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璇蛊之殇

5、第 5 章

　　“将军，宫里来人了。”侍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来的真及时。”司徒南马上走出去，果然看见那一群侍卫还有为首的公公在那里等着自己。
　　“司徒将军，我是来接你们的，宫车已经在外等候。按理，公主出嫁后须和将军一道回宫面圣。”
　　司徒南连假笑都懒得，对身边的长瑄说：“人呢，派人去催。”
　　“将军。”一声轻唤，司徒南回过头去，只见江涵缓缓走来，她换上了一身红装，那夺人心魄的红色，最衬她的美丽。恍惚之间，连他也难以移开视线。
　　所有的宫女都跟在江涵身后，江桥混在队伍里，还有穿着打扮和他一样的浅疏也在他身旁。
　　江涵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她走向司徒南，“我们走吧。”
　　司徒南自知失礼，匆忙收起目光，走在她身后。
　　“公主真是倾国倾城之貌！皇上若是见了，一定赞不绝口！”为首的公公脸上堆满了笑，那么美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江涵听了，顿了顿，但又继续向前走去，司徒南捕捉到了她的迟疑，下一刻又把目光放在别的地方去了。
　　司徒南和江涵上了马车，浅疏带着其他宫女走在马车后面。
　　江涵看向窗外，透过帘子，她依稀能看到江桥的身影。
　　“在你心里，皇上是个怎样的人？”江涵首先打破沉默，她现在心里莫名有些忐忑，毕竟，等会要见的人，是他啊。
　　“这点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云晗公主。”司徒南看了江涵一眼，说实在，她确实很美。
　　“将军取笑了。我可不是养尊处优的高贵公主。自然不是时常能见到皇上。”江涵看着外面，浅疏在马车旁和江涵对视一眼，江涵知道意思，轻唤道，“将军。”司徒南回头看她，“我——”
　　“嘶！”驾车的马受惊了，车厢内江涵没坐稳，随着晃动向一边倒去，司徒南下意识拉住江涵，她整个人便倒在他的怀里。
　　两个人都愣住了。江涵虽然预想到很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是，真当司徒南抱着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的那颗心又莫名紧张起来。
　　“司徒南，”江涵哽咽地念道，“真的……”不是你吗？那句话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司徒南的心莫名柔软了，江涵总是冷酷的一面对着他人，偶尔的脆弱，让人格外怜惜。
　　“将军，没事吧。”清风拉开帘子，冷不防撞见这一幕，慌忙撤开。“马受惊了，属下失礼。”
　　江涵猛然清醒了，她起身坐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对外说道：“快出发吧，我和将军都没事，别耽误了时辰。”
　　“是。”马车在短暂的停留之后重新出发了。
　　江桥已经趁马受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车内时，混入了人群之中。浅疏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面纱，迅速戴上。
　　江桥先等着宫车离开，躲到江涵提前告诉他的一个宅院里，屋子里没人，他迅速地把衣服脱了，将备好的衣服换上。
　　待江桥收拾好走出来，已经是一身男儿装了。等涵涵出来还要一段时间，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呢。江桥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这是他第一次出来，以前曾经想象过外面是什么样子，但真的见了，还是有些模糊。
　　古老的房檐上几只鸟儿在欢叫，相应着沿街商铺的叫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感觉，像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个人。
　　回想起之前在宫里的日子，为了能和江涵一起躲起来，他不得已天天扮成宫女，每天都胆战心惊，那种压抑，以及，对她们的思念都在他的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江桥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让开让开！”喧闹的人群被人强行拨开一条路，一个男人扶着另一个受了伤的人冲出来，那个人穿着兵服，伤的很重，神志都开始模糊了。
　　“大……大人……我，我……”
　　“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你要死也不准死在我面前！”男人扛着他费力地往前走，但受了伤的人坚持不住，腿一软，失重地跌倒在地。
　　江桥知道江涵曾告诉他在外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他看着倒在他面前的人……“等等。”
　　垣杰抬起头，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他的兄弟现在伤的很重。“你是什么人？”
　　“看这位兄弟伤得过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在下是个大夫，能否让我医治？”
　　桓杰沉默了，他死死盯着江桥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他的声音：“好。”
　　江桥也不拖拉，既然要救，就要尽全力。他蹲下查看情况，身上的伤看起来已经简单的处理过了，但伤势过重，三处剑伤，四处刀伤，最严重的伤在肩上。
　　江桥拿出之前就已备好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了。
　　垣杰看着他流利的动作，又拿出了那些小刀银针用上，那丝沉稳与娴熟，不由得让他惊叹而更加相信这个陌生人。
　　周围的人从开始的议论纷纷到后来看着江桥流利的医治动作，渐渐安静下来。
　　“到了。”宫车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江涵紧绷着神经，看着司徒南走下车，竟有些迟疑。
　　“怎么？”司徒南回头看江涵，捕捉到了她那转瞬即逝的情绪。他余光瞥见了身边的人，表面功夫看来还是要做。他伸出手去，“下来吧。”
　　江涵定定地看着他，看的司徒南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后悔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好。”
　　江涵回答得很认真，她伸出手握住那只宽厚的手掌，慢慢地走了下来。“谢谢。”她说的很轻，除了司徒南谁都听不见。
　　“云晗和司徒将军都到了。”云鸣在宫门口等待多时，看到江涵的时候也被惊艳到了，真是绝色。“走吧。”
　　“七皇子。”司徒南出声，江涵看过去，七皇子……看样子倒是像个皇子。
　　“云晗怕是没见过我，我是你七哥。”云鸣打量着江涵，现在知道为什么司徒南为什么这么说了，眼前的人打扮的十分精致好看，但浑身上下散发的那股冷酷，却将那一抹红色衬托出了危险的气息。他要是没记错，云晗今年应该二十二了，这个年纪，虽说是大了点，但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冷漠啊。
　　“嗯……”江涵每每迈出一步，都是离那个人近了一步，有什么好恐惧的呢。她做了那么多，总是要有个开头。一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她的心便坚定起来。
　　云鸣见江涵没有想再理他的意思，看了司徒南一眼，司徒南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和他对视了一眼，云鸣苦笑了一下，这么冷漠的吗……倒是和司徒南很像啊。
　　皇帝没有那么看重他那个所谓的女儿，所以公主回宫拜见，他随意的只在殿里看看奏折，等着人过来。
　　江涵看着已经在眼前的宫殿，她站在门口，公公已经进去禀告，然后人出来了，领他们进去。
　　江涵站着，看向司徒南。“司徒南。”
　　“怎么？”
　　“我求你一件事。”江涵冷着一张脸，竟有些下一秒要离去的感觉，“如果皇帝是你的敌人，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说话，站在哪里就好。”她压低声音凑近司徒南，动作在其他人眼里看着却像是十分亲密。
　　“你什么意思？”司徒南眼里有丝惊诧闪过，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
　　“走吧。”江涵已经回头迈了进去。
　　江涵一步步走进去，她看着里面坐着低头看奏章的那个人，十分坚定。肖靖阳，我回来了。
　　肖靖阳敏锐地感受到了那盯着自己的强烈的视线，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他还是抬起头，顺着视线望去。“你！”他震惊了，一把将手里的东西砸在桌上，“砰”的一声巨响，殿内奴才都惶恐地跪了下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鸣和司徒南不明就里，江涵仍是一步步地迈进去，站在肖靖阳面前，嘴角扬起一个笑的弧度，但是眼睛里满是寒意。“好久不见。”
　　肖靖阳抑制着内心的怒火，猛然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地砸向地上。
　　茶杯的碎片四散在地上，跪着的奴才个个心惊胆战，皇上如此动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滚！都给我滚出去！”肖靖阳眼底映着江涵身上那抹红色，他看见了红色身后的司徒南，一股怒火攻心，手指着他们两个，“好啊，好啊，怪不得，我还被蒙在鼓里啊！”
　　随着竹心关上大门，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哈哈哈！”肖靖阳突然笑了，然后一把揪过江涵的衣领将她拉在自己面前，司徒南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想到江涵说的话，他干脆什么都不做。“真是不容易啊，这几年没少下功夫对付我吧，我说我的眼睛怎么瞎得奇怪，又好得奇怪，你真是有本事啊。”
　　“比不得你，”江涵脸上依旧挂着笑，“这几年，过的很不错吧，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呢。”说完之后，江涵的表情瞬间阴暗。
　　“哼，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肖靖阳狠狠地瞪着他们，“江涵，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们两次，你和白吟轩，一个都跑不了。”
　　“你敢。我不会再让你碰他一下。”江涵动作极小地一拳打在肖靖阳的腰上，司徒南没看见，她又顺势推开他，“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现在只是开始，以前的账，我会一点一点的和你算。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保证，我会是你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有意思。”肖靖阳忍着腰上的疼痛，笑了，“我倒是要看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能做成什么样子。”他拿出早已握在手中的匕首，趁江涵不备猛然刺向她的腹部，江涵顺势抓住他的手腕，但是还是迟了，匕首已经刺进，但她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死死抓着肖靖阳的手，两个人都在较量。但明显江涵更胜一筹，匕首已经被拔了出来，刺得不深。
　　“你输了。”江涵用尽全力甩开肖靖阳的手，“那些你安排给我的奴才，就麻烦你给撤了吧，我可受用不起，不然万一落到和那个嬷嬷一样的下场，多伤你的面子啊。”司徒南迷糊了这么久，但是那把他抓在手里的匕首以及那上面刺眼的血迹让他格外警惕。
　　“儿臣告退！”江涵大声喊道，然后用袖子挡住伤口走向司徒南，自然的挽着他的手臂，温柔地说道：“我们走吧。”他们转过身，而肖靖阳最后一下，把手里的刀甩出，飞向司徒南。
　　“小心。”江涵一把手推开司徒南，匕首从他们中间飞过，最后钉在柱子上。
　　其实司徒南和皇上也有仇恨，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皇上对他明着出手，他不由得大惊，“皇上！你——”
　　“我们走吧。”江涵挽着司徒南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拉着他走出去。
　　江涵带着司徒南一出大门，她就退去伪装的温柔，持续着之前的冷漠。她无视那些围上来询问情况的人，语气冷漠：“皇上突感身体不适，快宣太医吧。还有，那些跟着我的宫女，从哪里来的，给我回哪里去，我不需要那些人。”然后拉着司徒南离开。
　　司徒南看见云鸣走向他，连忙给了个眼神，让他暂时不要过来。云鸣一头雾水，看来，司徒南说的不错，这个公主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江涵遮着伤口，血一直在滩着，她只能用力压着，绝不能被人发现。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很多，看见他们走过无不惊叹于江涵的美貌，议论纷纷。
　　“他为什么这些对你。”司徒南压低声音说道，看在她受伤的份上，一手搂过了江涵的腰。他看得出来，江涵在极力忍着，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我和他本就是敌人。拔刀相助也是正常。”江涵感受着透过衣服司徒南温暖的气息，她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将军！”在江涵他们终于走到马车前准备上车时，一声叫喊在身后响起。司徒南眉头一皱，松开他的手，回过头去。
　　晨悦看着司徒南搂着那个女人，心里像有一根针扎着，看着司徒南的脸，恍如隔世。“将军。许久不见了。”
　　“晨悦。”司徒南依旧皱着眉，对于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明白，妹妹就是妹妹。
　　“将军，四月了，我宫里栽的梨花大开了，一眼望去似云海般，是将军最爱的场景。”
　　“将军，前些日子说想喝菊花醉我向我四哥哥要了好几坛，将军现在，还想喝吗？”晨悦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的话，但最后一句格外认真，她现在仍然红着的眼睛让司徒南有些沉默。
　　“过些日子，我会和将军一起来品尝一番。”江涵有些担心时间，听着司徒南沉默了许久，她自认客气的出声答道，但在晨悦听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给我闭嘴！”晨悦本想再教训这个陌生的女人，原先江涵是背对着她的，但在看见江涵转过身后的正脸，她也倒吸了一口气。她原先想着不过是个冷宫长大的粗鄙丫头，却不曾想到，这个女人竟生得这么一副好看的面容。
　　女人之间其实只有一场战争。容貌，是她们最好的武器，而晨悦现在，看着着一身红装的江涵，她的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让晨悦觉得自己渺小了。
　　“若没什么事，我便和将军先回去了。”江涵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晨悦快走几步，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不该让他们就这样离开。
　　“晨悦。”司徒南挡在她与江涵之间，定定地看着她，司徒南不觉得有什么，但在晨悦看来，那个相护的动作却分外刺眼，明明只是几日不见，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女人，怎么可以为她而这样对待自己，十几年的感情啊。“晨悦，我和她就先回府了。希望你，保重。”司徒南认真地念出最后一句，也转过身去，扶着江涵上了车。
　　“将军。”晨悦不争气地落下了泪，“将军，没有你，晨悦如何可以保重？”晨悦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满眼坚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就是晨悦？”江涵坐在车里，倒是有点兴趣地看了司徒南一眼。
　　“是。”司徒南撇了一眼驾车的人，看清已经是清风在驾车后就挪向江涵，伸手就要去拉江涵捂着腹部的手。
　　“别碰，我受伤了。”江涵往后靠了靠，伤口没在淌血了，这点程度的伤其实她还是受得起的，但是在司徒南面前，她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我看看。”司徒南慢慢拉开江涵的手，当伤口暴露在他的面前，他的心跳了一下。“也是能忍。”衣服被捅出一个口子，伤口周边的衣服都被血浸湿了，他见过很多人受伤，也见过不计其数的伤口，以江涵这样的弱女子，能撑住真的不容易。
　　司徒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自顾自地对江涵说着：“拿去，自己上药。”
　　江涵愣了一下，是有多嫌弃自己连碰都不想碰自己。接过药瓶，虽然她不像江桥一样精通医术，但是还是懂得一点，她看了一眼，再闻了闻，上好的创伤药，也就没疑心，直接撒在伤口上。
　　“嘶——”江涵皱紧了眉头，“你这药是不是假的，未免太疼了吧。”江涵感觉比挨了一刀还疼。
　　“忍着吧。”司徒南瞪了她一眼，但想到她受了伤，目光还是柔和了一点。“他也是下手够重的。”
　　江涵愣了一下，想了想，似是惆怅地吐了一口气，“毕竟有仇，自然下手重。”
　　“你不过一个被他遗忘的女儿，能有怎样的仇恨。”司徒南盯着江涵，没有放过她的任何反应。
　　江涵沉默了一会，她在考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然，司徒将军又是怎么一回事？”
　　司徒南微微皱眉，没想到江涵会把话题扯到他身上，顿时就没话说了。
　　江涵知道触到司徒南的痛处，也不说什么了，落得清静。她看向窗外，宫道悠长，她看的那个方向，刚好是冷宫的方向，那个地方，毕竟也是她住了十五年的地方，这么一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有丝淡淡的忧伤在她心里蔓延。
　　肖靖阳余怒未消，下令把江涵曾经住过的冷宫全拆了，严查之前失明一事。
　　而早在江涵吩咐全部宫女待在原地不用跟着之时，浅疏已经趁别人不注意撤去了面纱，再偷偷溜走，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等着江涵离开，她下在那些人身上的药发挥效应都晕倒了之后，宫女太监们都乱作一团，她便跑去殿中。
　　“高公公，高公公，不好了！”浅疏装作慌慌忙忙得跑过来。
　　“怎么了！皇上还在生大气呢，你在这嚷嚷，不想活了吗！”
　　“高公公，”浅疏一脸慌张，她紧忙说，“那些跟着公主的宫女们，现在全都昏过去了，已经派太医去看了，还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高公公眉头一皱，怎么出了这么一回事。
　　“怎么了？”竹心从殿里走出来，好不容易皇上有些消了气，她刚出来就看见高公公他们。
　　浅疏把刚刚的话再复述一遍，再详细的描述了那些人的状态。
　　竹心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支钗来，对浅疏说：“刚刚公主掉了一支钗在殿里，你快追去还给公主。”待浅疏拿了东西走后，竹心才和高公公正色谈论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先去看看，皇上这里你盯着。”
　　“好。御医若是查出什么眉目，记得速速来报。”
　　高公公便匆忙离去，竹心也再进了大殿里。
　　待司徒府的马车驶出宫门，几乎前后脚，浅疏带着钗赶了过来，便要出宫门。
　　“侍卫大哥，云晗公主是不是刚走？”
　　“是。”
　　“我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刚刚公主掉了一支钗，特命我留下来，现在钗已经找到，我要出宫。”
　　“可有出宫令牌？”
　　“有有有，公主特意留了令牌给我。”浅疏连忙从怀里掏出出宫令牌，给侍卫们看。
　　“那你便走吧。”
　　“谢谢侍卫大哥。”浅疏跑出去，朝着马车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