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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身体康健 平安喜乐 ...

  •   第二日。
      沈亦早早起床,梳洗装扮好,坐着马车向皇宫方向行去。
      她的心中微有沉重,不知道怎样面对宫中的那个人。她越来越发现,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可是,在她看来,这种喜欢是不能有的,是错误的,所以她决不能任其发展。

      宫门口,沈亦下了马车,她面对着那些个巍峨的建筑,深吸了口气。
      很多官员陆续赶来,他们见到沈亦,皆对其道喜。鲜有人因为沈亦是女子,就对她有轻蔑。
      沈亦懂得,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思想多么开明,而是因为自己靠实力暂时堵住了他们的嘴。没错,就是暂时。
      沈道和来了之后,沈亦便与他向正殿走去。

      朝堂上的氛围总是有些压抑,而凌熙的态度更让沈亦不安。每当有大臣奏事,凌熙都会问问她这个左相的意思。
      沈亦的看法虽然多数都能让众人点头,但是沈亦总感觉这样很怪。
      即使凌熙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同时也询问了窦礼,但是沈亦还是能感觉出来凌熙的特意为之。
      就在早朝马上要结束之际,凌熙问:“各位爱卿可还有事禀报?”
      良久的沉默之后,沈亦开了口。
      “臣有事启奏。”
      凌熙看着沈亦,眯了眯眼。“沈爱卿请讲。”
      “陛下已经到了年龄,自是要考虑立后纳妃之事了。来年春季选妃,再适合不过。”
      几个朝臣也露出赞同的神情。
      “好,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沈爱卿办了。退朝!”凌熙出奇地好说话。
      沈亦看着凌熙的反应,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莽撞,一会她还要去单独面见他谢恩,他不会报复自己吧?

      御文殿,宫人们已经被凌熙遣退,只剩凌熙与沈亦。
      沈亦看着凌熙拉得老长的脸,吞了口口水。她从小到大没怕过什么,但是今天,她真的怕得要命。
      “臣特来感谢……”
      凌熙突然拉住沈亦的手腕。
      沈亦惊恐地看着凌熙。
      “你还真是没良心,你怎么那么狠心?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要试着挑战我的底线是吗?”
      沈亦隐忍着自己心中的悲伤,唤出一种冷漠的口吻。“喜欢?”沈亦冷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今日的一切是用什么换来的吗?是我的血和泪。可是你现在要毁了它。你对我表现出的一切爱慕都会成为我所有努力的致命一击,到时世人会如看戏一般轻笑一声,原来她是这么得来的那个位置。到时候,凌国男子看待我们女子的目光还不如从前,所有像我一样努力要改变些什么的女子都会因为我而白忙一场。我是不会容许那种事情发生的。”沈亦的眼睛微红,“凌熙,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是,我就是狠心,就是没良心,因为对于我来说除了我心中所愿之外,一切都不重要。包括你这个皇帝的爱。我不稀罕!”最后那四个字,沈亦说地极用力。
      凌熙的心彻底被沈亦刺疼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松手,正因他了解沈亦,明白他今日若是松手,他们此生怕是再无可能。
      “你放手!”沈亦挣扎着。
      凌熙突然抱住她。“阿忆,你那么聪明,难道还不明白我是想与你共掌天下。若你真的不想与我共掌天下,不想当皇后,也不要伤我的心好不好。你给我生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会是凌国的未来之主,而我永远都不会有后宫,你永远都是左相。”
      沈亦强忍着还是没能留住眼泪。“凌熙……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在你与左相这个位置之间,我早就选择了这个位置。我们注定无缘。”
      “你最不信的就是什么东西是注定了的,如今你竟和我说注定?”凌熙隐忍着心中的怒意,脖子上的青筋凸显。
      “对,任何事都是自己选择的,实际上就是我对你无心。”
      凌熙忍着心中的疼,还是问了一句:“你可曾喜欢过我?”
      “没有。”如果凌熙看见了沈亦眉间抚不平的哀愁,一定不会相信她的这句话。
      “阿忆……”凌熙还是不愿放手,即使沈亦已经将他刺得满身伤,他还是要紧紧地抱着她。
      “凌熙,我沈亦此生之愿便是做一个好官,为凌国百姓多做些好事,无心男女之情。”
      如此,沈亦说得再清楚不过。
      “那你也不会嫁给别人吗?”
      “我不知道。”沈亦既不能说不会,也不能违心地说会。
      凌熙抱着她的手臂渐渐松开,放下。
      沈亦趁此空档,掩饰着擦掉下巴上的眼泪。为了调整情绪,她没有立刻转身。
      “沈亦我告诉你,日后你若是敢嫁给其他人,我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家家破人亡。”凌熙的话中带着狠意。
      实际上,这并不是凌熙心中所愿,他愿意给沈亦时间,愿意用她喜欢的方式继续两人的关系,但是凌煦已经被沈亦的那句“没有爱过”和“不知道”激怒,彻底失了理智。
      沈亦转过身看着凌熙。“凌熙,你不要让我后悔遇见你,行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没有一点理智可言,哪里像一个帝王?”沈亦的心越来越疼。凌熙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与他在一起。
      “理智?”凌熙苦涩一笑,“早在爱上你的那一刻彻底丢了。是啊,有哪个帝王像我这般委曲求全,岂不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凌熙踉跄着向后退着,“沈亦,就算你不爱我,这辈子我也要定你了。”他的眼神坚定而忧伤。
      沈亦深吸了口气,笑道:“何止是不爱。凌熙你知道吗,我接近你是有一个目的的。”
      凌熙站定了脚步,眼神微讶,紧盯着沈亦。
      “成为帝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情冷血,这样才能避免你被像云蝶台之类的女人迷惑。所以,我之前对你的好,对你的笑,不过是算计。我都还没用什么手段你就已经上钩了,真不敢想象如果我是云蝶台的人,你会如何。告诉你,有些女人并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她们自有她们的目的,尤其是对你这种手中有大把权利的人。还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这个位置上是别人,我也依旧会这么做,不是因为是你,就有所特别。”
      凌熙笑了,那笑容尽是对自己的嘲笑。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沈亦,是你逼我的!”
      凌熙几步上前,将沈亦拉到身边,随后甩到榻上。
      “凌熙,你不要逼我从整个凌国消失。”沈亦微微提高了声音。
      凌熙压制着沈亦的手顿住了,他手上的力气渐渐收回。沈亦对他的威胁简直是太管用了,她彻底地知道他怕的是什么,全因他爱了她。
      沈亦推开凌熙,起身背对着凌熙。“你当好你的皇帝,我做好我的丞相,便相安无事。”沈亦转身,对着坐在榻上呆滞的男人拱了拱手,“臣告退。”

      沈亦走出御文殿,寒风打在她的脸颊上,她毫无感觉。
      沈亦拭去眼角快要淌出的泪,回头看了看那仿佛染上了萧瑟的御文殿,小声道:“凌熙,我选择的爱不是成为你的软肋,而是可以与你并肩作战。你做皇帝,我永远守在皇位旁边,做一个好丞相。你若是想好好治理国家,我便帮你了解民间疾苦。你若是想开疆拓土,我便帮你安排输送粮草……”所有的言语化在哽咽之中。
      沈亦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更显她的柔弱,可是她此生都在向人证明着她并不柔弱。

      直到沈亦上了马车,才终于忍不住,默声哭了起来。
      前些年,她为了达成母亲的期待,整日扮男装,装作一个男子。近些年,她为了达成心中所愿,拼尽血和泪,做到了让很多男子都敬佩的事。后半生,她要因为自己心中的愿想与为旁人所作的榜样以及防止撼动凌国根基的事情发生,永远压抑着自己心中的爱意。
      如果说,沈亦最初的人生都是命运的安排,那么现在她的处境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沈亦何尝不爱凌熙,何尝不想与他在一起,哪怕是不能名正言顺,她也是希望与他在一起的。可是她不能。
      任何一种政治上的变革想要成功,都要有相适应的时代作为背景,早一点会夭折,甚至会带来灾难。凌国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更重祖宗之法。让女子获得权力就已经是一个突破性的改变,若是再有其他的,怕是并不是现在的凌国所能接受的。
      就像凌熙想出的办法,帝后共同掌权,这看似是一个好办法,但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沈亦没有二心,但是并不代表后人没有。庞丽华当初没有成功,除了其他因素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先例,让她在心中也多有纠结,而这种纠结也正阻碍了她力量的发展。但是,若是沈亦答应了凌熙,开了这么个先河,后代的效仿便容易了,从而给了更多有心之人机会。那时候,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通过手段轻松夺来皇位,那样的后果,沈亦不敢想象。
      沈亦懂政治,她也看清了这些东西,所以她彻底拒绝凌熙,不让凌熙为了自己而冒险,最后弄了自己一身伤,甚至留下千古骂名。而她自己,也有着为凌国所有女子的万般考量。此时,她的人生已经不止为她自己,这就是她肩上的责任。
      正是因为这样,沈亦只能将凌熙伤个彻底,若不然,谁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其他的方式。在沈亦看来,凌熙现在的头脑已经不清楚了,不然,他不会想不到这些。既然凌熙不清醒了,那么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保持清醒。
      有时候,女子在深爱一个人之后往往会更冷静,而男子会越来越糊涂。男子更多的是想要得到,而女子则是希望只要他好。
      凌熙想办法将沈亦留在身边,并非仅仅是留在朝堂,这是他对沈亦的爱的一个交代。可是这与沈亦想要给他的东西太过矛盾。两人都想按照对方的喜好给对方好的东西,可是他们都没有问对方想不想要。
      身在局中,不撞个一身伤,谁又会明白。
      那是他们的局,无人能解。

      丞相府这边,倒不像皇宫中那样剑拔弩张。
      炉火旺盛,温暖了一室。
      青藤苑还是皓月上次离开之前的样子。
      皓月与窦礼都坐在火炉旁烤火,两人偶尔说上几句话。
      皓月看着阿黛拿给她的医书,窦礼则看着一本关于做木匠活的书。
      皓月看完了一页,抬眼看着窦礼。
      窦礼面不改色地翻着书,但是早已发现皓月的“偷窥”。
      窦礼有心逗皓月,便在她渐渐放下防备之时,快速抬头,将她抓了个正着。
      皓月虽然快速低下了头,但是她知道她被窦礼抓了个正着。
      窦礼笑了笑。“你想看便随便看,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谁偷偷摸摸了?”皓月小声嘟囔着。
      “是我,是我偷偷摸摸。”窦礼的笑意更浓。
      皓月看着那好看的笑,心中更是泛着暖意。
      “窦礼你知道吗,刚刚的那种静好的生活我从来都不敢想。”
      “月儿,等你除掉云蝶台之后,我就带你去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生活,好不好?”
      “可以吗?”皓月眼中难免带着欣喜,“不行,你还有责任呢。”
      “可是我想看见你的笑,我希望我能带给你更多的开心喜悦。再说,那些事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我想皇帝也一定会同意我离开。他是你的哥哥,也一定希望你能开心。”
      “窦礼,你现在完全是糊涂的不成样子。”皓月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那你呢,很冷静吗?不然怎么会关心我的责任?”
      皓月的眸光暗了下来。“窦礼,在云蝶台的事尘埃落定之前,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好。”窦礼已经决定,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下去。
      “月儿,马上就要新年了,这是我们一同过的第一个新年,我已经让人好好准备了。”窦礼脸上几分喜悦,“你若是有什么安排,想要怎样过,都可以向下人交代。”
      “我听说,哥哥不是要让所有大臣进宫,一同庆贺吗?这是他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
      “确有此事。”
      “我还是不要了,我不喜欢热闹。”
      “他是你哥哥,你怎么也要去看看的,到时候我带你早些回来。”窦礼隐隐感觉皓月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窦礼,我父亲有来信联系你吗?”
      “还没有。”
      皓月心有失望。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前几月,北面的辛曲与靖周发生了战争,因为我和王爷一直认为辛曲国力与靖周相差悬殊,但敢对靖周发起进攻,一定有什么猫腻。所以我们便怀疑此事会与云蝶台有关。正因如此,王爷便朝那个方向去了。”
      皓月原本暖和的手已经渐渐变凉,她极力控制着自己,她怕自己听到靖周之后反应太大,从而让窦礼有所怀疑。
      那么,父亲与姐姐有没有可能见面呢。
      “月儿,你怎么了?”
      皓月不留痕迹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我担心他。”
      “你放心,我派了我十二护卫中的八名护卫与他同去,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对了,你服过药之后,有没有让阿黛再为你检查一下?”
      窦礼轻笑。“你还真是不关心我,这时候才想起来。”窦礼无心责怪。
      “那就是肯定已经没事了,对吧?”皓月还是想确定一下。
      “嗯。”窦礼点头。
      皓月又问:“你知道,凌熙将伯谦的遗体怎么处理了吗?”
      窦礼知道,这件事皓月能亲口问他,还不避讳,就是她心中已经释然。
      “火葬了,他的骨灰被人就着北风,扬到了江中。”
      “本应顺水,此时却只能随风。这样也好,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月儿,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有些不对劲?”窦礼严肃了起来。
      皓月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什么开始,说谎话的时候,面不改色。“不是要新年了吗,新年之前当然要与过去的一切作别。新的一年,自是新的希望。放下一切沉重,或者换一种态度面对一切。就像你说的,我也很想找回原来的自己。”最后一句话,皓月是真心的。
      “月儿,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窦礼似乎相信了皓月的说法。
      “愿所有爱我之人与我爱之人,身体康健,平安喜乐。”皓月神情真诚。
      “身体康健,平安喜乐。”窦礼重复着这句话。
      那些看似最简单的心愿,要么就是出自未经世事之人的口,要么就是出自千帆阅尽回归纯真之人的口。
      当一人不再求财,不再求禄,不再求权之时,他的眼中一定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瞬间直击人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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