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之美人策》瑶席

81、一肩挑天下，谁知疲惫心

　　窦礼沉着一颗心，回到了丞相府。他进入长天阁不久，宁落便来了。
　　“大人。”宁落走进门，对窦礼微微行礼，温婉大方。
　　“来了。”窦礼只是低头凝思，随意应了她一句。
　　“下月……我们就要成婚了。宁落来问问大人，除了之前宁落提议的，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吗？”宁落的声音又轻又柔。
　　“你看着办就好了。”窦礼闭眼，揉了揉额角。
　　“好。”宁落顺从地答应，眼中还是难免失落。
　　“顾婶呢？”窦礼突然问道。
　　“应该在她的小院。”
　　窦礼起身向外走去。“本相找她有些事，你先回去吧。”
　　“好。”
　　宁落望着那个连背影都万分俊朗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她爱他，可是他只当她是亲人。原本宁落以为，这个男人本就生性凉薄，而且他有使命在身，他必须守好自己的心，从来都不能对哪个女子动心。那时她为自己能陪在他身边，最后还能嫁给他，感到三生有幸。
　　可是，当她知道皇帝送给了他一个女人，而且他还碰了那个女人之后，就彻底明白了，之前的那些想法不过是她在自己安慰自己。
　　宁落是个弃儿，还在襁褓之中时就被老丞相捡回府，当做孙媳来养。因为窦礼的母亲姓宁，便给她去了宁这么个姓。她与窦礼相伴长大，自是了解他的，虽然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她还是发现了，他对那个女子动心了。
　　不是他不会对哪个女子动心，而是不会对她动心。宁落想到此，落寞一笑。

　　顾婶坐在自己的小屋中，对着光线绣着花。她年纪渐大，眼神已经开始不好了。
　　“顾婶，歇歇吧。”窦礼缓步走进屋。
　　“怎么能歇。你和落儿下月就要成婚了。落儿没有娘，我怎么也要给她做一件嫁衣。你不知道，我们女子对那些祝福的说法很在意的。”顾婶笑着放下嫁衣，“快坐，我去倒茶。”
　　窦礼听着顾婶提到宁落，心中对想要问出的事又有几分纠结。“您不用忙了，我来……是想问您点事。”
　　顾婶看着他有些犹豫的样子，微微笑了笑。“说吧。”
　　“羽箫姑姑最后为什么要离开？她明明已经坦白了一切，明明已经决定与王爷在一起了。”窦礼直接开口，丝毫没有过度。他面目凝重。
　　“问这个做什么？”窦礼问的是以前的事，难免让顾婶惊讶了一下。
　　“我有解不开的难题，听了有关羽箫姑姑的事之后，或许会想通也说不一定。”
　　“不会是因为那个女子吧？”顾婶了然般淡笑。
　　窦礼默不作声。
　　“大人，阿婶提醒您一句，她来历不明，您当与她保持距离。”顾婶说这句话也是站在了窦礼原本的立场，她是想要让他清醒几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婶，是羽箫的侍女。在羽箫离去之后，她为了谋生辗转各处，却再也不曾遇到像羽箫那么好的主子。
　　直到窦礼长大些，一次偶然遇到了顾婶，便将她带回了府，待她如长辈一般。她知道这是借了主子的光，因为羽箫待窦礼很好。不管怎样，窦礼是真的待她好，她也自是把窦礼当做自己的孩子看，说些真心话。
　　“我没想与她怎么样。”窦礼的眼中不现往日的冷冽与坚毅，像是染上了烛火的温度。
　　“那您何必来问我问题？您和宁落姑娘就要成亲了，她是个好姑娘，别辜负了人家。”顾婶说此话时，心中也不好受。因为她能感受得到，这不是窦礼想要的，可他最后却只能在宿命面前低头。她见这孩子不高兴，自己又怎能顺心。
　　窦礼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身负丞相府的使命这么久，头一次这么想要放弃。”窦礼一瞬间变得脆弱，“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窦礼苦涩一笑。这样子的他一点都不像人们熟知的那个窦礼。
　　“哎……”顾婶长叹一口气，“可是，你身上背负的，比当年的晟华王还要多。这就是你的命，你注定不能随心所欲，你娶的人只能是宁落。这世上又有多少像主子一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呢？所以大人，别冒险。不然，被他们乘虚而入，凌国就要改姓了。”顾婶抹了抹眼泪，她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他身上背负的太多。
　　“顾婶，您不要哭，我没事。这么久了，我早就习惯了，忍一忍就好了，这是爷爷告诉我的。”窦礼的情绪缓了缓，轻轻一笑。
　　这笑容让顾婶更是忍不住掉下眼泪。“你看我，老了不中用了，眼泪都管不住。”顾婶怕惹得窦礼伤心，便移开话题，“你刚刚要问我什么？”顾婶努力将眼泪抹净。
　　窦礼压了压自己沉闷的心情，缓缓开口：“羽箫姑姑为什么离开？我知道，您一定知道原因，告诉我吧。”
　　顾婶犹豫再三，但见窦礼本就心情不好，便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他。
　　“那你要先保证，不会告诉王爷。”
　　“好。”
　　虽然窦礼只回了这么一个字，但是顾婶知道这其中的重量。
　　“您一定也像王爷一样，是相信她的，不认为她是一个绝情的人，对吧？不然您怎会依旧称她一声姑姑，怎么会待她的侍女如长辈一般？”
　　“对，我不相信羽箫姑姑在知道王爷那么爱她的情况下，依旧决绝地离开了。况且，那个时候，她既然能将自己的身份说出，就代表她决定要和王爷永远在一起了。”因为凌钦很喜欢窦礼，窦礼小时候便经常跟在凌钦身边，也算是培养皇位继承人与守护者之间的关系。所以，小时候的窦礼也算是凌钦与羽箫之间感情发展的一个见证者。
　　顾婶的神思慢慢变得悠远。“因为她怀了王爷的孩子。”
　　“什么？”窦礼震惊，“可是……羽箫姑姑怎么会因为这个离开？这怎么会成为她离开的理由？”
　　顾婶叹了口气。“她告诉我，云蝶台一直在用一种毒药控制着每一位女间。她们服过毒药之后，必须要按时服用续命解药，不然就会毒发身亡。她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很想为王爷生下来，只是那毒会对孩子有影响，她才想着劝王爷放弃皇位，以此作为她完成任务的筹码回云蝶台换解药。”
　　窦礼皱了皱眉，将话接过。“可是，她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而凌业趁着晟华王颓废之时，乘虚而入，彻底夺走了他手中所有的权利。如果不是窦家认凌钦为正统，护住了他的命，恐怕在他一蹶不振之时，早就没命了。”窦礼心有不忍，“顾婶，这件事你早应该告诉王爷的。”
　　“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主子迟迟不归，他心怀愧疚地等待，早晚有一日会疯魔了，还不如清醒地颓废好。王爷是重情之人，我家主子又何尝不是，她也不忍心王爷为她过于心伤。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兄弟会对他这么绝。”
　　自从顾婶在丞相府住下，两人从未谈过关于当年的事情，今日一谈像是解开了什么谜题一般。
　　“何止是这些。后来，也不知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让羽箫是云蝶台女间这件事在城中疯传。因为王爷在城中，很多人都知道羽箫姑姑是云蝶台之人，又知道王爷又对云蝶台有过了解之后依旧对羽箫姑姑痴心不改，让他失去了很多拥护他的朝中大臣的心。”窦礼说此话时，心中想着那几个有可能将此事散布出去的人。做这件事的人当然就是获利最大的人，是想将凌钦彻底打垮。此事，他心中自是有数。
　　“原来，主子是云蝶台之人的事，是有心之人故意利用。”顾婶恍然大悟。
　　“王爷根本就不知道羽箫姑姑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心中有的只是众人所说的，就是云蝶台的女间完成了任务，彻底回了云蝶台。因为他对姑姑的信任，他不相信任何人所说的，所以到现在他都在等待着羽箫姑姑的再次出现。”窦礼笑了笑，“窦礼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他。”窦礼终于将话引到了他想知道答案的那部分。
　　“因为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主子爱他。也正是因为这份情意，我们绝对不能让王爷知道主子离开的真正原因。”顾婶为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而惋惜。
　　“我是否也能学一回晟华王？”窦礼的眼神哀伤。这便是他挣扎了多日，一直想要问出的话。其实，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因为我要守护凌国的江山，从小到大，我都被当做守护者培养，从来都没做过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而真正喜欢的总是会被禁止。既然，世间有羽箫姑姑，就一定还有其他重情重义的女子，她也不一定就是云蝶台的人，我……”
　　“窦礼！”顾婶严声一喊，“顾婶在这里说一句公道话。因为晟华王做了自己喜欢的事，他不管不顾，最后所有的后果就要由你来承担。若你不管不顾地选了那丫头，要是那丫头真是云蝶台之人，她对你无情无义，而你手中握着的凌国命脉被他们夺去，最后谁又要来承担你所留下的一切？当今圣上一心享乐，无所作为，更是心胸狭隘，识人不清，将辅助他的你当做要抢夺他江山的人。而庞家，虎视眈眈地盯着皇位，皇帝却丝毫没有察觉。庞家要在你疏忽大意之时咬上一口，将你除掉了，除掉凌业便是轻而易举。庞家个个野心勃勃，若是江山落到他们手中，剥削百姓，发动战争……窦礼，最后，这一切是所有凌国百姓来承担。”顾婶心痛着说出这番话。她不希望窦礼做错选择，最后后悔终生。
　　窦礼深深皱紧了眉头，闭上了眼睛。谁又知道，他的肩挑着天下多年，他真的很累，多么希望可以喘一口气。窦礼今年不过二十三岁，硬是被他活成了四十多岁，可以与朝中贪婪力量对抗的年纪。
　　曾经，他因为自己力量太弱，不足以对付他们，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与代价。他从小就没有像一个同龄人那样自由自在，有时候，他很羡慕赵淮综。他偶尔也会想，若是他没有这一身的背负，竑都城中最有名的纨绔子弟，可不一定是赵淮综。
　　现实却是，多年的训练让窦礼将狠心学了十成，好心甚至是简单的对某个人好，他有时候都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更何况是随心所欲地活着。
　　“你手中的东西太重要，一点疏忽，都要不得。”顾婶的手颤抖着拍了拍窦礼的肩膀，“孩子，好好准备你和宁落的婚事吧。”
　　“我知道了。”窦礼应了一句，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难道，是天要亡我凌国？既然如此，为何让凌钦与窦礼出现，若非如此，又为何让主子与那丫头出现？若是考验，恐怕过不了关的不仅是王爷。恐怕，是真要亡我凌国。”直到窦礼的身影消失不见，顾婶才望着窗外，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