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之美人策》瑶席

55、永远要将不好的留给我

　　大殿上，杨蕃跪在秦睿珣身前。
　　“陛下，臣杨蕃率领众军攻克蛮族，今回城复命，代三军，朝见陛下。”
　　“好。杨少将军不必多礼，快起来吧。”秦睿珣十分高兴，“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杨少将军甚至比你的父亲都更胜一筹。自靖周开国以来，还未曾有人年纪轻轻便能在战场上攻克大军，建功立业。你能取得此等成绩，朕自是要嘉奖的，以便鼓舞后人，让我靖周人才辈出。”秦睿珣向顺德示意一下，“先皇曾赐给朕一把宝剑，这把宝剑意义非凡，朕将它赏赐给你好了。”
　　“陛下，臣想请陛下赐婚。”杨蕃直接了断地说。
　　“哦？不知杨少将军看上了哪家闺秀？”秦睿珣问话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
　　“是纳兰丞相的女儿，纳兰慧婧。”
　　“呵……”秦睿珣笑了一下，“杨少将军是在消遣朕吗？朕可是记得前不久，你们两家才商量着退了婚，如今又让朕赐婚，不知杨少将军这是何意？若是想利用将相律来救纳兰邵彧，那么朕不能同意。”秦睿珣的语气渐渐变冷。
　　“陛下，臣是真心喜欢她，想要娶她为妻。”这话，杨蕃说的不掺一丝假。
　　“既是这样，你们来年再成婚也不迟。”
　　“可是……”
　　“可是那时候纳兰邵彧已经不在了，你们的办法也没用了，对吗？”秦睿珣站起身，“朕真是没想到，朕的一个个好臣子都在想着法算计朕！”
　　“陛下，这并非算计。就像您说的，希望靖周人才辈出。纳兰小相不过是为了陛下，为了靖周才出此下策，可是陛下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赐纳兰小相死罪，这难道就是让靖周人才辈出的方式吗？陛下这样下去，不怕众叛亲离吗？”
　　“大胆！杨蕃，难道你也想去牢中和纳兰邵彧作伴？”秦睿珣冷声道。
　　“那就用臣的命来换纳兰小相的命吧。”杨蕃誓不低头。
　　“杨蕃，趁朕还没降你罪之前，赶紧离开。”秦睿珣沉声道。
　　“陛下……”
　　“出去！”
　　杨蕃叹了口气，不只是因为自己没帮上纳兰慧婧的忙，还因为他们的陛下变了，这样下去，他怎再会是众人眼中的明君。
　　杨蕃自是知道将相律，他本想着先用此律将纳兰邵彧救下，倒时成婚与否完全看纳兰慧婧的选择。他是不想让纳兰慧婧继续伤心下去，想要帮帮她，可是却没能如愿。

　　乾英殿，秦睿珣的怒火尚未消退。雪饶站在秦睿珣身后，为他捏着肩。
　　“辛苦阿珣了，总是要为了雪饶和那么多人抗衡。”秦睿珣回来时，已经向雪饶讲述了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
　　“这算什么，只要饶儿高兴就好。”秦睿珣虽是闭目养神，嘴角却带着笑意。
　　“可是，阿珣再这样下去，会越来越多的人不高兴的。饶儿担心……”
　　秦睿珣睁开眼，半转身朝向雪饶，握住了她的手。
　　“饶儿永远都不要担心，这次也算是杀一儆百，以后没人敢再对你说些什么。况且，只有处理掉这个麻烦的人，我才能在祈丰宴之时顺利封你为后。”
　　“那饶儿就先谢过阿珣了。”雪饶轻笑着。
　　“这样就算谢了？”
　　“阿珣还要饶儿怎样？”雪饶嗔怪着。
　　秦睿珣的手微微用力，将雪饶拉过来，直到雪饶扑进他的怀中。秦睿珣在雪饶耳边低低道：“饶儿该为皇室添丁了。”
　　“若是饶儿不能生孩子，阿珣还会爱我吗？”雪饶笑着，前所未有的清醒，可是这清醒是用她强大的意志力来浇灌的。
　　“不要乱说。”秦睿珣轻吻了一下雪饶的嘴唇。
　　“阿珣要回答我。”
　　“会，永远都会。”秦睿珣眼神真挚坦荡。
　　“你骗人。”
　　秦睿珣被她凝眉怀疑的样子逗笑了。“你这女子，真是可恶，怎么就是不相信我？”
　　“母亲说过，不可轻易相信男子的话。”
　　“可是你的夫君是皇帝，这样你也不信？”秦睿珣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雪饶笑了。“阿珣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时候，总要提一下自己是皇帝。”
　　“小丫头，你嘲笑我。”秦睿珣抓起了雪饶的痒痒。
　　雪饶的笑声悦耳，听在秦睿珣耳中，是最动听的曲子。

　　杨蕃没帮上纳兰慧婧的忙，又担心纳兰慧婧，心中辗转纠结万分。他打算回府换身衣服，然后出来走走，再看看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他回府之时，正好碰见了从外面骑马而归的杨菁菁。
　　“哥哥。”杨菁菁乖巧地与杨蕃打招呼。
　　“嗯。”杨蕃点了点头，并不打算与她说太多的话。他的亲妹妹杨芊芊从小就讨厌她，所以也不准他和杨菁菁多说话，更不允许他对杨菁菁好。杨蕃被杨芊芊闹得头疼，为了耳边清净，便遵守了这个无礼的约定。
　　“恭喜哥哥凯旋。”
　　“谢谢。听说你要考女官，好好努力吧。”杨蕃客套寒暄。
　　“谢谢哥哥。菁菁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杨菁菁说着，流下眼泪来。
　　“你怎么了？”杨蕃不解。
　　“没什么，就是太开心了。”杨菁菁摇摇头，用手擦着眼泪，“哥哥可知，从小到大，哥哥都很少对菁菁这么说话，恐怕只有上天知道菁菁有多羡慕芊芊姐姐有个好哥哥。”
　　杨蕃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她怎么就哭了？
　　“说什么呢，我不也是你的哥哥？”杨蕃还是安慰了一句。
　　“哥哥，菁菁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说吧。”
　　“菁菁经常会做些小点心，若是哥哥不嫌弃，菁菁可否将点心送到哥哥那，让哥哥尝一尝？”杨菁菁用手搅着衣袖，“菁菁真的是想和哥哥像亲兄妹一样，只是之前没有机会，就想着现在可以弥补弥补。”
　　“你想来就来吧，家和万事方兴，我们是兄妹，自当经常走动。”杨蕃自然不太清楚女子的心思，也不曾明白杨芊芊讨厌杨菁菁的原因。
　　“太好了。”杨菁菁高兴地笑了，随后又迟疑了一下，“只是，母亲一定不会喜欢我经常与你接触，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母亲。”
　　“就算我不告诉，你认为这府中有什么事能逃过她的耳朵？你尽管来就是了，到时候我同她说，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谢谢哥哥。”
　　“那我就先进去了。”
　　“好。”
　　杨菁菁看着杨蕃的背影，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如今，纳兰邵彧入狱，她的靠山倒了一半，只能寻找新的靠山。杨蕃如今不同往日，征战蛮族，大获全胜，凸显了其将才，英雄少年。日后，必当更胜一筹。杨芊芊已经走了，现在，杨蕃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如果她与杨蕃搞好关系，日后杨蕃就是她最有力的靠山。父亲有威望，哥哥又能力又极负盛名，那么她身为杨家之女，众人自然要让她三分。
　　现在，杨菁菁最担心的就是进不了宫。纳兰邵彧自身难保，又怎么顾及到她。宫中有雪饶阻挠，她又怎么能顺利进宫接近陛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的利用好哪怕是一分一毫的可利用的东西，帮助自己成长稳固。
　　杨菁菁突然苦笑了一下。她从小到大，就像一个活在贫瘠土壤中的小草，拼尽全力吸收仅有的一点雨露维持生命，让自己壮大。不过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可御强风的大树，哪怕是不择手段，她都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二日早朝，一件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江允明擅作主张，出现在了朝堂之上，在秦睿珣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为纳兰邵彧担保。因为江允明是雪饶的哥哥，在这件事上身份比较敏感特殊，他说话了，况且是帮着纳兰邵彧说话，整件事便不一样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纳兰邵彧一直不同意雪饶进宫，还曾闹出他有意于雪饶的事。
　　如今，江允明不畏人言直接出现在朝堂上为纳兰邵彧求情，在众人看来，就不仅是江允明性格正直，而是这件事另有真相，是秦睿珣误会了什么。
　　在众人的认知中，自家人当然会向着自家人，而且江允明身为贵妃的哥哥，妹妹正受宠之际，他没必要故意出来与皇帝作对。
　　江允明替纳兰邵彧求情后，若是秦睿珣执意要杀纳兰邵彧，恐怕就会落人口实，更有秦睿珣有心除掉纳兰邵彧的嫌疑。
　　江允明的话如同巨石入水，打破了朝堂的平静。原本，大多数人都不太同意秦睿珣将纳兰邵彧处死，多次进谏后皇帝大怒，弄不好他们就会赔上身家，进谏的人便陆续少了。
　　秦睿珣一口闷气结在心中，先不说江允明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只因为他是雪饶的哥哥，自己就不能拿他怎么办。

　　雪饶听说这件事后更是勃然大怒。只是，她在秦睿珣面前还不能表现出她的愤怒。
　　昭华殿。
　　雪饶亲手为秦睿珣泡好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茶香宜人，茶雾缭绕。
　　“阿珣消消气吧，三哥一定是感觉杀了纳兰小相太过可惜，所以才会采用极端之法。”雪饶坐到秦睿珣身旁，端庄恭谨，“他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小子就是看我重用他，才如此傲慢无礼，不将我放在眼里。”对于秦睿珣来说，江允明是明目张胆地在众人面前挑战他的权威。身为帝王，永远都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是在众臣面前有失颜面。
　　“阿珣难道要处置三哥吗？”雪饶在心中恨江允明恨得牙痒痒，再一次对没有及早处置掉江允明后悔万分。她甚至有些不明白自己是真的没有借口除掉他，还是心中隐隐的觉得他们两人在某些方面有些像。比如已经被她隐藏了太久的那股子不肯屈服的劲儿。
　　“饶儿都这么问我了，我又怎么处置他，他可是你的哥哥。但是，怎么也要给他点教训才行。”
　　“什么教训？”雪饶柳眉微挑。
　　“前些日子，他已经将《乐典》编纂好了，原本我打算让他去地方宣讲几月，如今我打算将时间改为两年。”
　　“两年？”
　　“是，这就是我给他的教训，正好挫挫他的锐气。他从小就在御前，因为与我关系好，我重用他，他一直被人称作御前红人，想必，多年来心中的谦逊早已不在。”秦睿珣看向雪饶，“饶儿感觉，我给三哥的惩罚重了？”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朝堂之事，饶儿不好说话。饶儿虽然心疼哥哥，但是更要为夫君考虑。所以饶儿也是要说句公道话的，三哥的做法确实欠妥当。”
　　秦睿珣因为雪饶那一句“要为夫君考虑”心情变好了许多。“既然饶儿确定了，日后可不准找后账，说我罚了你哥哥。”
　　“古人曾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天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饶儿的哥哥。”
　　“我的饶儿真是善解人意，永远都是站在我这边的，让我甚感欣慰。”秦睿珣在雪饶额间落下一吻。
　　“那……阿珣会改变处置纳兰小相的决定吗？”雪饶试探着问。
　　“都怪江允明搅了局。以至于我暂时不能处置他，不过可以继续关着他，对外宣称是暂时关押。这样的话，众臣就会以为我已经打算放过他了，只是作为惩戒，还要关他一段时间。等到众人对这件事不那么关注之时，我会继续追究他的罪责，快速将他处置了。”秦睿珣揽住雪饶的肩膀，“饶儿不用担心，纳兰邵彧必死无疑。”
　　雪饶轻偎在秦睿珣的怀里。“饶儿遇到阿珣，三生有幸。”可是你遇到我，却是你此生最大的劫难：雪饶在心中如此想着。
　　“我又何尝不是？”秦睿珣抱紧了雪饶。
　　“阿珣，可不可以让饶儿和三哥谈谈，你再让他离开？”雪饶争取着和江允明对话的机会。
　　“我会为你安排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哥哥。”
　　“饶儿之前就听说他从小时候就常伴圣驾，是阿珣的好兄弟，你这样处置他，舍得？”雪饶似乎早就这样问过他。
　　“朝堂之下，我们是好兄弟。可是，朝堂之上，我们是君臣。如若他分不清这个界限，那么我也只能不顾之前的情分了。”
　　“阿珣还真是有着帝王的本色。这样看来，若是有一天饶儿冒犯了你帝王的权威，你也要处置饶儿了？”
　　秦睿珣嘴角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当然，就像现在这样。”秦睿珣话音落下，雪饶已经被他扑倒在软塌上。
　　雪饶故作生气地瞪着他。“阿珣只会这一招。”
　　“除了这一招，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雪饶甜甜地笑了，主动抬头吻住了秦睿珣。

　　秦睿珣向外宣告了对纳兰邵彧最后的处置。正如他猜想的那样，群臣像是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都舒了口气。
　　接下来，秦睿珣下了圣旨，派江允明去地方普教《乐典》，为期两年，除每年祈丰宴与新年之时，其他时日皆要在外任职。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皇帝对他的变相惩罚。也让更多的人意识到了，皇帝的权威是不容触犯的。

　　那日，纳兰慧婧见过杨蕃之后，江允明就来找她了。对她说，她哥哥的事他有办法，让她不要担心了。最后，还说了一些让她留在脑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语。
　　“日后，你要是再遇到让你为难的选择，将最坏的那个留给我。”江允明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说出来的话，让纳兰慧婧感到心疼，“我想，你应该也应该知道了将相律吧？”
　　“允明，对不起。”纳兰慧婧不知道，到最后自己走投无路之时，会不会放弃江允明，选择这条路，“你不要说什么把最坏的留给你，我舍不得。”
　　“我就是知道你舍不得，才不想让你难以抉择，最后将一切坏事都引到自己身上。我也会舍不得的，更舍不得。”江允明紧握着纳兰慧婧的手。
　　纳兰慧婧以为江允明真的有很好的办法，便满心希望地等待着，这是对他的依靠与信任。
　　只是，一日过去了，她都没听到什么消息，心中渐有些莫名的不安。她想去打探，可纳兰毅却不让她出门，也不肯告诉她昨日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纳兰慧婧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时，那个消息终于传入了她的耳中——江允明被派遣到地方宣讲《乐典》，两年后方能完成任务回城。
　　还有更多的小消息，让纳兰慧婧对整件事情了然。原来他是为了救她哥哥，才落得如此境遇，他竟然只字不提，像个傻瓜一样毁了自己的前程。
　　纳兰慧婧想要去看看江允明，可是纳兰毅像是看出什么一样，将她关在家里不允许她离开。
　　纳兰慧婧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至始至终，江允明都不曾和她说一声，或者是解释一句，直到他要离开祈丰城那一日，她才通过各种途径得知他要离开的这个消息。

　　江允明骑在马上，身形消瘦。正值天气渐渐变冷，更显凄凉无依。
　　纳兰慧婧好不容易偷偷从家跑出，提着裙子跑到城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却已经顾不得许多。她眼含泪水，就那样看着江允明，没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太多话要说，最后只能变成静默。
　　江允明看着她的眼神，心早已碎成一片。他回过头，不再看纳兰慧婧，准备御马出发。
　　马蹄声刚刚响起，只听纳兰慧婧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江允明，我等你回来……一直等……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你……你要是敢娶妻生子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纳兰慧婧的鼻音变重，泪水溢出，被她用衣袖粗鲁地抹掉，她不想让这些讨人厌的眼泪阻挡了她望向那有着绝代风华的身影。直到最后，就算是她的眼泪被擦干，也看不到了那个身影。她不再顾及名门闺秀的仪态应该遵守的规矩，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在这场爱的追逐中，她辛苦万分，但是这一切辛苦都会化在那个深情的眼神中，让她无怨无悔，至死方休。
　　杨蕃将身体紧紧地倚靠在纳兰慧婧身后背面的石墙上，他高抬着头，以免眼泪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