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5、第 85 章 ...
-
顾霁生临危受命中途折返,欲协助沈步二人同京畿道军府暗中包围郢都城看准时机出击营救郢都,不料在折返途中被迫与叛军交锋,不敌伤重,千钧一发之际被援军救走。
这一件事第二天中午便被八重卫传了回来。
封怀瑞和老太傅知道以后是什么反应江逢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阿姐已经坐在那里半个时辰了。
宋珂盯着院中迎春绽放的花,脑中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许多事情纠缠在一起如乱麻,天知道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她的心如同先上天后入地一般。
宋珂深吸了一口气,偏头问身边的女官:“封雪呢?”
“封雪大人没有在皇城,他还在大理寺里。”萧女官说:“如今前朝乱成一团,宋大人就莫要去参和了吧?”萧女官是纪明月亲信,虽说纪明月不大管前朝的事情,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封怀瑞处处不便出手,不少事情就落到了纪明月肩上——纪明月,世族纪家女,虽说是皇后之尊但并非封姓,这大隋说到底并不是她的,有些事情她做起来比封怀瑞的压力要小,大不了就是废后囚禁而已。
但是封怀瑞不能像她一样大不了就不要这身份了,封楠还小,如果他被逼的退位,也就是握在手中的权力十不存一,届时封楠封梧两个孩子怎么办?
宋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顾霁生...皇帝陛下授命的匠部官员,如今是受命援救郢都的将军...被叛军所伤如今生死未定,我与他同朝为官...”她发现这个借口并不能圆了,空了空,干脆说:“顾霁生是我的...未婚夫,如今他被人所伤生死不知,我想在我能力范围内为他做点事。”
提刀上马领兵作战她是做不到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比如揪出究竟是那个王八犊子把情报反手卖给封宁的。
宋珂微微笑了,笑意森森,颇有当年“红衣修罗”的风范。
萧女官不敢擅自做主,只派人去询问两位陛下。得了准许后亲自点人陪宋珂前往大理寺。
宋珂踏进后院的时候封雪已经在了,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她回来,甚至好像在等她:“你终于来了。”
宋珂没心情,只是“嗯”了一声,抢在封雪开口前问:“名单呢?”
“名单我一直随身带着,就是洗澡也放在我手边。”
“...不会是你。”宋珂手搭在桌上:“还有谁...”宋珂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被深深藏起来的情绪似乎都化作银针,一下一下地刺着她。
她抬手,刷啦一声从旁边扯过空白的纸,动作没有收敛以至于带倒了桌上的书卷,落了一地的狼藉,她悬腕提笔却不知该写什么。
她能够写什么?
宋珂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宋珂,冷静点。”封雪弯腰将地上的书卷捡起来,叹了一口气:“...宋珂,顾霁生没有领过兵,他不该是将军。”
“比他适合的人有很多,沈桐川将军,步家步昭毓,八重卫封曲卿,京军怀修竹,甚至沈谨言,杜若霖...阮勋,傅盛,苏衔玉都是朝中猛将,怎么也不会是顾霁生这么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领兵。”
“...”宋珂放下了手中的笔,往后靠在椅背上,半晌,沉沉开口:“我明白了。”
这一切,从陆景秀被推出来定罪开始,或许是更早,棋局就已经开始了,将所有人都网在了其中。她也好,顾霁生也好,封栩也好,他们在下棋人手中都是一颗棋子,充其量就是带了私人感情的棋子。
如今这个执棋人都亲自下场了,他们这些棋子有所牺牲又算什么呢?
她知道的。
只是在情上有些难堪。
宋珂很聪明,这一点封雪一直都知道,封雪问:“你来是想问什么?”
既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是这棋局中的一部分,也就没什么需要追问的了。
宋珂指腹摩挲过衣上绣纹,如今棋局已入尾声,就算是阿生...
这个名字浮现在心头时,一直被刻意藏起来的担忧痛苦瞬间生长发芽,如带刺藤蔓由内而外死死缠绕着她。
过了许久,宋珂才问:“我...还可以做什么?”
“保护好你自己。”封雪望着宋珂,难得正经的人此时竟然也有了意外的安抚力量:“不会有事的。”
宋珂呼出一口气:“好,我信你。但是——”
“恕我出于私心问一句。”她身子微微前倾:“这个没事究竟是对所有人来说,还是对我们来说?”
封雪沉默一瞬:“对所有人而言。”
“好。”宋珂点点头,并未有丝毫不满恼怒,把被她揉成一团的纸张重新摊开:“现在...”她空了空,抬头环顾一周,封雪了然,拍拍掌,守在两人身边的将士将这屋子死死守好,统领亲自来将屋子巡查了一次,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对二人行礼退开。
“现在是什么情况?”宋珂想事情的时候习惯地微微皱着眉:“现在在外带兵的究竟是谁?”
“你在宫中一天天的都在吃白饭吗?”封雪顺口一刺,见宋珂微微挑眉,忽然想起宋珂现在确实是知道的少茫然的多。
她的人进不去守备森严的皇城,别的人要不就不知道详情要不就忙要不就怕被有心人偷听消息泄漏,都不曾和她说过详细的消息。
宋珂可不就是在宫里两眼一抹黑地吃白饭吗。
封雪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现在在外领兵的人有阮勋,沈桐川,步昭毓,沈谨言四人。其中阮勋如今为封宁效力。”
“沈谨言回来了?”宋珂微讶:“阮勋又怎么到了封宁手下?”
“谁知道呢。”封雪懒懒地往后一靠:“沈谨言回来了不假,但是杜若霖没有露面,我听闻沈谨言想以夫婿身死的名义要求合族出仇杀令。”
宋珂搭在桌面的手蓦地一颤,握成拳,她垂眸:“是么...”她似乎是怕封雪追问,又好像怕再谈论下去,连忙问:“那封宁...”
浑厚钟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宋珂的话,紧接着街道上传来了喧闹声,行军号角声、盔甲摩擦声,踏踏马蹄声。
郢都城似乎一瞬间便生了乱。
下一秒那位金吾卫的统领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脸色铁青:“封雪大人,宋大人,叛军开始攻城,请两位大人随我等进内城。”
*****
城外,军旗猎猎,封宁、封栩、封姚和阮勋都在,唯独不见白祁。
封姚是个圆脸圆眼的姑娘,乌发雪肤,眉修得细细的,无端添了些刻薄锐利,她骑在马背上,遥遥望向前方,郢都繁华,城池巍峨,只是如今都被卷入了战火。
她神色平静,与身边的封栩眼底带着些兴奋的封栩不太同。
她这个人呢,说野心勃勃也没错,她想登高位,享荣华富贵,美人环绕,很俗,但是真真切切是她的愿望。但若是说她胸无大志也没错,她做一切的初衷只是想让自己和母妃能够在平王府活好好的。
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能说没想过,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她握紧缰绳,望着战场。
场上战局生出了变化,护城桑落城的驻军自狭道而来,加入了战场,撕开了前军右翼,染血的刀刃直逼前线中的白祁。
封宁眯了眯眼。手拈过胡须:“栩儿。”
“是。”封栩应声。
“你带刀兵营到前面去支援一下白祁。”封宁的语气仿佛是说今天吃什么。
阮勋毕竟挂帅,他下意识想出言阻止,想了想发现如此并没问题便也没有作声。
“是!”封栩爽快应了,策马前去刀兵营点人。
一直冷静观望的封钥分出一丝注意力给自己的兄长。
就算她对封栩没什么感情,此时也难免有些同情他。
这个年轻的男人从某些程度上来说还是单纯又热血的,他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日后能够继承皇位,到现在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怀有敬意...却不知他最敬爱的父亲昨夜下令攻城的时候还下了一道杀令——
“在乱战之中斩杀封栩。”
至于原因,封姚大约也能猜到了,封宁怕封栩日后知道陆景秀是他害死的,害怕封栩日后生出反骨...
真可悲啊。
她轻轻叹气,也不知是为谁而叹。
*****
顾霁生醒来的时候日暮洒满屋,他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身边传来沙哑的女声:“醒了?”
“嗯。”顾霁生的声音沙哑,他的颈部也受了伤,总觉得说话喉咙漏风,他艰难转过头,屋中坐着的人是沈谨言。
她比在郢都时瘦了很多,双颊微微凹陷,一双眼睛大得吓人,以往藏在眼中的光芒消散殆尽,眉头紧皱,似乎这世上再没有让她发自内心欢喜的人和事。她从腰侧悬着的锦袋中掏出一颗糖渍果球放进嘴里,慢慢咬碎了:“为了歼灭封栩部,辛苦你了。”
顾霁生竖起手掌摆了摆,又指了指郢都方向,在空中写下一个“宋”字。说来也亏得沈谨言能看懂,她轻笑一声:“平王兵临城下数日,昨日开始第一次攻城,因桑落驻军及时赶到,郢都城未破,城中消息多少也出来了。”
“宋珂与今上胞弟一起被金吾卫送入内城,宋珂入住皇后中宫偏殿。”她说:“她很安全。倒是你,还好吗?”
顾霁生不方便说话,做了个还好的手势。他还想问那批供军用的器械机巧怎么样了,但是想了半天没能比划出来,最后只能在沈谨言疑惑的视线中,艰难地挤出:“匠..部...”二字。
沈谨言了然:“匠部刘成西大人亲自来了,一切正常。”
顾霁生放心了,又指了指沈谨言:你呢?言姐你看起来不太好。
沈谨言耸肩:“没什么,出不了乱子,现在就等郢都的信号了。”
顾霁生问的并不是这个,但既然沈谨言不愿说,那就算了。
后来大夫来了,匠部也来了人看望,待他终于能正常说话了,他才知道沈谨言和杜若霖率一队将士追击私军痕迹时正正撞上了异人军,虽说沈谨言和杜若霖最终被追寻“断魂”而来的林氏族人救下,但杜若霖伤势太重,即便林氏族人尽力救治了,他也只留下了一缕微弱的气息,没多久就那一缕气也散了。
沈谨言以夫婿被杀名义要求合族发出仇杀令,最终却被内门以“杜若霖其名未载于族谱”为由拒绝了。虽如此,沈谨言手上依旧有了兵——虽然谁也说不清究竟是合族还是天永军。
步昭毓和沈桐川共领的三万府兵已经抵达凤山城,整军完毕,各处配备的新兵器也都检查完没问题,如今就等郢都了,只要郢都令下,平王军队将会成瓮中鳖。
但是,十天过去,郢都仍旧没有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