好是因为她是我的姐姐，而你对我好是因为什么。你不是有所图，而是因为你对我心中有情。你以为我看不出吗？等一切结束了，如果我还活着，如果你还需要我，我尝试爱你好不好？怕是，只有你，才能让我重拾“爱”这个字。况且，除此之外，我真的无以为报。

　　第二日，莫音出发了。因为皓月又少了一个依靠，所以，她必须让自己的心再硬几分。
　　皓月打算莫音离开的第二日她便离开丞相府，早些去见伯谦，也早些安排自己的计划。

　　这些日子，窦礼好像很忙的样子，早出晚归的，只是偶尔来看看她，却并未像以前一样有过多的纠缠，顶多也不过是几句嘘寒问暖的话。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远了几分。
　　皓月想要离开丞相府，但是为了骗过凌业，就要让窦礼帮着打掩护。窦礼之前已经答应了她，给她自由，那么她让窦礼兑现诺言，自然是再合情理不过的事了。
　　头一回，皓月守在门口，等着窦礼下朝。她在门前转来转去，心不在焉的。
　　宁落正要出门去，见到皓月在门口像是在等人，便走过去想要打趣一番。
　　“呦，我听说，这几日我那哥哥对嫂子不冷不热的。嫂子这是为了防止哥哥变心，拿出诚意来了？”
　　皓月斜了宁落一眼。“用不着你管。”
　　“喂，你要不要同我出去转转，我约了刑部尚书的千金去城外的别院赏菊，大概七日才会回来。”
　　皓月已经看见陆续有下人拿着行李出来，装到马车上。
　　“不了。”皓月莫名的没底气。实际上，皓月心中万般羡慕，只是，她从来都不能像宁落一样。
　　“你在羡慕我，对吧？”宁落的问话并没有敌意，也没有炫耀，而是带着深深的同情。
　　“是呀。”皓月终于随心坦荡承认，“我羡慕你的命很好，无论窦礼作为你的什么，他都能对你那么好。你虽然没有亲人，但是你该拥有的，却一分不少。他对你倾注了很多。”皓月在府中听说了很多窦礼对待宁落极好的话语，加上她自己看到的，自然如此说。
　　走到门口的窦礼听到皓月的话，停下了脚步。
　　前些日子，窦礼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把解药给了皓月之后，在等待解药的过程中也下意识等待着死亡，因为这世间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美好的结局，他必须要为那个万一做着准备。正因如此，窦礼这些日子有意疏远皓月。
　　皓月嫌自己的命不够好，他重给了她一条，那么就应该给她最好的，不是吗？
　　皓月随后又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我有姐姐。她对我很好很好，好到我无以为报。还有，哥哥莫音对我也好，所以我没有必要羡慕你。”
　　宁落听着皓月的话，却忍不住悲伤起来。“你有没有埋怨过上天的不公？”宁落并不知道皓月是云蝶台的人，自将她当做身不由己的舞乐姬。如果，她知道皓月所经历的，恐怕这个一向洒脱的女子会流出泪来，同时她也会对自己所拥有的人生万分感恩。
　　“没有，真的。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有那么爱我的姐姐。若是让我拿顺风顺水的人生来换，我也不换。”皓月露出了灿烂的笑。此时，纵使那清风朗月，浅灿星河，也不过如此。
　　停在窦礼身后的凌钦听着两人的对话，缓了缓，猛一抬头。他在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窦礼提步向前走，先对宁落说了话。“要出去了？”
　　“嗯，就是前两天告诉你的，和许尚书的千金去城外别院赏菊。”宁落收起悲伤神色。她认同了皓月的话，虽然她与窦礼没有姻缘，却有亲人缘。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窦礼对她的好从未改变过。她想，她应该知足。
　　此时，宁落也越来越清楚，她对窦礼的感情，真的不是爱。
　　宁落笑了笑。“你们聊，我先走了，不能让人家等急了。”
　　“多带几个人去，一路上小心。”窦礼叮嘱。
　　“知道了。”宁落对着窦礼摆摆手，又说了句，“她在这里等着你下朝，等了好久了。”宁落说完，掩唇离开。
　　皓月瞪了宁落一眼，正好被窦礼看见。窦礼用半握着拳的手碰了碰鼻子，已掩饰自己的笑意，防止皓月看了恼羞成怒。
　　皓月心思很细，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
　　窦礼想要伸手去拦，在想起什么之后，本要收回来的手，却还是将皓月拉住了。
　　“你真的在等我？”
　　凌钦见状，先走开了。
　　“是呀，”皓月转过身，没有了刚刚的不自在，“你说你要给我自由的。”皓月说的隐晦，她是小心习惯了。
　　窦礼缓缓松开手。“我也正要与你说此事，我们到别处说吧。”
　　皓月同意，跟在窦礼身后，向长天阁走去。
　　厅内，皓月坐在方桌旁，窦礼正在为她倒茶。
　　“莫音离开了？”
　　“嗯。”
　　“他回云蝶台了？”
　　“没有。”皓月没有多说。
　　“你还有姐姐？”
　　“是。”皓月猜想，他刚刚一定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她在哪，也在云蝶台吗？”
　　“窦礼，你难道还没发现吗，我不想和你谈这些，你能不能别问了？”皓月的脸色不大好。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也不留你了，过几日我就会将你‘赶出府去’，算是兑现对你的诺言。”
　　窦礼自是十分想要活下去，他会派人继续去寻找刺血草等草药，也会派人去皇宫偷解药。只是，在他确定自己的毒彻底解了之前，他不能对皓月继续表现爱意。虽然，皓月喜欢上他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喜欢上他的可能。若是她真喜欢上他了，最后他又离开了，那么他给她的这条命，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还能活下去，他会为这条命赋予更多的意义。如果他不幸离开了，那么他只能保证不让这条命划上伤痕。
　　皓月听着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又归于平静。
　　“这样最好了。”
　　片刻间，两人没了对话。
　　“我要用早膳了，你回去吧。”这是窦礼第一次赶她走。
　　皓月起身，毫不留恋。可是当她走出门后，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自然，皓月只是认为今日的窦礼格外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