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临江祯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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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江府门口缓缓停下。
车夫放下小凳，雪饶踩着凳子下了车，举手投足皆轻柔。
“请问江行江大人可在府中？小女子名叫雪饶，是江大人的女儿，二位可否帮小女子通报一下？”雪饶小心客气，将语气把握得很好。
雪饶此时一身素衣，轻纱掩面，怀中抱着琵琶，就这样站在江府门口。
门口的家丁似乎受了谁的指令，就像没听到雪饶说话一样，皆无动于衷，似乎根本没看见雪饶这么个人，更别说让他们帮雪饶通报或者过来帮雪饶拿行李。
雪饶等了片刻，正要再次开口之时，终于从府中走出一个丫鬟，很不友善地问。
“你可是我家老爷在外养的那个野丫头？”
“我叫雪饶。”雪饶抬眼打量了那丫鬟一眼，小声道。
“你神气什么啊，只不过是外面的生的，我有必要知道你的名字吗？”丫鬟瞪了雪饶一眼，满脸刻薄。
“住口！”这时，江行出现了。他刚下朝，身上还穿着官服。
“老爷。”那丫鬟赶紧俯身行礼。
雪饶转过身，看到了江行。她从云蝶台离开之前，见到了刘喜之拿来的江行的画像，所以认得他。随后，雪饶扑到江行脚边。
“爹爹，”雪饶眼中带泪，低着头小声啜泣着，“娘走了，雪饶现在只有爹爹了。”
“好孩子，快起来。”江行将雪饶扶起，“从今以后你就叫江雪饶，可以正大光明的做我江行的女儿。你再也不用再担心会流离失所了，你将是这府中唯一的小姐，江家大小姐。”江行此番话说得极富感情，仿佛雪饶真是他女儿一般。
此人演戏，还是有些看头的。
“红香，你自己下去领罚去吧，若是今日这番行为再有一回，我绝对不会饶你。”江行对着丫鬟厉声道。
红香急忙跪到地上。“红香知错，红香再也不敢了。”
“你们两个也下去领罚。我明明都交代过小姐今日要回来，你们竟然无动于衷，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江行看着守门家丁，十分不悦。
家丁立刻跪到地上。“老爷，小的们并不知道她就是小姐啊。”家丁委屈得很，不过也是有些心虚的，毕竟这下马威是夫人吩咐的，左右为难，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我离老远就看见了雪饶向你们说她是我女儿，让你们通报，你们却不为所动。难不成你们是受了谁的吩咐，故意为难我女儿？”江行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不是的，老爷饶命。”
“小的知错了。”
两人皆求饶。
“今日雪饶回来我心情好，就留着你们的贱命。你们两个去领完罚，就不要过来了，我会找两个机灵的过来。”
“是。”两人皆不敢再说些什么。
“先过来帮小姐拿东西。”
在江行的吩咐下，两人的动作格外利索。
直到江行带着雪饶进入府中，旁边悄悄看热闹的人聚集起来，小议片刻才散了。
前厅的门紧闭着。
雪饶坐在上座，摘下掩面轻纱，正品着茶，通身透着不合年龄与容貌的成熟之感。
“雪饶姑娘当真是绝色美人啊。”江行看着雪饶的脸，想着夸耀赞美一番。毕竟世上女子皆爱美，又大多喜欢被人夸赞其容貌。所以江行认为，这番追捧定然是万无一失的。
谁想，雪饶十分不领情。
“江行，你若是无话可说，便闭上你的嘴，本姑娘并不喜你在官场上的那一套。”雪饶目光凌厉，没有了刚刚在门外时的可怜模样。
“是江某多嘴了，还望姑娘莫要怪罪。”江行连连鞠躬道歉，不禁感觉有些摸不透雪饶的脾性。
“想必，你现在已知道，什么话是我爱听的，什么话是我不爱听的？”雪饶挑眉。
“江某知道，江某知道。”江行笑脸相陪。
“嗯，不愧是刘先生选中的人。”雪饶的脸上有了一丝不达眼底的笑意，甚是冷艳。
江行咽了口吐沫，又道：“不知姑娘对江某刚刚的表现是否满意？”江行所指是他们在门口演的那场戏。
“满意倒是满意，不过这才刚刚开始，江侍郎还需继续表现才是，这样才能得到千金甚至万金以及辛曲异姓王的封号。”这赏赐，就是江行同意帮忙的原因。
“是。”江行对雪饶很恭敬。
雪饶看着江行的样子，不禁在心中鄙笑：若是辛曲能封你这种人做王，那么辛曲离灭国也就不远了。好好的户部侍郎还嫌小，你早晚是要被自己的贪心害死的。
“同我说说吧，你身后这二位又是何人？”雪饶已经看腻了江行装模作样的嘴脸，将话题引向另外两人。自从他们二人进门起，雪饶便似有若无地开始打量他们了。
江行让了让身子。“这是江某的夫人，杜氏。”
杜氏一身雍容装扮，倒是像极了高门大户的贵夫人，眉眼间还有着年轻时候的风韵。
“雪饶姑娘好。”杜氏连忙行礼。
“刚刚门口那丫鬟是你找来的？”
“那是伺候我的贴身丫鬟。”
“还真是厉害呢，若我真是这府中小姐，恐怕活不了几日吧？”雪饶的嘴角出现一丝讽刺的笑意。
“姑娘见笑了，姑娘的真实身份只有府中的几位主子知道。那丫鬟以为姑娘真是老爷在外面的女儿，所以我下令后，她自然会尽心完成我的命令。”
“嗯，还算是个尽心为主办事的丫鬟，赏她些什么吧。”
“是。”
“这位呢？又是谁？”雪饶的目光转向一直静默立于一旁的男子身上。
“这是江某的大儿子，名叫江允慎。”
江允慎和杜氏有几分相像，因着杜氏容貌也是不差的，所以这江允慎也是个清秀的俊俏公子。
“看这样子，倒是应了这个名字，是个谨慎的人，刚刚我那般责怪于你父亲，你竟能忍得住？看你的面像也不过弱冠左右吧？”雪饶的口吻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
“回姑娘，允慎刚刚弱冠。”
“还算稳重。江侍郎，你这儿子可要好生培养啊。”
江行和杜氏听了这番话，都很高兴。
“我未来时，已经从刘先生那里大概了解了府中的情况。我记得江侍郎府中还有两位公子，不知我这两位哥哥去了何处？”
“江某的三儿子江允明被陛下委派了任务，去民间收集民歌去了。”
“哦？那我这三哥就是靖周国有名的音律才子了？”
“正是。”江行脸上带着笑意，是自豪。
“江侍郎可有将此事告诉他？”
“告诉了，是江某派亲信给他送去的亲笔信。”
雪饶听了江行的话，抬手要拍桌子，又担心被下人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便硬生生忍住了。“江行，你的胆子还真大，比我都大。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吗？你不知道这样多危险吗，还敢派亲信送信？这次没出事，算你走狗屎运，但并不代表以后类似情况之下不会出事。此等蠢事，如若你再做一次，我便首先砍了你。”
雪饶这番话，让江行终于对这个女子有了一点了解。终究，她是云蝶台的人，再美的容貌也难以掩藏她狠厉的心。
虽然江行之前没听过云蝶台，但是前些日子通过刘喜之也对云蝶台有了大概的了解。他本并不是特别放在心上，只认为，一个小丫头能厉害到哪去，便稍稍拿出了些尊敬先试试看。现在看来，还好他没太大意，他决不能将雪饶与平常人家的女子放在一起比较。
“姑娘教训得是，江某日后做什么都会倍加小心。”江行感受到了雪娆话语的冷意，连连客气点头，不再说什么。
“你要记住，秘密离开了你的口，就不再是秘密。你将秘密写在纸上，就等于将自己的脖子伸出去让人砍。
“是，江某记牢了。”
雪饶压下被江行激起的怒火。“这件事他知道了也好，免得还要防范他。不过……他当真是与你一条心？”
“他是江某的儿子，当然同江某一条心。”江行极其肯定地说。
“可我听说，他是御前红人，又是与皇帝一同长大的，好像他的母亲与皇帝的母亲还很要好。”
“无论怎么样，他也是江某的儿子。这件事是灭九族的大罪，牵连甚多，他怎敢胡言乱语。”
“既然你心里如此有数就好。你要时刻记着我们做的是什么事。你若是嫌命长，可别带着我。”
“是，江某日后定会更加谨慎。”在靖周大臣之中，江行算是一个行事比较小心谨慎的人，只是与云蝶台的人相比，他还是差了些。
即使，信件他做过特殊的处理。
“现在说说你那不成器的二儿子吧？”
“这……此事姑娘也了解？”
“江允明我还有些兴趣，多了解了一下。至于他，没兴趣。但是又不得不了解，就由你给我讲讲吧。”
“那姑娘怎知我那二儿子……”
“自然是猜的。若不是你的二儿子给你丢脸了，你为何要跳过这个顺序呢。况且你那二儿子的生母还在这里，你公然赞誉三儿子，她怎会不气。只有你这二儿子纨绔到让夫人都无话可说了，江侍郎才会如此不加注意。”
江行有些惭愧。“是，江某那二儿子名叫江允观，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喝酒赌博。江某也是没什么办法了。”江行话语中透着些无奈。
“你们怎么管儿子我不管，只是我丑话先说在前头，无论任何人碍了我的事，我皆不会放过。江侍郎可记下了？”
“是，江某记下了。江某会万分小心的，毕竟江某做的是掉脑袋的事。”
“那就好。”雪饶又看向杜氏，“夫人给我安排一个忠厚老实的丫鬟吧，最好是新买来不久的。”
“姑娘只要一人吗？”
“夫人难道忘了，我们还得做戏呢？”
“是是是，我这就去办。”杜氏笑着。
“等等，”雪饶起身，重新戴上面纱，“我跟在你身后同你一块出去，正好你与江侍郎为我安排住处。也让大家看看，你这继母看在江侍郎的面子上，不得不给我的面子。”
“好。”
雪饶正要出门之际，江允慎叫住了她。
“姑娘，你的琵琶。”江允慎拿起琵琶，送到雪饶手中。
“多谢大哥。以后大哥叫我雪饶就好。”
雪饶轻纱后的嘴角勾起：原来只是小聪明。
雪饶留下琵琶，只不过是为了试探试探江允慎到底有多少能耐。他看似谨慎，有些城府，不过终究还是急躁了些，难成大器。她刚刚只是随意夸了他几句，他便如此急于表现了。若是她连手中的琵琶都会忘记拿，那么她又如何做云蝶台的女间？他竟连这是试探都看不出。
原来这一家都不怎么样啊。虽然她还未见到江允明，但也感觉，蛇鼠一窝，那江允明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即使他是御前红人，是靖周国的音律才子。谁又知他是不是同他父亲一样也是个狼子野心的人呢？
此时，小院中只有江行、杜氏、雪饶三人。
“姑娘，江某刚刚给这院起了个名字，唤为‘飘雪阁’，和姑娘的名字正相应。不知姑娘是否满意？”江行客气地询问雪饶的意见。
“飘雪阁？这名字倒是有些诗意。不过江行，这天天飘雪，是想压死我吗？”
“是江某疏忽了，江某再想一个。”江行连忙道。
“不必，我已经想好了，就叫‘临江祯雪’。”雪饶拾起一根小树枝，弯腰在地上用行草写下四个大字。
江行看过后，雪饶随手抹掉。
“来到江府的吉祥之雪。”
“大概吧。”雪饶淡淡道。
“好，好名字。”江行连连称赞。
“对外就说，是你给我取的吧。”雪饶十分谨慎。
“是。”
“采篱给小姐请安。”
雪饶环视自己房间之际，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丫鬟，趴在地上给雪饶请安。此时，江行和杜氏已经离开了。
“你叫采篱？”雪饶问。
“是。采花的采，篱笆的篱。”采篱声音有些小，带着些胆怯。
雪饶的目光落到采篱身上。那丫鬟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衣，身体瘦小，估计年龄也很小。
“起来吧，我本也生在外面，不讲究这些礼节。”雪饶的语气不似在前厅之时含着冷意。
采篱起身，却依旧不敢直视雪饶。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采篱听了雪饶的吩咐，才抬起了头。
雪饶这才看清了那丫鬟的样子，虽然她的脸色蜡黄，眼睛却是顶亮的。
“小姐好美啊。”采篱不自觉说出了这番话，随后感觉自己失礼，立刻跪到地上，“采篱失礼了，请小姐惩罚。”
“你夸我长得美，我又怎会罚你，起来吧。”雪饶戴不惯这面纱，进了屋子，索性就摘下来了。采篱这才有机会一睹雪饶容颜。
“谢小姐。”采篱从地上爬起。
“日后我就要与你相依为命了。采篱，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对我忠心。”
“小姐说的是哪里话，采篱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会永远跟着小姐，永远对小姐忠心。”采篱话语真诚。
“我不喜欢别人随意动我的东西。日后，凡是我的东西，没有我的吩咐，你便不许随意动，听见了吗？”
“是，采篱记下了。”
“你多大了？”
“采篱今年十二了。”
雪饶看着她，不禁想起了远在云蝶台的皓月，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在因为自己的离开伤心着。
“好了，你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采篱告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临江祯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