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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情丝难断理更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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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采篱已经睡下,院中再无其他下人。
雪饶走出屋子,观察了片刻周围的动静,发现没什么威胁后,她清然起身,运用轻功飞到了院中的大榆树上。雪饶坐在榆树上,遥望着天边星子。
夜很静,远远的能听到几声蛙叫或者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雪娆啊雪娆,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竟然舍不得杀他。你是怎么了,何曾这般被动?你忘了,你是云蝶台最厉害的女间呀;你忘了,月儿还在等你回去呢。”雪饶仰着头,看着满天繁星独自呢喃,眼中参杂着各种情绪,复杂难辨。那张柔媚的脸,在微弱的星光下,在斑驳的暗影中更显神秘冷艳,透着数不尽的哀伤落寞,显得那么无助。
雪饶静默了良久,又道:“从明日开始,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雪饶说完,跳下树去,脚步凌动,房门开合只是一瞬。
这两日,江府开始准备办喜事了,即使梁齐不是很愿意,但还是将女儿许配给了江允慎。梁婳在府中又哭又闹甚至寻死,最终都没改变什么。
雪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只想:谁让你自寻死路。
雪饶这两日一直在思虑着,能让将相失和的良策,想在离开靖周之前让这里再乱上几分。所以,这两日她一直待在府中没有出府。
直到午后,一道圣旨传来,让江府喜上加喜。
前院跪了一地人,顺德公公面带笑意,看了看雪饶后开始宣旨。
“江雪饶接旨。”
雪饶走上前来跪下,拧着眉,想不出秦睿珣究竟何意。
“江家雪饶,聪颖善慧,敏静多才,兰心蕙质,深得朕心。特封为贵妃,掌管凤印,赐住常禧宫昭华殿。钦此!”
雪饶猛然抬头,眼中除了惊讶,再无其他。秦睿珣明明同意了,明明同意了自己的意见,怎么会突然封她为贵妃。雪饶想到会出各种意外,唯独没想到他这里会出差错。事情若是按此来发展,她岂不是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贵妃娘娘,您接旨吧。”顺德公公提醒着。他在宫中多年,前段时间看着陛下对人家姑娘的心意,就猜到此事是早晚的。
雪饶的讶异只是一瞬间,她莞尔一笑,双手接过圣旨。“谢陛下。”
雪饶在心中暗想:秦睿珣,是你自己给我更早杀你的机会的。
“贵妃娘娘,陛下的意思是,这几日您且先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六日后,也就是初九,陛下会以上礼将您迎娶进宫。明日,陛下会亲自来下聘。”
在靖周,上礼是迎取正室才可以使用的礼节,而雪饶并非皇后。贵妃实则上也是妾,根本就不会举行什么入宫仪式。可这皇帝偏偏又是下聘又是上礼的,就足以说明了皇帝对待这江家女儿的态度。况且,皇帝亲自下聘,在靖周是没有先例的。
江行给了顺德以及所有随顺德来宣旨的人,每人一个大红包。
顺德公公走后,整个江府的人都沸腾了,江行更是合不拢嘴,虽然这不足以满足他的野心,但是也足以让他暂时在朝堂上扬眉吐气。
采篱静静地跟在雪饶身后,她感觉得出,小姐接了旨后并不是很开心。她想不明白小姐究竟是怎么了,自从那日她说在房中练舞后,就变得不一样了,整个人格外冷,比刚来时还要冷。
采篱担心惹雪饶不高兴,这几日都是谨小慎微的。其实她听了雪饶要进宫的圣旨后,是很为雪饶高兴的,但是看到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采篱还是不敢说些什么。
采篱想着,也许是小姐这几日心情不好,那她就得更要尽心照顾小姐了。
晚间,秦睿珣再次到访。
雪饶还未吹熄蜡烛,就见那人似乎是为了配合她一样,着一身红衣,出现在她房中,如魅惑人心的妖孽般侧躺在床边。
雪饶早就猜出他的武功很高,但是没想到,自己对他到来时察觉的敏感度竟那么低,这足以证明他的武功在她之上不知道多少个层次。
在雪饶的认知里,一个武功绝世的人是定力极强,冷静睿智的。且不说他是皇帝,就说此时,他像一个无赖一样躺在她闺阁的床上,就说不过去。
“饶儿为何那般看着我?”秦睿珣用手撑着头,红衣映着笑脸,一室暖意。
雪饶看着他的笑容,竟莫名的狠不下心来,并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再这样。
“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为什么,这结果完全不是我想要的。你为何就这般着急?”雪饶尽量让自己疏离他。
实际上,雪饶对他擅自改变决定并不生气,因为她也已经改变了计划,想让这件事快些结束。说来,秦睿珣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可是,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
“这只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你。我怎能不着急。听说,近几日总有人上门提亲……”秦睿珣提点着雪饶。
“是啊。”雪饶直接承认。
“饶儿你过来。”秦睿珣向雪饶招招手。
“陛下为何这么喜欢深夜造访?顺德公公不是说你明日要来江府下聘吗,为何不明日来说。”雪饶斜依在窗边,双手环胸,并不打算过去,“难不成我江府白天不存在,只有晚上才能显形,陛下才找得到?”
秦睿珣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眉头拧了拧。“才几日不见,饶儿就对我陌生了?”秦睿珣很是介意她那一声声“陛下”,他听着,就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增大,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雪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在自己叫出口之前,就有所思量了,她应该试着和他保持距离,让实际的自己从这份不该有的感情中抽离出来。
“雪饶只是随意一声称呼,阿珣怎么这般介意?”雪饶笑了笑,笑意并不大。
雪饶通过他的反应知道了,她的打算落空了。这段时间自己也算是了解秦睿珣了,她真的难以招架他的死缠烂打。她刚刚只是试了一下,没想到就被他察觉了,看样子这一招并不能用,眼看任务就要成功了,绝对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以后,你只能唤我阿珣或者是夫君。”秦睿珣从床上坐起身,表情认真,像是在与大臣谈论一件国家大事。
“好,饶儿记下了,绝对不会再唤错了。”雪饶顺从地答应了。
“过来,让我抱抱你。”
雪饶下意识拒绝靠近他,便说道:“夜已深,阿珣该回去了。”
雪饶说话的功夫,秦睿珣已经走下床来,直接抱住了雪饶。
这紧紧的拥抱让雪饶感觉,他们像是很久都没见了。实际上也不过几日而已。
“饶儿是厌倦我了?”秦睿珣低沉的声音在雪饶耳畔响起,雪饶并不能看见他嘴角那抹苦涩的笑。
“阿珣,成亲前几日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不吉利……”雪饶话音刚刚落下,秦睿珣竟然侧头吻住了她。
此时,雪饶面对他的这个吻,是有些纠结的。之前他们定情后,他每一次吻她,她都会回应。只是现在,她纠结着,究竟应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在她抉择之际,感觉秦睿珣的吻从原来的轻柔,变成了似乎带着狂风暴雨般的暴烈。雪饶隐隐感觉,这回的他似乎也变了,但是究竟是哪里,她说不出来,只是在心中莫名的怀疑。
秦睿珣的吻弄疼了雪饶,也让她回过神来。他那么敏锐,她若是改变太多,终究会被他发现端倪,所以自己还要像以前一样,绝对不能再表现出异样了。这对雪饶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考验,要假装着真心实意,又要真正的远离。
雪饶伸手环住他的腰,开始回应他。
片刻后,秦睿珣终于轻了力度,雪饶也放下心来。
雪饶感觉她已经有些惹到了秦睿珣,所以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认命让秦睿珣留下。
两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
“饶儿,允明说你找我有事,是何事?”秦睿珣突然想起,他来的原因。
他当然是很想雪饶,很想见到她的,前些日子他为了准备聘礼,实在脱不开身;明日一早他还要应对各路大臣。若不是担心雪饶有什么重要的事,他没打算今晚来。
对于秦睿珣封雪饶为贵妃这件事,他并未和任何人说,只是让人拟好圣旨,就让顺德来宣旨了。
以雪饶的身份,封她为贵妃自然是会遭到很多老臣的反对,靖周国重礼,这等不合礼法的事自然不会被众人认可。
只是,在秦睿珣眼里,封雪饶为贵妃已经是很委屈她了,她一直都是他心中的皇后,唯一的女人。但是为了不让阻力更大,他只等退而求其次,日后再寻机会。
“若是饶儿说,我想阿珣了,阿珣信吗?”雪饶试探着问道。
她真的想他了吗,也许只是胡乱找来的说辞。此时的她,当真是格外矛盾。她想和秦睿珣培养感情,尽快完成任务,又想远离他,避免自己溺毙于他的柔情之中。
秦睿珣搂着雪饶的手臂紧了紧,在雪饶耳边小声说道:“当然信。饶儿,你要记住,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雪饶的心猛地一震,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他爱的是江雪饶,而不是你云蝶台的女间雪娆,清醒些吧。雪饶在心中反复想着,一遍遍念着,仿佛这些言语是清心咒一般。
“阿珣,很高兴能遇见你。”雪饶说出这句话后,在自己反应过来时,震惊不已。这是她的心里话,真真正正的心里话。怎么办,她彻底控制不住自己了,清心丸也已经不管用了。
“我也很高兴,让我遇到饶儿,就算死,我都愿意。”秦睿珣的眼中似有水波流动,在暗夜中闪着光亮。
雪饶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你真的会愿意吗?我当真是要杀了你的。待我将朝中大局搅乱,我就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的。雪饶在心中暗暗发誓。
雪饶闭上了眼睛,以免泪水流出眼眶,这是她真正的泪水,她从不允许自己流出真正的泪水,那样就代表她输了,或者她认输了。
雪饶半梦半醒间听到了耳畔传来了深情的声音:饶儿,我爱你。
雪饶困极了,来不及多想,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不记得那句话了。
还像上次一样,雪饶醒来时,秦睿珣早已离开。她坐起身,抱膝坐在床上,一阵落寞。看样子她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就连云蝶台的药都难以让她清醒。
雪饶凄然一笑,若是云蝶台没有皓月在,她已经要背叛了,哪怕剧毒会让她丧命。雪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是爱,那种感情当真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不是她自制力强就可以躲得开的,不是因为她是云蝶台最厉害的女间就可以不动心的。
她冰冷的心终究被那抹温暖融化了。
今日,雪饶被封妃的事已经在城中彻底传开了。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在茶楼中等待着,想要看看这皇帝亲自下聘的壮观模样。
大殿上,纳兰邵彧正在向众人陈述着,靖周建国以来建立的一系列礼乐制度,再三说明秦睿珣直接封雪饶为贵妃是有多不合适。群臣听着纳兰邵彧引经据典,眼中带着赞赏连连点头。
秦睿珣看着纳兰邵彧,莫名有些头疼,这纳兰家父子简直是难对付极了。纳兰邵彧日后是要接替纳兰毅做丞相的,所以在历练结束后自然要回到朝堂上跟着纳兰毅学东西,只是这家伙回来的太不是时候。
纳兰邵彧终于说完了自己的看法。
“还望陛下三思。”
“还望陛下三思……”多数赞同的臣子接连附和。
“纳兰小相言重了,朕不过是封个贵妃,又不是立后,当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陛下,以江雪饶的身份,您封她为嫔,已是高位,更别说是贵妃。我们靖周最重礼法,您这样做,无疑是在给百姓做违背礼法的表率,难以服众。”
“住口!朕喜欢谁便封谁,喜欢封成什么就封成什么,这是朕的家事,不需旁人来管。”秦睿珣态度坚决,“江雪饶朕娶定了,而且必是贵妃之位。退朝!”秦睿珣拂袖而去。
几个大臣看到秦睿珣的态度,不禁摇了摇头。
退朝了,大臣们纷纷向外走去,几个关系好些的大臣避开江行,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陛下是怎么了,他一向都比较愿意采纳众臣之言,可是今日太过冲动一意孤行。”一大臣说。
“你们还没听说吗,江行那女儿长得极美,恐怕是趁着进宫受罚的时候将陛下迷惑了。”另一大臣说。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近些日子,有很多城中才俊去江府提亲,就连我那小儿子也跟着胡闹,最后被我呵斥了就没敢再提。恐怕这江行的女儿是个魅惑人的狐狸精。”又一大臣说。
“那还得了,如此看来,那女子心机定然很重。若真如你所说,皇帝年纪轻轻的,难保不沉于美色。这样下去,最后危险的可是我们整个靖周啊。”一大臣十分担忧,“可惜了穆王殿下,英年早逝,也就没有人能在陛下身旁时常提醒着。”
“谁说不是,若是陛下真的那般宠爱江行的女儿,那江行岂不是也要在这朝堂之上作威作福了?”另一大臣继续道。
……
“父亲,您刚刚为何表态甚少?”
回家的路上,纳兰邵彧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按理说,这类事情,他的父亲是第一个站出来慷慨陈词的。而今日,他的话似乎有些少。
“为父还不是希望锻炼锻炼你,你的表现,并不比为父差。”纳兰毅竟出奇的打起哈哈来。
纳兰邵彧知道纳兰毅说的话并不真实,作为儿子他也不好多问。但是,阻止江雪饶进宫这件事,纳兰邵彧绝对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