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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繁花似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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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伯谦竟主动来了睆月倾河,他已经一月未来过了。
前两天,伯谦听说了皓月好转的消息,他寝食难安的心总算是能稍稍缓和。
“伯谦哥哥。”皓月一见到伯谦便开心地笑了。那亲切的呼唤好像从遥远的曾经传来。
“月儿……”伯谦展开双臂将皓月抱在怀中。
“伯谦哥哥,月儿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病了,可是你也不要不来看月儿好不好?”皓月推开伯谦,眼中带着委屈的光。
“对不起,月儿,伯谦哥哥最近忙国事,将你忽略了。”伯谦的眼神稍有闪躲。
“那现在月儿也好了,日后伯谦哥哥处理国事时月儿跟着你好不好?伯谦哥哥去哪,月儿就去哪。”
“好。”伯谦抚了抚皓月的头,“日后,伯谦哥哥再也不会忽略你了。”
皓月又抱紧了伯谦。
“月儿,阿黛说教你习武,不知你练得怎么样了?”
皓月心中一凛。“月儿不太学得来。但是阿黛说对我身体有益,可以让我不这样虚弱也不会经常生病,所以月儿也在坚持。就是有些辛苦。”
“月儿,伯谦哥哥亲自教你好不好?”
皓月眼中有一瞬间惊讶。“之前,你不是不喜欢我习武吗?”皓月认为这一次他之所以同意阿黛教她,完全是因为阿黛言语上对她身体状况的夸张。而现在他竟然要主动教自己,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在试探?
“之前……不说之前了,反正伯谦哥哥就是希望你学。然后,月儿每日陪我练字作画可好?”伯谦的声音很轻。
皓月眨了眨眼,有些不能接受他这突然的改变。
伯谦只是回以皓月一个充满暖意的笑。
之后的一个月,伯谦果然每日精心指点皓月习武,剩余的时间皓月就陪着伯谦喝茶,练字,作画。在外人看来,这些很正常的这些事,却越来越引起皓月的怀疑。因为这一个月以来,无论皓月说什么伯谦都不会拒绝。
即使皓月提到了他的兵力,伯谦竟也说:“你若是喜欢,伯谦哥哥就将那些东西送你了。”那完全不像是玩笑话。
“那皓月可以帮伯谦哥哥保存锋刃卫的兵符吗?”
伯谦笑着从袖中拿出,递给皓月,没有一刻迟疑。明明前一段时间伯谦多疑的可怕,现在竟然什么都不多问一句。
一日,伯谦上朝的功夫,皓月终于找到机会,翻出伯谦的药袋。
皓月敲了两下桌子,在外面接应的阿黛听见声音,开门进去。
阿黛快速从袋子中找出附生的阳性药丸,打开瓶子取走一颗,然后将剩下的撒到了地上。皓月不明白这个叫附生的毒药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她下意识捡起一颗,藏到了袖中。皓月也说不明白那是什么促使着她这样做,她此时只是想着:我要留一颗这个药丸。
阿黛做完这一系列事之后对皓月点了点头。皓月将药袋中剩下的药倒在地上,将几样药朝屋子的偏僻处扔去,她担心伯谦会知道药瓶中药丸的数量。
同时,阿黛立刻跑向外面并大喊:“快来人,月姑娘的病发作了!”
皓月听见阿黛的呼声之后,便开始真像发了疯一样砸东西,将室内弄得一片凌乱。
伯谦赶到时,看到的除了一室的狼藉之外,还有阿黛正衔着皓月,厉声厉色地让皓月将什么吐出来。
“住手!”伯谦上前来拉走阿黛,好让皓月看起来不那么痛苦。
“陛下,主子吃了这个黑色瓶子里的药丸,阿黛闻了一下,这药一定是毒药对吧?”阿黛表现得有些慌张,心中却是有些没底。实际上,她根本就不能靠闻辨别药物是否有毒。
伯谦眉头紧锁,他抱住皓月时,皓月神思涣散,下一刻就晕了过去。
伯谦将皓月抱到床上。“去拿水。”伯谦从袖中掏出一个绿色的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
“陛下,让阿黛来吧。”阿黛倒了一杯水,急忙走回来建议道。
“不必,给我。”
“陛下,阿黛知道您担心她,但是您了解她吗?您知道她的病为什么突然发作了吗?因为主子昨晚梦到了她的哥哥莫音。您不知道她因为哥哥的死,险些崩溃。有些事,不是她不提了,这些事就过去了。”阿黛微微低头,“所以,阿黛担心主子若是醒来,还像之前那样不想见到您,一直说胡话,怕是会让她更严重。所以,阿黛建议,您还是先回避吧。”
伯谦的手一瞬间顿住了,瞬间脸色惨白。“我还有事,一会再过来,你照顾好她。”
伯谦将药塞到阿黛手中,转头就走,脚步很快,就像是害怕留在这里一样。
阿黛确定伯谦已经彻底离开,便叫醒皓月。
“主子。”阿黛摊开手。
皓月略微憔悴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这样,他就能继续活下去了。”皓月的笑渐渐消失,“而他,就没必要活下去了。”皓月看向阿黛,“你将这药送出去给窦礼,药若是有效……算了,我怕他闹别扭,你将他叫来吧,我亲自给他。”皓月拿过药丸,随后想起什么,“问问沈亦,这一月,她暗中从伯谦那里弄来了多少东西,是不是已经足够轻而易举就让伯谦垮掉。若是时机已到,我们便快些动手。”
虽然沈亦现在的身份是皓月的大宫女,但是皓月总是不带她出门,而是带着阿黛。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感觉奇怪,只认为将沈亦留在了睆月倾河。而实际上,沈亦暗中忙得很,她能解决的事情,就自己游说,解决不了的事就想办法,实在难以撼动伯谦思想的事情,才告诉皓月,然后让皓月在伯谦耳旁似有若无地吹吹风。
伯谦再过来时,只有皓月一人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些了吗?”伯谦的声音很轻。
皓月回过神,点点头,她指了指依旧混乱不堪的地面。“这是我弄的吗?”她的眼中满是哀伤,“伯谦哥哥,我变成了一个疯子了,治不好了对不对,要不然我怎么会再次发作?”皓月情绪激动。
伯谦只是怕让人进来收拾东西会影响到皓月,就想等皓月醒了再让人进来收拾东西。没想到,皓月看到这些东西会这般激动。
伯谦立刻抱住皓月。“不是的月儿,是你心中太紧张了。阿黛……阿黛呢?我让她给你熬一副安神药,你服下,就一定会好的。”
“不会的,我不会好了,我已经是个疯子了,我配不上伯谦哥哥,而且我已经不干净了……”皓月泪如泉涌,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一般。
“月儿,我又收到了消息,雪娆没死,她去了靖周祈丰城!”伯谦按着皓月的双肩,大声喊出这句话,希望皓月能以此而冷静。
“真的?”皓月仰头问着,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没死,姐姐没死,姐姐没死……”皓月反复念着这句话,像是在给自己力量。
“对,她没死。月儿,你这段时间好好吃饭养好身体,等新年之后,伯谦哥哥就派人去找她好不好?”伯谦再次抱住皓月。
皓月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烛火:伯谦,难道你没发现吗,你自己已经漏出了马脚。你已经在很明确地向我“说明”,你在骗我。之前,你明明告诉我姐姐去了乾远,而莫音正是因为要去乾远才出的事。我真的不敢想象,你究竟骗过我多少回。无论你多么真诚的与我说你要痛改前非,你不会再做伤害我的事,可是到最后,都是那个选择相信你的我被伤的面目全非。我再也不会给你伤害我的机会了。
伯谦听着皓月呢喃着“姐姐没死”,直到最后累极了,睡着了。
伯谦紧抱着皓月,闭上了眼睛:这世间是否还有后悔药,可以解救我的一错再错。当初月儿已经给了我机会,可是我却还要继续犯错,直到今日受到了欺骗与残忍的吞噬,难以成活。
他的泪从眼角滑下。
凌钦已经出发去各国为窦礼与皓月寻找解药,除了窦礼的解药成分确定些之外,皓月的他有的只是阿黛给他的渺茫的信息。因为阿黛能凭借的仅是皓月的脉象,再无其他。
阿黛曾经也想通过伯谦送来的那颗延期解药知道出皓月解药的配方,但是阿黛还不能只取少量的药粉就判断出药丸的配方,又担心打草惊蛇,惹得伯谦怀疑,便没有什么动作。
芾屹山已经只剩下窦礼。此时,还有一个突然而至的访客。
“你真是给窦家丢脸,为了一个女人,就让皇宫被别人夺了去。”那流气的声音丝毫没有改变,他还是不怕窦礼,当初不怕,现在就更没什么怕的了。
“赵淮综,你若是敢去找她的麻烦,我依旧有本事让你尝尝历练的滋味。”窦礼一看他,便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家国危亡,你竟然张口闭口的女人。”赵淮综摇了摇头。
这大半年,赵淮综有了一些改变。在外貌上,他比以前黑了些,脖子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刀疤。但是,性格似乎丝毫未变。
“再说,苛刻的古牙关我都待得了,我不认为凌国还有什么地方是能难倒我的。”赵淮综故意气窦礼,表现的很得意。
“你这半年表现得还算不错。”窦礼突然夸了赵淮综一句。
这让赵淮综有些受宠若惊。“大人竟是在夸我?为什么我莫名的感觉渗人呢?”赵淮综咧嘴笑了笑,“若是这样,大人有没有什么要奖赏给我?”
窦礼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去古牙关之前,我为什么要和你说那番话吗?”
赵淮综缓缓严肃起来,他想起了他离开竑都城之前,窦礼拦住他,对他说了一番话。
城外,赵淮综蹲在土包上,不屑一顾地斜了窦礼一眼。
虽然这一处只有他们俩,但是赵淮综也知道,他逃不掉的,索性放弃,看看窦礼究竟还要说些什么。
“你希望永远被人认为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窦礼的话让赵淮综原本不屑的眼神一滞。
“关你什么事?”赵淮综不买他的账。
“竑都城中这么多人,只有你不怕我。”
“切……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乱臣贼子,我凭什么怕你。应该是你怕我!我告诉你,等我当上侯爷的那一天,我一定想办法弹劾你,不把你扳倒,我誓不罢休!”赵淮综似乎感觉蹲着说话矮了窦礼一截,说着说着便站起来了。
赵淮综站在小土包上,站起来自然要比窦礼高,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窦礼,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不成熟的狠意。
窦礼并没有发怒。“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心中有善意,明辨是非,不趋炎附势,总是有自己的准则。”
窦礼的这番话让赵淮综感到莫名奇怪,他认为窦礼不会有什么好心。“我怎么样,我自然知道,用你说?”
“拥有这样性子的人,皆是凌国的未来。”
虽然赵淮综还是在抗拒着窦礼的话,但是这番话仅是让人听着,就格外有使命感。
赵淮综定了定心神,不想让窦礼影响,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逆的话来了。
“去古牙关历练历练吧,城中未来有可能会发生大事,那时候你已经具备更多保护自己的能力。那时再回来,因为那时候你才有力量保卫凌国。”
“你在说什么?凌国有你还会出什么事,除非这事是你引发的。”赵淮综已经下意识承认了窦礼在凌国的能力。
“你只需记住我的这番话就好。天有不测风云。”窦礼没做过多的说明,其实他也仅仅是心中有些预感。
“好呀,去就去,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可是你给我的机会。等我历练回来,先把你解决掉,然后再解决庞回那个虚伪的老家伙。”赵淮综跳下土包,“对了,等我回来,可是要找那个女人报仇的。”赵淮综阴着脸笑了笑。
“她是我的女人,这一点,你还是记牢比较好。”窦礼的语气比刚刚强硬。
赵淮综一想到皓月就心有怒气,一下子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说吧,为什么对我说那番话?”
“因为你是可造之材,我看得出你不只是表面这样。”
“我就是表面这样,胸无大志,看不得奸邪小人。你别给我戴高帽,我不吃那一套。我回来是想救我爹娘的,我自己力量有限,自然要投靠别人。但是我事先声明,我投靠的人是凌熙,凌国未来的正主,可不是你。”赵淮综像是要与窦礼划清界限一般,特别强调着自己的立场。
“我警告你,不要自己偷偷去皇宫,你的武功并不能让你全身而退。”窦礼想到宫中有皓月有赵淮综的父母,以他对赵淮综的了解,便猜测赵淮综多数会偷偷去探探情况,“你若是想回城中逛逛,就乔装回去,别让一些奸佞小人抓住立功的机会。”
“去不去皇宫是我的自由,我又不傻。”赵淮综嘟囔了一句。他对窦礼对他武功的评价很不满,不过也确是说到了他心里。在赵淮综来芾屹山之前,就已经打算先去皇宫中看看,但是他到了竑都城外便犹豫了,他有些悔恨自己曾经没有好好学武功,如今到了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力。
赵淮综希望自己学武功还不晚,虽然累一点,但是他找到了久违的热血沸腾的感觉。而就像窦礼所说的一样,他真的不想被人认为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前些年,他活的肆意妄为,只感觉一闪而逝的光阴没为他留下些什么。如今,他希望自己未来度过的日子更有意义,就像是在古牙关那段日子——风沙、烈日、干燥、汗水——是那样淋漓尽致。正是因为那些,造就了一个个热血男儿,也让他感受到了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成就感。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成就感,他体会到了钱与权不能带给他的感受。
那时他站在那些真正的兵卒面前,就像是个小孩子,明明有的兵卒比他还要小,可是自己却丝毫比不上他们。
他的心底出现了一个声音:这好像就是我要追寻的。
赵淮综一直以为自己追寻的是自由,是无拘无束。实际上,他追寻的是一个意义,不会虚度、辜负光阴的意义,让他终其一生都要坚守的一个意义。那样,他的灵魂才能真正的自由。
第二日傍晚,窦礼收到了阿黛传来的消息。因为是皓月有事找他去,他心中自然欣喜,只是又有隐隐的担心,怕皓月有什么事情。
好久都没有一个人这样牵动他的心了,以前都是家人才能牵动他心中唯一柔软的地方。
两日后,窦礼再次出现在了睆月倾河。
显然,皓月是在等他。窦礼怕影响皓月休息,不顾危险,早来了一些。
“月儿。”窦礼唤着皓月的名字,借着月光,他看清了皓月光亮的眼眸和比往日舒展些的眉。
“窦礼……”皓月顿了顿,“我找到了你的解药。”
连几句寒暄的话都没有,皓月直接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窦礼知道,皓月心中隐隐的喜意是因为这颗解药。可是,他在知道自己能活下去的那一瞬间,并没有很高兴,反而心中很沉重。
“你怎么找到的?在伯谦那里?”
“对,我之前悄悄拿了他的药,然后让阿黛钻研,结果那里面真的有你中的毒药。然后我与阿黛设了个局,便得来了解药。”
皓月小心翼翼地拿出小瓶子,双手紧紧地攥着瓶子,借着月光,望着窦礼。“将它吃了吧。”皓月的眼中带着期待,像是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就怕他会拒绝。
窦礼又怎么不知道皓月的心思,他看着皓月,良久没有给她回复。
皓月被窦礼看的不自在,好像这目光看久了,会让她失去决心。她一向都不是窦礼的对手。皓月别过头。“窦礼,我不会费尽心思给一个我讨厌的人找解药,就算是我对他感到愧疚,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增加自己与伯谦周旋的时间。”
皓月的话说地很清楚。她清楚地告诉了窦礼,在她心中,他的位置有些不一样,也希望窦礼明白自己的苦心。
“月儿……”窦礼刚刚开口,皓月就快速捂住了他的嘴。
“你先将解药吃了,要不然我什么都不会听的。”
窦礼握住皓月捂住他嘴的那只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条命算你给我的,若是给,你就给我一个繁花似锦,要不然我不会要的。”
皓月知道窦礼是什么意思,他希望自己活着。他始终都在隐隐地担心她,怕她什么时候突然被阴霾缠住,不想挣扎。
“你错了,我是要给自己一个繁花似锦。”皓月轻声道。
窦礼愣了愣,随后笑了笑,收紧了抱着皓月的手臂。
只要对方活着,无论怎样,都是繁花似锦。两个人相护鼓励,相护依偎,想要度过人生中最没有希望的日子。可是他们本身就是对方的希望。所以这段日子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只有整日缠绕的绝望。
月出云散,月光如瀑布般一顷而下。
好一会,皓月推开窦礼,取过一杯水,然后亲自将药取出塞进窦礼口中,并将水喂给他喝。
窦礼看着皓月满心期待的样子,将微苦的和着水的药咽了下去。
“我从没想到,我的解药是以这种方式找到的。”窦礼心疼皓月,心疼她为自己做的一切。“王爷已经出发去为我们找解药了。此时我的毒已解,那么我会派人去给他送信,告诉他只要全心为你寻解药就好了。”
皓月并不觉得窦礼欠她些什么,只是因为凌钦的事叹了口气。“他已经出发了?可是,他并没有来找我。”
“你是他的女儿,你们本质上应该都是一样的,他也像你一样,不想让对方有过多的挂虑,所以宁可先不与你相认,只是默默的为你找解药,希望你活下去。月儿,我体会过那种绝望的感觉,所以才格外懂得。我必须给你信念,让你可以在心中阴郁的时候依旧可以挺过去。经历的难过太多,有时候那些低落难免会跑出来,折磨你,撕扯你。那是你一个人的世界,没有人能帮你打退那些如疯狗一般的思绪。外人能做的就是,帮你包扎伤口,在你要放弃的时候喊你一声。”
窦礼的一番话竟然那么贴切地将皓月心中沉积的破碎感说出,惹得皓月险些涌出泪水来。
他是那么的懂她,理解她,甚至会知道她的哪些笑有灵魂,哪些笑是敷衍。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样了解我?”这种理解,伯谦都不曾有。皓月与伯谦相识那么久,认真算起来,他们都不是最了解、最懂对方的。
人和人之间的相遇奇妙,相知更是奇妙,甚至难得。
“因为我是上天派来守护你的人。”窦礼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好看。
皓月没怎么看到过窦礼的笑容,不过算一算,她见过的他所有的笑好像也都给了自己。只是,她经历过的事太多,她的心被碾碎重做,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小女孩。
若是曾经的她,听着窦礼这样说话,一定会低头娇羞一笑。
但是现在……
“别说好听话了,我可不吃这一套。鬼知道我刚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怎样的魔鬼。”皓月垂下眼眸,她的语调并不沉重,却已经能让窦礼如鲠在喉般难受。
窦礼掩饰住心中的愧疚。他知道,皓月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他难堪或者是怎样,她能这么说,说明这件事在皓月心里留下的阴霾已经渐渐散去。所以他没有一味地道歉,而是将这些愧疚化成日后对皓月的好。
窦礼的笑意重现,他俯在皓月耳边轻声道:“等我们成婚后,你变成魔鬼折磨我,可好?”
皓月的脸颊瞬间有些热,还好,光线并不充足,窦礼一定看不清她的脸。
皓月赌气般说了句:“好你个大头鬼!”
窦礼知道她恼羞成怒了,被她逗笑,笑声低沉。
“喂 ,你小点声!”皓月警告。她才不要看他那副得意的样子。
“好。”
眨眼间,皓月唇上一热。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皓月心中复苏。
一场大火如妖魔般肆虐,烧了个生灵涂炭。狂风大雨过后,阳光洒向大地,清风吹动灰烬,那下面好像是有绿色的牙尖默默涌动。
窦礼离开睆月倾河之后,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了伯谦的住处。
窦礼故意发出了伯谦的武功可以察觉的声音。而伯谦,并未睡去。
一把寒刃穿过月光,直奔窦礼的心口而去。
窦礼挡了一下,并没有继续打斗的意思。
伯谦自然已经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
伯谦冷笑一声:“你竟然敢来这里,简直是找死!”伯谦咬了咬牙。这个男人,他又恨又嫉妒。
“我是为月儿而来。”相比于伯谦,窦礼冷静许多。
伯谦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想来要她的解药?”这件事是伯谦的一个心结,正是因为他的在意,所以当窦礼说为皓月而来之时,他首先想到了这件事,“如果我有她的解药,你们就不会相识,我也不会让你伤害月儿了!”伯谦的眼睛通红。
“虽然,我对她的伤害是事实,但是那个罪魁祸首终究是你。”这件事,窦礼在皓月那里有所耳闻。加上皓月初来时的表现,窦礼更能想象出当时是怎样的情形。
伯谦像是被这种悔意折磨地要崩溃,他突然对窦礼没了防备。因为这时候,除了皓月谁也不重要了,以前的恩恩怨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伯谦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他将剑扔到一旁,这声音终于引起守夜太监的留意。
“陛下,您有事吗?”
“无事,所有人都退下。”
“可是……”
“退下!”
“是。”
片刻后,门外没了声音。
伯谦的情绪稳定了些,他哑着嗓子开口:“我只是想让她活下去,我有错吗。主上百般刁难,我只是想让她活下去……”伯谦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可知,在他心中已经承认自己是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窦礼从伯谦的话中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也猜到了他当时的为难。“就算那时候你是真的没办法,只想让她活着。可是之后她勉强活了下来,你为什么又要去诛她的心?你为什么要杀了莫音,又为什么要和她说她的姐姐已经死了?虽然我也伤害过她,没有太多的资格说这些话,但是你比我还没有资格。你爱她,却无时刻不在伤害她,你这是爱吗?”
窦礼的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样深深刺入伯谦的心,伯谦明明那么讨厌甚至是痛恨窦礼,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了力气反抗。他用手抱住头,缓缓蹲在了地上,他绝望地低着头,借助无尽的黑暗,来维护他最后一丝尊严。
“在你最近做的事中,我已经看出来你是在悔过,在对皓月忏悔。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窦礼看着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既然决定放过她,就不要再伤害她了。就算是你不心疼,还有其他人心疼。放过她吧。”
之后良久,伯谦都不开口说话。窦礼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窦礼确实是想来向伯谦打探皓月解药的线索,只是伯谦那些无奈的话语让窦礼知道,伯谦也根本没有解药,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
现在,皓月的解药唯一的希望就是云蝶台。
窦礼的表情变得严肃。其实,相对来说,伯谦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是伯谦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皓月,所以他在治国方面显得格外不上心,甚至有些无能。窦礼看出了这些,就越发对云蝶台有着严谨的敌意。那个掌管云蝶台的人绝对非同一般,他万万不可大意。
而窦礼并不认为伯谦会告诉自己云蝶台的下落,也便没有问出口。因为窦礼知道伯谦依旧在关心着皓月,因为他手上没有皓月的解药,他就不会容许别人轻举妄动,有伤害皓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