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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晴天惊雷响彻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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醴馥池旁,烛火光亮似乎能染白了夜空。池边,筵席大摆,席上更是不乏山珍海味,琼瑶佳酿。歌舞姬们着着华丽的舞衣,随着乐师吹打的曲调展示着曼妙的舞姿,多数官员似乎感觉自己沉浸在一场浮华梦中。
一舞结束,歌舞姬缓缓退场。
凌业站起身主持起了今日的宴会。
“来来来,朕先敬今日的寿星一杯。”凌业举杯示意窦礼,“窦相,朕先干为敬。”
窦礼随意坐在软垫上,举起酒杯示意凌业。“多谢陛下。”窦礼口中说着谢,可是举止中没有一个动作是将凌业放在眼中的。他的样子会让人感觉,这个男子从一出生便带着一份狂傲。
凌业掩饰住眼中的不满,笑道:“窦爱卿,朕今日为爱卿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还望爱卿笑纳。”凌业话音落下,拍了拍手。
丝竹笙箫的声音响起,一个白色身影悠然而至。
皓月缓步而至台中央,飞身旋转,袅步微移。白嫩的玉足踏在白玉般的地上,有着步步生莲的姿态。她面纱下的笑容带动着眼眸,一片灵动,几分明净。
片刻后,幽姿穿着大红色衣衫热烈而至。幽姿出现后,皓月伴着她舞了片刻,便暂退到了一旁,跪在早已准备好的箜篌旁弹奏起了箜篌。当然,这是整支舞的设计所在。
皓月的手以行云流水之姿灵活摆动,指尖处,流出未经雕琢的天韵之音。
整个过程,皓月都沉浸在自己的舞乐中,未曾发现早已将她认出的一段打量的目光。
幽姿是没有带面纱的,她的红唇热烈而妖艳,面若桃花,身形窈窕,生姿曼妙。她在窦礼正前方舞动着,眼神格外勾人。
皓月的箜篌声停止,幽姿收回不舍的目光,向台中舞去。皓月亦重新翩然而至,伴在幽姿左右。
一白一红相得益彰,缺一不可。
皓月伴着曲子,与幽姿交缠相舞,两人的衣袂飘扬,刺目的色泽对比,快速回旋的舞步,让人感受到了与一般舞乐不同的热烈。
乐曲声渐渐停止,幽姿和皓月收回舞姿。皓月缓缓退到一旁,只留幽姿站在台中,成为今晚的主角。
众官员多数看丢了魂,良久才回过神。
“窦爱卿,你看这礼物如何?”凌业强撑着满面笑意。整支舞,他都时不时留意着窦礼,可是窦礼除了漫不经心之外,再无其他。凌业不禁有些担心。
窦礼不曾多看幽姿一眼,自顾自品着酒。“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只是这美人,似乎更适合陛下。”
凌业见窦礼有意拒绝,心中不免有些急切。“窦爱卿,你早已弱冠,怎么也要考虑纳几个妾了,然后娶个正妻,好为你窦家绵延子嗣啊。”凌业笑了笑,“总之,今日这美人你定然要收下。你父亲逝世的早,朕怎么也要为你想着点才行,算是感谢他夙兴夜寐为国操劳。”凌业一副为窦礼好的样子。
“臣的父亲应该不会急。陛下倒是比谁都要着急。”窦礼的话中带着些讽刺的意思,“不过,臣还是要多谢陛下的好意。陛下这心意,臣心领了。妾就不必了。臣的爷爷早已为臣安排好日后要娶之人,想必陛下也早就听闻了这件事。”
“这……窦爱卿这般拒绝,难不成是爱卿不喜欢这女子?”凌业轻咳了一声以缓解尴尬,继续追问。
他确实对窦礼要娶之人有些许了解,听说是窦礼的爷爷从外面捡来,在府中养大的。但是凌业又在心中有所考量,窦礼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却迟迟未见其成婚,会不会是因为窦礼不喜欢此女子,这也是凌业身为男人的猜测。如今,凌业也是因为这个猜测,想要赌一把。
“女人太多,太麻烦,恐怕臣没有陛下的灵敏心思,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窦礼不快不慢地说着,他的话中暗有所指。
凌业听懂了他的话,却还是陪着笑往下说:“一个与两个的区别不大。况且,我们凌国男儿谁不是先有几个妾之后,才娶的正妻?此女也是倾城容貌,应该也不会比窦相的金屋藏娇差,窦相何不收入府中,多一个人照顾也是好的,不会有什么麻烦。这怎么也是朕送你的生辰礼,你没有拒绝的道理吧?”渐渐,凌业的笑中渐渐掺入了嗜血的狠意,他开始对窦礼施压。即使,这种压迫对窦礼来说并不算什么。
“这女子,陛下自己留着吧。”窦礼话锋一转,“臣还是比较中意那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窦礼而去,只见那用轻纱掩面的女子在明灭的灯火下,如同月中仙子般,让人不忍心触碰。
皓月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猛地抬头,正对上那个平静无波澜,浩瀚无边缘,却又疏狂冷硬的眼神。皓月的注视从眼睛到整个脸颊,才惊然发现,这人不就是将她从惊马下救出之人?
凌业的嘴角不留痕迹地弯了一下。“窦相,这……”
皓月急忙上前几步,跪到地上。
事情突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对。“谢窦相赏识。奴婢倒也是很想,不过,奴婢面容丑陋,担心冲撞了丞相大人。”皓月尽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皓月在心中默默祈求。
“哦?是吗?”
窦礼话音刚落。皓月只感觉耳边一丝疾风闪过,她的脸颊一凉,面纱轻然掉落。
凌业本是笑看着热闹,等着自己的计谋成功,可是在他看到皓月容貌的那一刻,他的笑僵在了脸上。此女竟……像极了一个人。凌业闭了闭眼,轻摇了摇头,那是自己的心魔,怕只是自己多虑了。
窦礼看着皓月的慌乱和不安,无助与绝望。他发现,这女子时不时看向红衣女子,似乎是在求救。
“陛下,那这礼物,臣就收下了。她说自己面容丑陋便是不想跟着臣,既然这样,臣便要定她了。”窦礼的笑容让人看着心寒,那种渗到骨子里的绝情少有人及。
凌业回过神。“这……朕原本还打算……”凌钦故意表现得纠结为难,随后像是突然释怀一般,“算了,是朕疏忽了,不知道爱卿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既然爱卿喜欢这一个,带走就是。不过,她刚刚说出的话可是犯了欺君之罪……爱卿若真喜欢想要带走,可是欠了朕一个人情啊。”凌业故意将话说地混淆视听。他想要将皓月向外推,却又要让人看不出皓月是他安排的人,哪怕是窦礼。
皓月见状,慌了神,跪到幽姿身旁。“陛下,奴婢早已与他人私定终身,还望陛下不要拆了一段良好姻缘。”皓月连连磕头。
皓月的真正反映倒是正和了事情的发展方向,看起来更加真实。
“丫头,朕并不认为,竑都城中有哪一个才俊,容貌或者地位能比得上窦相。跟了他,你不委屈。”凌业冷脸。
“奴婢不想要的,就算是再好,对于奴婢来说也不是好的。”皓月稳着心神和凌业周旋,还一边偷偷拉了拉幽姿的衣服。
“大胆奴婢!这岂是由你来选择的?”凌业猛拍了一下桌子,让在场的多数人都惊醒了几分。
“陛下切莫生气。她性子拧,不知好歹,奴婢和她情同姐妹,让奴婢开导开导她可好?”幽姿急忙道。
凌业看着幽姿,不做声,算是同意了。
“有什么好开导的。既然本相说要你了,就没有你说不的权利。”窦礼比凌业还要不容商量。
皓月听了窦礼的话,侧头看向他,红红的眸中,闪着愤恨。皓月又偷偷拉了拉幽姿的衣角。
“大人,既然奴婢这小妹不愿意,大人何不收了奴婢?”幽姿媚眼如丝。
窦礼缓缓站起身。“陛下,今日的宴会就到这里吧,臣回了,别忘了将这贺礼送到臣的府上。”
“好,窦相慢走。”凌业暗中咬牙。他还没发话,窦礼竟然就要离开了。尚且再让他张狂些时日。
窦礼走后,宴会又进行了不久,便散了。
幽姿带着皓月退了下去。皓月失了魂般,在心中慌乱地想着对策。姐姐告诉过她,越是遇到大事,越要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办法应对,绝对不能慌。
“幽姿,你帮帮我好不好?”皓月突然拉住幽姿的衣袖。
幽姿笑了笑,轻声道:“你不是挺得意的吗?”
“幽姿,我求你,你若是帮了我这一回,日后我定会还了你这救命之恩。”皓月已经没了办法。她向来鲜与外界接触,没怎么见过人世间的险恶,就算是她聪明伶俐,也断然不知道怎么巧妙的应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事件。
“我若是不帮呢?”幽姿的笑意更深了。
“那你就是在违背主上的命令。你来这里,是来完成任务的,而不是与我做对。如今事情出了差错,你应该担心才对。你应该想办法挽回,不是吗?”
“命令?任务?”幽姿大笑了几声,看笑话般问道,“皓月,你还不知道主上给了我什么样的命令,也不知道我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吧?”
皓月看着幽姿的笑,心中越发不安。“难道不是让你接近那个窦礼,获得他的信任,然后杀了他?”
“如果获得窦礼的信任这么容易,普通女子就能做到,又怎么会用我们云蝶台的女间?”
皓月的身体有些不稳,向后退了几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窦礼生性多疑,眼神毒辣锐利,正常接受云蝶台训练的女子,轻易就会被他看出破绽来。所以,这次来接近他完成任务的女间,一定要是一个知道云蝶台行事要领,聪颖伶俐,不会武功,又没接受过正规训练的人。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用主上的话来说就是,用自己真正的心性作为伪装,才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因为你的这些特性,就算你间接是凌业送他的女子,你的不合常规的行为,也会打消他的疑虑,渐渐对你放下防备。若是他爱上你,你就成了他最亲近的女子,倒时你自然多的是机会杀了他。”
皓月眼中的泪水一涌而出。“不会的,绝对不是这样……”
“其实,我不过是个幌子。窦礼一定知道,凌业送给他女子不会安好心,但是如果凌业坚持,他又不能不要,怎么也要给凌业几分面子。不过一个女人,先要了就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所以,窦礼就很有可能会被逼迫着选一个看似无害的你。我说我要跳雪树飞花,不过是将不明所以的你引过来的一个借口,将你同我放到一起,让自以为聪明的窦礼恰巧选到真正要来完成任务的人。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幽姿看着皓月因为自己的话语越来越痛苦的样子,感觉心里格外痛快。
“你不要说了!”皓月哭着,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皓月,接受这个事实吧。”幽姿轻拍了拍皓月的脸颊。
“伯谦哥哥……”皓月想起了伯谦,“我要找伯谦哥哥,这些话一定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我不信!我要见伯谦哥哥。”
“哼!傻瓜,”幽姿嗤笑着,“还伯谦哥哥呢。你以为他对你有几分真心?相比于云蝶台的位子,你一文不值。”
幽姿话音落下,伯谦走了进来。
皓月看到伯谦,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流,她急忙跑到伯谦身边拉着他的衣袖。“伯谦哥哥,你一定听到她说的话了,她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她是在骗我对不对?”
伯谦不看皓月一眼,掰开她的手,平静道:“她说的没有一句假话。”伯谦好似换了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间,皓月因为过于震惊而停止了哭泣。
“不会的,”皓月摇着头,“我不相信。”
“可是,这就是真相。”伯谦平静道。
皓月一把抱住伯谦。“伯谦哥哥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好不好?求求你了伯谦哥哥,你带我走吧……”皓月苦苦哀求着。
伯谦的手缓缓伸起,想要安慰安慰那么伤心难过的皓月。
幽姿清了一下嗓子,提醒着伯谦。
伯谦忍痛放下了手,用力将皓月推开。“你走了,你姐姐怎么办?月儿,你要知道,你依旧是云蝶台的人。这,就是你的宿命。云蝶台的人,向来没有掌控自己人生的权利。”伯谦的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么无奈。
因为伯谦用力极大,皓月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皓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不,不要,我不要留在这。伯谦哥哥……我害怕……”
皓月的哭喊声如同一阵阵惊雷,直劈在伯谦心头,好一个生灵涂炭。
“伯谦哥哥,月儿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想要嫁给别的男人,只想和你在一起,伯谦哥哥……”
伯谦转过身去,好让皓月看不到他瞬间落下的泪。
“月儿,我也喜欢你……只是……”伯谦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只是,相比之下,云蝶台的位置要比你重要得多。”伯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无情。
皓月突然不哭喊了,可是眼泪依旧流着。
“所以,你宁愿将我送给别的男人?”皓月的声音颤抖着。这时,皓月早已忘了伯谦几日前与她说的要永远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很爱很爱她。
可是,在此时,就算是想起了,又要怎样相信。
“我有了云蝶台的位置之后,也许还会遇到更多比你合我心意的女子。”伯谦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他掩饰着擦掉脸上的泪水。
皓月突然从地上爬起,冲过去,狠狠咬住了伯谦的手。只是片刻,皓月唇上已经染上了伯谦的血。
因为一瞬间的疼痛让伯谦快速回头看着皓月,他永远都记得她鹿眸中出现的让他既心惊又陌生的恨意。
丞相府,皓月被丫鬟们伺候着沐了浴,梳了妆,换上了华丽的锦衣,准备送去窦礼的住处长天阁。
整个过程中,皓月没有一丝的反抗,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丝的生气。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今日发生的一切,更确切地说,她还没有接受这个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曾经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她,她甚至都不敢再次相信一个人,相信一个男人。她的心已经不是疼痛了,什么感受都没有,又好像是一种无力感,这世间再没有什么那样重要了。
万籁俱寂。
皓月被送到长天阁时,窦礼正坐在案桌前看书。窦礼见来人,放下手中书册,打量着皓月。
“怎么,跟着本相就让你这么委屈?”窦礼看得出来,她不似刚刚了。若不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他都会怀疑,人是不是被掉包了。他仔细看着皓月呆滞的目光,想要分辨这感情是真是假。
这个女子虽是自己选的,但毕竟出现在皇宫中,也算是辗转着的凌业送给他的人。虽说看着不大可能,但也保不准会与凌业有关系。也许就是凌业故意降低他的防范,在他面前演的一场戏。看似红衣女子是要送给他的,实际上是这白衣女子,而这白衣女子若是获得了自己的信任,最后自己便会命丧她的手中。
所以,他绝对不能大意。但是他还是要主动些,这样才有可能试探出凌业隐藏的目的,而不是仅凭自己猜测。他可不相信,凌业已经束手无策到派一个女子来杀她,除非此女是云蝶台的人。而他倒是希望可以发现些云蝶台的蛛丝马迹。
“过来。”窦礼见皓月不回话,又吐出两个字,似乎不高兴了。
皓月仿佛没听见般,依旧无神地站在那里。她眼中没了灵气的光亮,就算衣衫再华丽,她都是黯然失色的。
“本相再说一遍,过来。”窦礼的眼中闪着寒芒。
皓月的眼中慢慢聚了些光,缓缓看向窦礼。“你放了我吧。”她的声音有些哑。
“为何?”
“因为我不喜欢你。”皓月的眼睛再次红了。
“不喜欢?”窦礼露出微笑,不过那笑太过可怕。
“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皓月的泪水不断流下。
“不好。”窦礼用着最轻的声音,给皓月最绝望的一击。
皓月见此,几步跑到门口。
“你是陛下赏赐给本相的礼物,是本相的,所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利。”窦礼缓步向门口走去。
皓月尝试着打开紧闭的门,那急切无助的样子真切。
窦礼要保持防备之心,便要将皓月当做是凌业派来的人,所以自从皓月进门,他就将皓月当成要刺杀他的人对待,或者认为她总会有什么别有用心的想法。
窦礼一直观察着皓月,却一直都没找出这个女子的破绽。殊不知,此时的皓月根本就没什么心思应对他,她伤心至极,早把云蝶台的事忘了个干净,心中还有的都是对伯谦的恨。这是皓月悲伤之下的真感情,所以窦礼怎么看都不会看出什么。
“别费力气了,本相若是不想让你走,你哪都去不了。过来,为本相宽衣。”
皓月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门板,防备地看着窦礼。她的胸口起伏,恐惧感浸入四肢百骸。“我不要。”她的声音颤抖。
“这可由不得你。”窦礼走上前去,一把拉过皓月,几步后,将她甩到床上。
皓月挣扎着起身,却又被窦礼按下。窦礼粗暴地撕扯着皓月的衣服,换来的只是皓月委屈大哭的声音。
窦礼本想着,给她一个让她以为自己会彻底放下防备的机会来杀他。可是在她的挣扎中,窦礼看出了,她根本就不会武功,更没有半分想要杀他的意思。难道他想错了,她根本就不是凌业派来杀他的人?也不是云蝶台的人?
窦礼还是不相信,打算今晚彻底让这个女子变成自己的人,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阴谋。美人计,可是凌业第一回对自己用,即使这不是他第一次用。
皓月拼命挣扎着,直到最后用尽了力气,嗓子哭哑,眼泪干涸,窦礼都没能对她手下留情。皓月心中的屈辱与恨意上涌,一口咬在窦礼肩头,还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这话格外不清晰,窦礼只听清了三个字:……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