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之美人策》瑶席

116、约定

　　炮仗的响声划破寂静的长空，让在夜与寒冷下寂静的晨间多了一分热烈。
　　新年这一天总是和往常不一样的，人们全部不自觉欢欢喜喜，所有恩怨都在这一日被掩藏，只因这一日是新年。
　　对这一日无比盼望的往往是孩子们，他们一大早便起来了，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兴奋的不成样子。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这一日能吃到往日吃不到的食物；对于富人家的孩子来说，这一日他们能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喜悦的气氛在大街小巷蔓延着，直至傍晚，这种喜悦将达到顶峰。

　　皇宫祥祐殿中的大火炉燃地旺旺的，像是预兆着凌国新的一年会如烈火般旺盛一样。
　　众臣带着家眷们已经落座。殿中满是人，但是没有往日宴席中的沉闷严肃，而是热闹非凡，喜悦非凡，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坐在首位的凌熙虽然满是心思，但是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从他坐上皇位之后，他便要学会更巧妙地伪装，将自己真正的心思隐藏。
　　窦礼是一个人来的，因为临走之前，皓月说她头疼不舒服，想要稍稍休息一下。
　　窦礼担心皓月的身体，什么也没问，便将她留在府中，说着自己去去就回。
　　沈亦的席位在台下凌熙的左前方。她心中也有喜悦，但是始终都不敢抬头看凌熙。她在心中期待着宴席早些结束，然后去爷爷家过属于他们的新年。
　　沈亦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她真的没有本事让自己若无其事，索性就暂时躲避好了。

　　丞相府。
　　皓月此时并没有在屋子中休息，而是悄悄来到了影卫们的住处。
　　因为皓月几日前与他们说过这一日她的计划，所以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到来。
　　对于他们来说，新年也与往常一样，根本没什么特别，因为他们早已习惯。
　　皓月推门而入，所有影卫见到皓月皆为其行礼。他们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听候皓月发号施令。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皓月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
　　“这个瓶子里的药丸是你们的解药，虽然只有五颗现成的，但是前两天阿黛已经研究出了此解药的配方。她很快就能将解药制出，足够你们每人一颗，让你们继续活下去。”
　　影卫们齐齐盯着皓月手中的瓶子，不明白皓月的用意。
　　“你们这几日已经听说了吧，今日是新年，除了云蝶台之人，全天下人都过的节日——新年。这一日之后，便代表新的一年来临。新的一年，新的希望。所以，我在今日将解药给你们，并告知你们继续得到解药的方式。你们真的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不一定要跟着我回云蝶台，选择未知的命运。”
　　玄甲看着皓月：之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所有人皆与你签订了云蝶契约，你是想要反悔吗？
　　皓月手中拿着瓶子，便出声道：“此时与曾经已经不同，你们有了选择。”
　　玄甲摇了摇头，面色带着悲伤：我们生在云蝶台，我们不能说话与满头白发这两点，在云蝶台就意味着地位卑微。我们本以为，我们就要这样不留痕迹漫无目的地在这世间走一遭，却没想到我们可以彻底为自己的热血活上一回，所以希望你不要让我们连这个好不容易获得的权利都没有。
　　玄甲说完，便单膝跪在地上，意思是誓死追随皓月。
　　其他影卫皆是毫不犹豫，齐刷刷跪在地上。
　　皓月看着这些人，感觉到不可思议，她没有想到，她在最污浊的云蝶台竟遇到了这么些个纯粹的人。
　　皓月笑了，她的人生虽然多有波折，但是那些路上遇到的星星点点的光亮足以为她照亮前行的路，让她找到方向。
　　其实，这些影卫对于皓月的支持，更多的是给了皓月无边的勇气。她虽然并不用他们去与人厮杀，但是他们仅仅是对她的支持，就足以让她一人击退千军万马。

　　烟花声响彻夜空，一群身穿暗色衣裳的人从城墙边飞跃到了城外。其中有一人被其他两人带着，像是并不擅长轻功。
　　阿黛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沉睡着，玄甲离开时将她打晕了，这是皓月的意思。皓月不想让太多的人参与到这件事中。
　　皓月还没有发现，曾经什么事都依靠姐姐与伯谦的自己，如今那么勇敢，甚至可以独当一面。

　　皇宫中，所有人都站在汉白玉栏杆前观赏着盛大的烟火。
　　随着一声更响的炸裂声，窦礼像是想通了什么，急急地不顾与皇帝告别便离开了皇宫。
　　他为什么早些没有发觉，皓月明明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为什么没有发觉。
　　窦礼心中悔恨，他只希望皓月还未曾离开。
　　窦礼焦急后悔之后便是一阵心酸，那个柔弱的肩膀到底还想独自撑起什么。皓月的喜怒哀乐各种神情在窦礼脑中转换，皓月骨子里似乎就带着一股韧性，永远都不会被击倒的韧性。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当做那个可以交付真心的人。
　　窦礼急忙回到青藤苑，屋子中一片漆黑。他摸索着点燃了油灯，便也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封信。
　　窦礼立刻将信纸展开。

　　窦礼：
　　首先要对我的不辞而别与你说声对不起。
　　我此次前行生死未卜，还望你不要过于挂心，当然更不要来找我。伯谦临死之前已经告诉了我云蝶台的所在，所以我有着自己的打算。我已知道姐姐的去向，若我最后能活着，我想去找她。窦礼，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感觉，但是在我离开之前想的更多的是姐姐，这就说明在我心中你对我没那么重要。可能我已经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所以你真的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还有，不要让凌熙知道这件事。他若出兵，定会十分麻烦。
　　不要来找我。对不起。
　　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若是我还活着，定会回来报答你。
　　皓月留
　　窦礼攥着信纸，去了影卫们住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空中依旧有烟花绽放，窦礼倚门望着天空中一闪而逝的烟火。
　　“月儿，总会从一年开始，我们会一起度过每一个新年。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报答。”窦礼的眸光随着烟火或明或暗，他永远记得曾经皓月对他充满了恨意的眸子，那时候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伯谦，有多爱就有多恨。
　　窦礼不相信皓月所说的失去了爱的能力，那种感觉只是需要有人来寻回。窦礼要定了皓月的爱，所以他永远都不会放手。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窦礼发现皓月是一个很重情义的女子，而这样的女子对待爱也是极其认真的，要么不爱，要么倾尽一切来爱。她不过是受过伤害，所以自我保护着，紧紧地保护着。
　　她的心中被划出了伤痕，有多严重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外表的若无其事并不能代表她心中的伤痛已经痊愈。
　　窦礼承认，他之前还是有些心急了，所以把她吓跑了。在这之后，他会更加耐心，直到她敞开心扉。
　　窦礼不会违背皓月的意思，非要立刻启程去追她。但是也不会坐在这里等待，那样他会心急如焚的。眼睁睁看着皓月面对那样的未知，他又怎能若无其事。
　　之前，窦礼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点皓月与伯谦的事情，那时候皓月完全依仗伯谦，所以当变故来临时她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经历了这些之后，皓月好像是更希望做自己，有自己的能力，永远不丢掉自己。这样的女子自是会给男子带来危机感。但是，窦礼欣赏这样的皓月，他认为，皓月终究会找回她曾经那样的笑容，而他要做的就是守护这笑容。

　　皇宫中烟火盛宴已经结束，人们重回席间，开始了歌舞表演。
　　沈亦一直都没向主位的那个人看去，自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凌熙也跟着离开了宴席。

　　沈亦独自在花园的石路上散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心中好像千百个思绪，又好像什么思绪都没有。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子含羞的嬉笑声。随后便是一声熟悉的男音——是凌熙。
　　沈亦的脚，不受控制地向声源处走去。只见凌熙将一个小宫女抱在怀中，不知道他在对那小宫女耳语些什么，惹得小宫女发出娇羞的笑音。
　　沈亦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有像现在这样火冒三丈的时候，她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脚。她从花丛中走到两人面前，丝毫不避讳。
　　“陛下，宴席还未结束，您离席这么久，怕是不会合适。毕竟这是您第一次办这样盛大的宴席，而且今日还是新年。”
　　凌熙仿佛没有听见沈亦的声音，继续抱着那小宫女在她耳边耳语。
　　小宫女仿佛获得了荣宠般，当沈亦是极大的敌人，便不自觉斜了她一眼，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随后沈亦的举动，让小宫女彻底震惊。
　　也不知沈亦从那里摸出一把瓜子，她盘腿坐到地上，手中拿着瓜子，作势看戏般，看着两人。
　　“古人都说帝王无情。姑娘，我劝你还是别有不切实际的心思，最终弄得自己一身伤。我知道你年纪小，可能不懂这些……”沈亦的嘴不停地念叨着，就算是凌熙有兴致都会被她念叨没。
　　小宫女对沈亦一脸愤恨埋怨，恨不得沈亦马上就消失。
　　凌熙看着沈亦，沈亦心虚，立刻移开视线。
　　“陛下，您若是想要女人，臣会亲自为您挑选城中名门闺秀。臣不是对她的身份有成见，而是她不是我们知根知底……”
　　“来人！”凌熙已经放开小宫女。
　　小宫女听着凌熙话语中的不耐烦，心中得意，想着凌熙一定是发怒了，就算她是女相又怎样。
　　沈亦手中紧紧地握着瓜子，手心刺痛。她又在期待着什么呢，明明一切都是她先拒绝的。她今日的行为又算什么，凌熙有了其他的女人，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沈亦缓缓站起身，抖掉衣服上的瓜子皮，拍了拍身上许会沾上的灰尘。
　　两名侍卫走过来。
　　“此女心术不正，将她逐出宫去。还有，朕要和左相谈些事情，不要让人靠近这里。”
　　“是。”两名侍卫领命。
　　“陛下，陛下……今日是新年，陛下不要将奴婢逐出宫好不好……”小宫女瞬间慌了，急忙跪在凌熙脚边哀求着。
　　“你见朕有醉酒之态，便有心攀附。既有此心，你就不会是一个安分的宫女，也不会甘心做宫女，他日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凌熙没有一丝怜惜，“带走！”
　　小宫女见求皇帝无望，便爬到沈亦脚边，开始求沈亦。
　　“大人，大人可怜可怜奴婢，奴婢家穷，也是希望有个好出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求大人救救奴婢。”小宫女连连磕头。
　　“陛下，臣以为陛下说的极是，将此女赶出宫吧。不过，明日如何，毕竟今日是新年。”沈亦的这句话让小宫女的心在一瞬间起伏跌落。
　　一道烟花在空中炸响。
　　烟花绽放带来的光亮，让沈亦的容颜一瞬间清晰明亮。
　　凌熙本想为难沈亦，但却瞬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先将她带下去，明日务必逐出宫去。”
　　“是。”
　　小宫女流着泪，一副心死的样子，被侍卫带了下去。
　　这时，沈亦想起凌熙刚刚交代的话，她认为一定没什么好事，作势要跑，却被凌熙一把拉回。
　　“凌熙你放手，我要和爷爷回家与父亲母亲一同过年了……”凌熙一把将沈亦揽进怀中，沈亦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
　　“阿忆，月儿不来，等所有人走后，只剩我一人了。”
　　凌熙的这句话像是剜了沈亦的心。这一年，对于凌熙来说发生了太多事，原本的亲人在这一年之内皆相继离世，就算是他是个男子，内心强大，在这一个团圆的日子也会黯然神伤吧。
　　“有那么多宫女陪你，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沈亦说出来就后悔了，她不应该堵这一口气的。
　　“天下所有美人，在我心中都不及你半分。”
　　刚刚凌熙自是察觉到了沈亦的气息，才故意演了那么一出戏让沈亦看，以此断定她对自己究竟如何。这些原因，他当然不能告诉沈亦。
　　“凌熙你闭嘴！”沈亦讨厌他的油嘴滑舌，在内心深处，恐怕仅仅是害羞。
　　“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就这一年。你可以先回去与你爷爷和父母过年，然后再返回来好不好。或者我与你一同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等你。”凌熙说与沈亦同去并不是为了逼迫沈亦，而是真的害怕她不回来。
　　沈亦的心软了，她的心中万般纠结。
　　“就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了好不好？”凌熙继续道。
　　“那你要保证，不对我动手动脚。”沈亦终于答应了他。
　　“好。”
　　“那你还不放开我？”
　　“阿忆，我有些喝多了，站不稳。”凌熙在沈亦看不见的方向，嘴角带笑。
　　通过刚才的一系列事情，凌熙感受到了，沈亦心中并非完全没有自己。凌熙认为，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新年贺礼。
　　“哎呀，那你喝那么多干嘛？”
　　“思念亲人，”凌熙的声音陡然低了很多，“尤其是嫣儿。”
　　“你不是有皓月吗。虽然她不像嫣儿一样与你从小长大，但是凌熙，人不能总是怀念过去的，要不然会错失眼前。”沈亦对凌熙讲起了大道理，就暂时忘记了凌熙还在抱着她。
　　“阿忆，新年之后，我想对凌国进行一个大的改革，无论是赋税、商户、官吏。你会辅助我的对吧？”
　　“当然了。我是丞相吗。不过，这些都要慢慢来，每一项改革都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而且我们还要商议最佳的利民的改革之策，怎么也需要个几年的时间，甚至是几十年。”
　　“阿忆，你会一直做我的丞相，对吧？”凌熙突然松开沈亦。
　　沈亦感觉他莫名奇怪。“当然。只要你不罢免我。”
　　烟花在天空中绽放，沈亦永远都忘不了那时他看见的凌熙的笑，一个已经渐渐冷酷的帝王竟笑得像个七八岁孩子。
　　对于凌熙来说，他拐弯抹角地拿到了沈亦的承诺。
　　“既然我们未来几年有这么多事要做，那么就先不要为我选妃了。”凌熙希望自己的借口让沈亦没什么察觉。
　　沈亦歪头看着凌熙，“凌熙，你有阴谋对吧，今日的一切。”沈亦沉下了脸。
　　“对，因为我爱你。”
　　凌熙话落，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沈亦失神之际，凌熙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烟花暗下，凌熙便抬起了头。这个吻像烟花一样，短暂却绚烂。
　　沈亦的心中好像放了一场盛大的烟火，她在那一瞬间仿佛置身于花海。
　　沈亦回过神，推开凌熙扭头就走。
　　“阿忆，一会我会去尚书府后门那条街等你。”
　　“你不讲信用，我不会来的。”回过神的沈亦心中气恼，气恼她的表现逃离自己的掌控。
　　“你若是不来，我就不走。”
　　“冻死你个王八蛋！”一句脏话，破口而出。
　　凌熙却笑了，他知道沈亦答应了。
　　其实凌熙今晚做的事，他自己心中都没底。他想用什么办法拉近自己与沈亦的距离，而不是之前的不愉快让他们越走越远。他知道，以沈亦的性格，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那么他们真的就会那样结束了。可是，他不想。
　　今日也算是让凌熙知道了，沈亦心中有他，那么在之后的日子，他便不会再做什么让她感觉为难紧迫的事，而是慢慢来，无论多久。
　　他为帝，她为相，共商国家大事，共同改革，那样的日子应该也不赖吧。而他们感情的事，以后再说吧。这个在他生命中格外特别的女子，他不想伤了她，也不想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