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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   这一天天阴沉沉的,风里带着点潮湿腥气,宋珂坐在大殿里,看着窗外焉吧的植株出神,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她这种文官其实也没什么用了...也不全是。
      她和封雪手中有一份名单,是他们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探查,废了很多心血整理出来的,只是有些地方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这份名单...都是真的,只怕这朝廷是要大换血了。
      平王,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封宁了,从他起兵那一天起就被帝后同印废了爵位,从玉牒上除名。
      封宁起兵后一天,江逢璟一家三口和宋珂就被送进了皇城,江逢璟住谨和殿偏殿,那是二皇子封梧的住所,现在这种情况自然是金吾卫和禁军轮流值守了。而宋珂更直接,她被送到了皇后的中宫偏殿。
      宋珂知道时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她住皇后这儿好像多少有点不合适?
      纪明月见她怔愣以为是她不安,连连安抚她:“这儿是本宫的寝宫,里里外外的少不了侍卫,你住这儿大可放心,再不济本宫也能将你护好。”
      不不不,这大可不必。
      宋珂当时就变了脸色,连忙跪下行礼谢恩。
      虽然!她知道皇后纪明月出身将门纪家,很能打,一个纪明月能打一百个宋珂。但是!万万没有以皇后之尊护她一个微不足道小臣子这种说法的。
      要是让封家老祖宗知道了,不得气得把棺材板都掀了。
      其实宋珂也是知道她和江逢璟为什么会被送到宫中来精细地护着,生怕他们被人掳走被人夺了性命——因为宋棽和江颜。
      不是因为宋棽江颜曾经多么惊才绝艳,不是因为他们与帝后二人的情谊,只是因为他们二人是怀帝迫害忠良的证明,是动摇封怀瑞统治的证据。
      封怀瑞身为人子,若要推翻当年旧案难免要收口伐笔诛,只要封怀瑞稍稍压不住,那些世族就会重新开始蹦跶,到时候会是什么乱象谁又知道?
      可若不推翻不能还一个公道,这天下还有谁会信律法?
      “因为她身为皇帝,所以她做过的错都可以被一笔带过。”这样的话传久了,就会变成“权贵比平民在律法一事上有更多的权力,甚至可以不用背负违律的责任。”
      若真成了那样的风气,许多人的心血就做了飞灰。若无人相信律法之公正,自然也就会动摇国之根基,最终亡国。洪熙大陆上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只是宋珂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能成为至关重要的大人物。
      真让她...受宠若惊。
      宋珂伸手去取桌上的糕点,一个宫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请宋大人稍等!”随即用银针等一系列的东西将糕点戳了个千疮百孔验毒。
      宋珂:...
      真是受宠若惊呢。
      等验完毒了,宋珂也就没了吃的心思。只是为了对得起那块遭殃的糕点,还是取了放入口中,正吃着糕点,纪明月来了。
      宋珂连忙咽下糕点起身行礼,纪明月扶着她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先是絮絮叨叨地问了一箩筐,后来才转入了正题:“...如今形势算不得太好,封宁的异人太过强悍,当年暗部的资料又都被毁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异人的弱点,再这么下去,郢都城早晚是要被他攻破的。”
      “封雪哪儿也没有吗?”进宫住了这么些时日,当年的事情纪明月差不多都告诉宋珂了,包括封雪在暗部度过了少年时代这样的事情。
      纪明月叹气:“阿雪那孩子当年...状态并不好,我们也不愿让他在参和到这混水里。”
      “沈谨言至今没有下落,沈将军倒是和步家的人汇合了,盘旋在平丘,明面上说是与封宁对峙,但实际上被地方世族府兵所扰,那些世族....”纪明月咬牙,美眸含怒:“连谁才是这天下之主都分不清了!”
      “陛下放心,他们都逃不过去的。毕竟,待此间事毕,都是要算账的。”宋珂倒是不急,只是问:“沈小将军至今未有下落,合族可有说什么?”
      纪明月叹气:“仇杀令未发,但一旦确认沈谨言身死,合族必定发兵攻异人军。”仇杀令毕竟不是小事,十七万合族军扫荡天下十三道对皇权也好他们仇敌也好,都会有极大的影响,因此也多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不得发令。
      大隋局势一直处于微妙的平衡中,皇族与五大族合力监管地方世族,地方世族又牵制了五世族,皇族与五世族相互信任又相互防备。因此,即便是这种情况下,执掌军权的叶、沈、纪、苏、沈几族也不敢出兵,一则他们离开了也不知道地方世族会不会乱,二则他们怕拔军离开后外敌入侵,届时内外夹击,大隋就真真立于风雨之中了。而无军在手的步家最多也就只能提供三万府兵,在异人军面前根本不够。
      几大世族不能前来,皇城只有北军和禁军有一战之力,巡城的皇城司和金吾卫,皇家暗卫八重卫都无法正面迎击异人军,正如纪明月所说,只要封宁愿意,城破是时间问题。
      如今破解之法不外乎两个,一则刺杀封宁、封姚、封栩三人,群龙无首自然就散了,二则寻一位可以信任且有能力的外派将领领军在异人军攻打京城时从后面击溃异人军,但...如今郢都处于半封锁状态,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合适的人。
      *****
      当日下午,封宁传了新的要求来,他要求封怀瑞为当年弑母一事发布罪己诏,退位受刑。信是直接送到封怀瑞手中的,封怀瑞看到后当即掀了桌。
      宋珂没有多嘴问封怀瑞当年是不是真的弑母了。
      她被送入宫前顾城隐晦地和她提过,封庆的死与封怀瑞有关,却不是封怀瑞的错。其中究竟如何,宋珂没有兴趣知道,在她看来封庆死有余辜,就算真的是封怀瑞弑母登基,那封怀瑞也是做了一件好事——一个疯子当皇帝大抵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了。
      封怀瑞拒绝了封宁的要求,并昭告天下他从未做过封宁所说的事情。
      封宁听到以后不过一笑,封栩皱眉:“父亲,封怀瑞当真做过您说的事情?”
      “呵...当然。”封宁呵呵笑:“弑母登基,迫害忠良这事儿他也做过不少了...最近那一次还是经了宋珂的手呢。如果不是宋珂一时心软,这位也就不能坐在咱们这儿了吧。”他笑着看向右侧的男人。
      男人笑容浅浅,眸光明净,一身盔甲,正是儒将阮勋。
      阮勋笑容温和:“封怀瑞让宋珂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下狱,我早就恨透了他。只是宋珂毕竟是私下放我走的人,我希望殿下莫要伤了她。”
      “这是自然。”封宁一口允诺,他忽而想起什么,笑道:“我倒真是好奇了,这个宋珂真有那么大魅力,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念着她?”
      “殿下何出此言?”
      “我手底下那个阿旗,对我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把宋珂活捉,送给她。”封宁笑道:“说来这阿旗...白祁,也是可惜,这样的人才竟然因为偏见而不被重用。”封宁将白祁的事都和阮勋说了。
      阮勋眼眸弯弯:“竟还有这样的人才,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好奇就去瞧瞧。”封宁起身:“阿栩,带阮将军去见见阿旗。”
      “是,父亲。”封栩领命,他看向阮勋的眼神很复杂。
      平心而论,他不喜欢这个眼神清澈明净的男人,被他看着的时候总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心中阴暗无所遁形。
      阿旗也不喜欢,阮勋的眼神太过干净纯粹。他真的不能理解,一个经历过战火洗礼,见过官场尔虞我诈,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男人,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干净的眼神。但是被阮勋那双干净明澈的眼睛含笑望一望,心中即便再多的别扭,也会接受他的善意,心也会莫名的在他沉静温柔中去了浮躁,沉稳有力。
      真够不可思议的。
      白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和封栩一起转身离开的阮勋,心中滋味复杂,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即便知道阮勋是忠臣,封怀瑞还是会想除去他了。
      这样的人对统治者而言太过危险。他现在没有反心,万一日后有呢?他是如此有魅力的人,一呼百应并非不可能。只是想来封怀瑞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宋珂会私下放走阮勋。
      白祁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没有抓住,也就没了。
      直到后来他终于得偿所愿与宋珂相见时,终于想起了是哪里不对劲了——宋珂不过是一个没有世家依靠的区区大理寺少卿,京城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怎么会没有人察觉到当初大理寺起火一事有蹊跷?
      只是已经迟了。
      ******
      圆月躲在了云层后,天地间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这片黑暗中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年轻的男人几个起跃躲开了身后的暗箭,落在了枝叶茂盛的树梢,屏息凝神侧耳听了许久,确定暂时甩掉了追兵,才开始处理鲜血淋漓的手臂。
      他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指腹擦过帕子角落的珂字时手蓦地顿了,他轻轻的呼出一口气,重新将这方帕子塞回怀里,用匕首随便划了一片衣角,洒了止血的药粉,草草裹了伤口。
      快速止血的药粉大多刺激,直接洒在伤口上效果固然好,只是也特别的疼,少年却是手都不曾抖,只是额上沁出大滴的汗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轻飘飘地跳到地上,落地无声。
      他穿过树林赶到山下的村落,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早已准备好的同伴,而是高举火把,手执长刀的“悍匪”,那些人身后的“村落”血流成河。
      “小公子,想去哪儿呢?”少年正要无声离开时被一人喊住,那人虽然笑着,眼神里却带着杀气,他有些无奈地说:“大伙儿都知道小公子霁月风光,是个好人,咱们也不想伤你,只是你怎么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少年用布条将刀和手紧紧困在一起,环视一周,缓缓笑了,笑容尖锐冷冽,丝毫没有平日的温润,他说:“没想到你们这么看重我,这儿得有四五十个人吧?逮我一个是不是太浪费了?”
      “怎么会呢?”为首的人大笑:“谁不知道顾小公子在机巧上极具天赋,身上稀奇古怪东西多?咱们还怕人带少了。”
      火光照亮少年的脸庞,正是本该在江淮匠部的顾霁生。
      此时的他一身玄黑武袍,素来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眸敛了所有的温柔和煦,映着火光的黑眸中杀意翻涌,脸上溅了血没来得及擦掉,他没有说什么,往那儿一站却是气势天成,如出鞘的凶刀,看着这么多人,蠢蠢欲动。
      为首的人无端打了个颤,忽然想起出发前头儿特意叮嘱过:“别被顾霁生那副人皮给骗了,那小子现在什么都不怕,疯得很。”
      “尽量活抓!实在不行就地格杀留全尸!”男人说话的同时,顾霁生脚下发力,提刀直扑男人。
      “噗嗤。”是利刃没入□□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
      黑云沉沉,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搭在染了春意的叶上发出微弱而清脆的啪嗒声,将宋珂从睡梦中惊醒了。
      微弱的烛光从外间透进来,大殿里很静,只有雨声回荡在殿中。
      宋珂慢慢坐起身,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投在屏风上的人影,狰狞如恶鬼起舞,心里无端生出了恐惧——也是奇了怪了,宋珂在大理寺那么久,什么没见过?连和“好兄弟”们一起过夜都试过好几次了,还是照样睡得香。
      她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不安和恐惧就如窗外的黑云,笼罩在她心头。
      “来人。”宋珂哑着嗓子开口,外间马上就有女官应了:“是。”脚步声渐渐近了,宋珂整个人绷紧了,她盯着屏风上渐渐清晰的影子。
      女官是皇后特意指派来的亲信,姓萧。萧女官站在屏风处对宋珂行礼:“宋大人,可是闷...”
      “我弟弟——不是,江大人哪儿还好吗?”宋珂打断了萧女官的话,萧女官一愣,开口:“这...奴婢现在差人去问。”说着就叫来了宫女,点了两名侍卫同去华清殿,罢了遣退左右,上前两步,压着嗓子问宋珂:“大人,可是想起有什么不对?”
      宋珂摇头,似无意地向房梁看了一眼。
      去华清殿的小宫女很快就回来了,还带来了二皇子封梧和江逢璟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刚刚准备睡觉的皇后陛下,这一下把宋珂实实在在给惊到了。
      怎么回事?她这么厉害的吗?!
      “小珂身子可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传太医来一趟?”皇后纪明月一副担忧的模样握着宋珂的手:“我听闻双生子之间惯来有感应,咱们这儿刚刚遣了宫女去华清殿,梧儿就带着江大人他们来前殿了,说江大人想来见见你。”
      宋珂下意识看向江逢璟,江逢璟抿着唇坐在椅子上也望着她,眉头微微皱着。
      江逢璟一家三口安安全全地在她面前,宋珂心中的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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