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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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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礼是在新年后五日启程的,启程前,他进宫与凌熙告别。
“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皓月想早些找到云蝶台的下落,早些将一切做个了断。”
“她为什么没来?”凌熙自是感觉奇怪,“从新年之日开始,朕就没再见过她。她可是还没有进宫给朕拜年。”凌熙提起这个并非责怪,而是奇怪。
“陛下可能对皓月的性格多少有些了解,她重情义,所以最怕的就是这些东西让她产生挂恋,从而失了决心。她到现在都在嘴上否定着那件很明显的事实,自然也会躲避着你。这也正说明了,你对她来说很重要。”
凌熙沉默了一会。“窦礼,朕已经失去一个妹妹了。”
“臣会好好保护好她的。”
凌熙看了一眼窦礼来时带来的盒子,已经猜出了那里面是什么。
“你若想交出官印,不再为官,朕是绝对不允许的。”
“窦礼已经答应皓月,等一切结束,带她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过平凡的日子。”窦礼始终坚持着。他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窦礼说着,从袖中拿出兵符,这正是调遣古牙关军队的兵符。
明日,他们也要启程,重新回到古牙关了。
凌熙瞥了一眼,极为生气。“窦礼,朝堂你可以不来,但是你永远都是凌国的右相。而右相手中的权利,终究是保护凌国的最后屏障。无论多少年之后,甚至几百年之后都是这样。窦相可懂朕的意思?”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窦家人不可能世代为善。”
“那又如何?窦家未来的后代,是你与月儿的后代,朕自是相信。就算是有那么一天,也是物归原主。”在凌熙心中,始终有那么一个结,是他父亲为了这个位子所做的事产生的结,这样也算是让自己心中好受些。
“陛下,您已经靠自己的实力夺回了一切。并非什么物归原主。”这是窦礼对凌熙的肯定。
凌熙低头,轻轻一笑,像是释然般。是啊,那段日子,虽然危险艰难,倒是想起来便会让人热血沸腾,而那个女子更是让人佩服。
凌熙没有接窦礼手中的兵符,却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递给窦礼。“你转告她,若是她需要帮忙,哥哥会拼尽全力。”
窦礼代皓月接过令牌。毕竟,这是凌熙的一份心意,那就暂且收着吧。“臣代月儿谢过陛下。”至于他手中这些东西,只能从云蝶台回来再做打算了。
这五日,皓月与影卫们快马加鞭,在第五日日落前终于出了凌国境内。
皓月庆幸,在云蝶台时姐姐教会了她骑马,要不然,现在的她怕是会成为大家的负担。为此,皓月更加坚定决心,若是一切都结束之后,她还有命,她便要学习更多东西,让自己更有力量。
皓月决定突然回到云蝶台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先不说自己的解药,就说虚沉手中攥着雪娆的命这一点,往坏了想,雪娆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虚沉为了制衡自己绝对不会让她死。所以皓月决定试一试,想要大着胆子,回去探探情况。皓月所有的决定当然都不是莽撞而为,而是她在心中有个猜想,她可以利用这个猜想击倒虚沉。
伯谦死后,凌国的动静很大,想必虚沉不久之后就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皓月知道,此时,她只能主动出击,为自己争取些什么或者与虚沉一较高下。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云蝶台的位置,就不必借助伯谦的死,让虚沉来找自己,也为自己省了很多时间。而且,她最终的目的是除掉云蝶台,不仅仅是要了虚沉的命。所以,回到云蝶台是当务之急。
窦礼离开皇宫,回到丞相府做最后的准备与安排。
“大人,阿黛……有事情要与您说。”阿黛站在门口已经犹豫良久。
“何事?”窦礼转身看着阿黛。
“月主子临走之前,给阿黛留了一封信,交代给阿黛一件事情。只是,这件事是月主子让阿黛对您保密的,可阿黛若是不对您说些什么,总感觉有些事情会让您和月主子产生误会。”阿黛极其为难。阿黛是一个性子极冷的女子,在这些日子与皓月的相处中,她变得温暖起来,更是真心希望她的两位主子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阿黛,既然是她让你保密的,就永远都不要告诉我。其实,我知道皓月的顾虑,她就是不想连累更多的人,不想伤害更多的人,才不辞而别。我并不怨她。”
“大人……”
“阿黛,月儿交代你什么了,你便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就好。听了你这番话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了,皓月对我并非一点心意都没有,对吧?”
阿黛点了点头。
“这就足够了。不过,就算是没有,云蝶台我也去定了。”
“虽然阿黛真的很想与大人同去,但是因为月主子交代的事情,阿黛必须留下。所以,阿黛只能祝大人一路顺风,达成所愿。”
“你留在府中将皓月交代你的事情做好就行,不必担心其他。”
“是。”阿黛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瓷瓶,“大人,此药是月主子吩咐阿黛给你的。她怕你会想办法去找她,又不想让你有事。这是解那个名叫西黎山山上的毒障的。月主子叮嘱,上山前定要服下。”
窦礼接过瓷瓶。“我知道了。”
窦礼向府中走去,吩咐着剩下的那几名护卫出发。
皓月走后,虽然窦礼没有立即追上去,但是他已经让锦年跟上去,探寻他们的踪迹了。而三日前,锦年已经找到了他们,便写信告知了窦礼他们的行踪。锦年自己为了防止他们发现,远远地跟着。
窦礼为了不让凌熙起疑心,首先交代了府中的人对皓月已经离开的事情保密,然后特意准备了一辆马车随行。
他们对外宣称,右相将要离国远行一段时间。
顾婶与宁落皆出门相送。
“落儿,帮我照顾好阿婶。”
“她也是我的婶婶,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的。还有,今年我还要出去云游呢,你快些回来,别总是以为我可以为你管好府中一切事务。除了照顾阿婶,我对其他的都已经厌烦透了。”宁落当然并非真心抱怨。
“我会的。”
顾婶看着窦礼忍不住落泪。昨晚,窦礼已经将皓月可能的身世以及他们的打算都告诉了顾婶,顾婶后悔皓月在的时候她对皓月多有误会,没有好好与她说说话,更不忍心看着这两个孩子走向那条未知的路。
“阿婶,如果王爷回来了,千万不要让他去找我们,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不让他去找我们就行。”
顾婶擦了擦眼泪。“你放心吧,这个交给阿婶。不过,你们一定要平安的回来。”顾婶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顾婶将此物放到窦礼手中,“这支白玉镯,是羽箫主子之前常戴的物件儿,你把这个交给那丫头。”
窦礼翻手,又将东西放回到顾婶手中。“阿婶,这东西应该由你亲自给她。等我们回来。”
“那我等你们回来。告诉那丫头,从今日起,我就为那丫头缝嫁衣。”
“好!”窦礼转身上马,他没有回头,只在说着一句话:“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顾婶和宁落看着这一小群人远去,心中始终沉重着。
“阿婶,放心吧。你看窦礼那个狂妄的样子,他绝对不会有事的。”宁落故意以轻松的语气劝解着顾婶,实际上她的心中并不这么想,她真的很担心。
之前窦礼做事狂妄,是因为他在背后做了充足的准备。而这一次,一切都将是未知。
宁落不知道,当你无比相信一件事自己能做到时,内心会不会爆发一股力量,促使你兑现对自己的承诺。
窦礼走后,阿黛回到房间,展开皓月留给她的信。
阿黛:
此青色药瓶中装的是我的一颗延期解药,你帮我研究一下,有无可能通过这个制出我的解药。我真的很想活着,继续活下去。
这件事莫要与窦礼说。如果我最后还活着,我会找他,告诉他,我还是对他有那么一点心动的。但是,一切都有如果,最大的绝望莫过于先有希望,然后希望落空。
阿黛,愿你能帮我隐瞒此事。皓月感激不尽。
还有,以我对窦礼的了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找我。所以,前些日子,我让你帮我制出的那些个解毒雾障的药丸给他些吧,若是他来找我的话。记住,让他在上西黎山之前服下。
皓月留
两月后,皓月与十五名影卫已经快到云蝶台所在的那座山,西黎山。
此时,已近春日,万物间已经有了春意。
皓月带着影卫们在山下的一个镇子中停下了,做上山之前的准备。
皓月道:一会,我们准备好之后,只能有八人与我回云蝶台。
影卫们很不解。
皓月用着手语继续道:因为我们要在虚沉面前演场戏,回去的八人不过是死里逃生,其他人皆已经在凌熙的夺位之战中“丧了命”。这样才能让虚沉更相信我们。留在外面的七人一定要掩藏好自己,因为你们的特征太显眼,这里又是云蝶台脚下,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你们在暗中作为我们的接应就好。
影卫们相护看了看,似乎赞同皓月的观点。
玄甲问:那我们回去之后呢?
皓月道:你们以前什么样,就要表现得什么样。其他的一切都由我来,你们听我的消息就好。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挑选好人,然后我们“狼狈”地赶回云蝶台。
皓月抬起头,向远处朦胧的山间望去。
随后,皓月给要回云蝶台的人都发了可以免除毒障侵害的药丸。众人吃过后,便开始行动了。
皓月的回归,算是在云蝶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雪娆能活着回来,谁都不会有多余的意外,但是皓月便不同了。
皓月脸上沾满了灰,衣服上有多处被刮坏的痕迹。
皓月身后的影卫们虽然没有皓月狼狈,但也多少带着些败兵之感。
殿上,虚沉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首先紧盯着皓月看,只见皓月低着头,不时用袖子抹一把眼泪。
“你们八个先下去领罚。皓月留下。”
八名影卫行礼退下。玄甲为了不让虚沉察觉到不对劲,始终没有看皓月一眼,其他几名影卫亦然。
影卫们退下。原本无声哭泣的皓月微微哭出了声,极其委屈的样。
“先别忙着哭。给我讲讲,一切都是怎么会事。伯谦怎会那么容易就死了。”虚沉一直盯着皓月,似乎想从她的表现中发现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皓月故意表现得像是听了伯谦死后的消息泣不成声。
“姐姐呢,我想……我想找姐姐,我好害怕……”皓月哭到不能好好说话。
“别哭了!”虚沉的声音中带着怒气。
皓月害怕,立刻止住哭声,但是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泣。皓月满眼泪水,惊慌地看着虚沉。
虚沉的语气缓了缓。“别哭,告诉主上,究竟怎么回事。”虚沉当然已经知道凌国大概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要从皓月口中得知更多。他始终不相信伯谦能那样容易便死了,“你若是全都说了,主上就告诉你,你姐姐在哪。”
“真的吗?”皓月的眼泪又从眼中滑下。可是,随后她失控了般大喊起来,“你骗人,你就是个骗子!”皓月表现得像是想起了什么令她崩溃的过往。
虚沉挑了挑眉。“皓月,既然你已经回了云蝶台,那你便要知道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什么。出去这么一趟,你也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我想你经历了那些之后也长大了不少,所以你要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已经是一名女间了,云蝶台的一切规矩,你都要遵守。”虚沉冷声提醒着皓月。
皓月低着头,面上的神情交织着各种心情,最后她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名字。“凌钦。”
皓月明显地感觉到了,虚沉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瞬间的暴躁之感。
“你说什么?”虚沉走近皓月。
“一个叫凌钦的人,据说是凌国的一个王爷。在我与伯谦设计窦礼中箭,凌熙失去太子之位,伯谦登上帝位之后。他混入宫中,将伯谦刺杀了。我们之前只是听说过他,本以为一个在山上的闲散王爷不会生什么事端,在想要顺手除掉他时,山上提前着了一把大火。我们以为是意外,却不知是金三脱壳之计。然后他潜入了宫中,就将伯谦……”皓月的声音再次哽咽了。
“好了,你下去吧!”虚沉像是没了逼问皓月的心情。
“主上,姐姐……”
“下去!”虚沉大喝一声,就像是没有原因的恼怒,那样子甚至像哪怕仅是看着皓月他就会心生厌恶。
皓月急忙起身。“皓月告退。”
虚沉看着皓月退去的身影,双拳紧攥着,像是恨极了什么。
皓月走出大殿,擦了擦眼泪,深呼一口气。这一关,她算是暂时过了吗?
按理说,女间回到云蝶台之后,主上就会将解药赐予女间,或者是让女间服用毒药,然后用自己带出去的解药解毒以防背叛。但是到皓月这里,虚沉并没有提及此事。皓月刚刚没有问,是因为想要避开嫌疑。现在她走的每一步都危险至极。她想要在云蝶台内部制造些什么,然后靠云蝶台本身的力量将虚沉吞噬,可是这些都需要时间,她不能走错一步。
刚刚皓月和虚沉提起凌钦的名字,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发现了一个凌钦与虚沉之间的,一个曾经的秘密。而皓月刚刚的那个试探,正好证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那时,凌钦拿着那幅画给皓月看,皓月的惊讶并非在于画中之人长得与姐姐如此相像。其实画中之人与姐姐在气质上是两种感觉,并不容易会误认成一人,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画中之人的鼻梁处有一颗痣。也正是这颗痣让皓月想起来,她两年前在虚沉书房打扫时,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幅画。那画中之人的神态与凌钦手中的虽然不同,服饰也不同,但是人却是同一个人。
那时皓月不明所以,想问姐姐,却又担心会惹出什么麻烦,便将此事压在了心底。直到凌钦所画的那幅画出现,以及刚刚虚沉的反应,皓月终于明白了什么。
那么,那个女子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现在她又在何处,这是皓月最想知道的一件事。还是说……
皓月的心中蹦出了另一个想法,但是她立刻压下去了,她不希望那样。
皓月满心心事,走回了玉蝶园她与雪娆的住处。
皓月在玉蝶园走过,很多女间都看着她,似乎有好奇,有不解,有嫉妒。皓月没有心思理会那些目光。
她走回房间,看着屋子中熟悉的一切,最后坐在床上,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样走。
“皓月,你回来了对吧?”弦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弦笙并没有避讳她与皓月的相见,女间之间有些话说也是很正常的,若是小心翼翼,才会让人怀疑。
“进来吧。”皓月回了回神。她看着弦笙走进来,“有事吗?”
“雪娆曾经回来过一次,似乎是没有完成任务。主上惩罚了她之后不久,又让她接了一个任务出去了。”弦笙没有客套寒暄,直接将一切告诉了皓月。
皓月一直看着弦笙。“弦笙姐姐现在的做法可不像一个云蝶台女间会做出的事情。”皓月还像以前一样,对任何一位女间都保持着警惕,“难道弦笙姐姐希望我因此去找主上大闹一场,给姐姐惹麻烦,然后让你们看热闹?”皓月故意不讲理地说着,“如今,我已经不是原来的皓月了,更不会着了你的道。姐姐告诉过我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十岁那年,有一次训练,在悬崖之上,我险些跌下崖去喂老虎,是雪娆拉了我一把。”弦笙没有说其他的,说完这句话,便开门走了出去。
皓月看着门口良久,随后推开门,看着门前的冰林寒韵。皓月突然感觉,姐姐当年种下的,不仅仅只有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