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91、第 91 章

　　钟戎走进大棚外一圈半人高的草丛，他半蹲在草丛里，在运输车和大棚的视觉死角暗暗观察运输车。
　　运输车是个庞然大物，和那天乘坐的烈火帮大车有的一拼，这算不上好事也算不上坏事——行动会很明显，难以隐藏运输车的行踪；但同时，这足以作为遮挡，让现在钟戎的行动变得容易。
　　他蹲着往前走，无声地到达运输车的后车厢旁，在被车轮碾压得东倒西歪的杂草外躲避，慢慢地靠近绕圈，在能遮挡住他的草丛里观察到了运输车的近景全貌。这种车对于钟戎来说有些超标，他得把数据带给阿莱研究。外形比较容易拍摄获取，内里就很麻烦了，得知道现在
　　磷小队的队员所在位置。
　　运输车的车头有两个普通轿车垒起来那样大的空间，其中坐着四个人，叼着烟在调整过内里结构的车内棋牌桌上打牌。剩下两个人分别坐在车窗前，望着车外无所事事。烟味从大开的车窗内飘出来，徘徊在蹲着拍摄轮子的钟戎头顶。他警惕地静止在恰当高度，不让气流改变烟的走向，引起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烈火帮的注意。
　　他慢慢地挪动，钻到运输车底，按照阿莱嘱咐得那样完整地拍摄了车底的照片。阿莱多次强调现在飞掣里车辆的改变很鸡肋，几乎没改变过设置的车辆底部都有关于车辆的具体信息。虽然他吐槽这个是因为每次他都得把新车的数值修改，但放在现在就很方便了。帮派一般不会每辆车都修改设定，更何况更新没几天，说不定这辆车还留着具体信息。
　　他无声地挪动相机，一小块一小块地拍摄，躺在泥地上，闻着飘向车底的浓重烟味皱眉。
　　窗边的人点上烟，过肺吞吐：“磷和那个迅猛帮聊得很开心啊。”
　　钟戎动作稍缓，竖起耳朵。
　　打牌的人瞥他：“老大让她来看看情况，估计套话呢吧。”
　　“但是老大好像不怎么怀疑那两个人。那个啥……那个，海鲜帮吗？他们天天来旁侧敲击要帮里前身是迅猛帮的人，烦死个人。”
　　“乌贼帮！你说这话可别被听见了，今天来的那一波还没走呢，还多了野兽帮派来的人。老大又要唉声叹气了，她怎么说那些人都来。”
　　“噢噢，我小点声。就是那个帮派，他们也不嫌累，老大是不会交人的，进了烈火帮就是自己人，他们不可能不清楚。你说他们要前身是迅猛帮的人干什么？门内清理？可是都已经离开帮派了，按道理就没有关系可以放走了。”
　　“要我说，那两个新来的迅猛帮肯定有什么，所以乌贼帮才天天派人。”
　　“彩老大那边也有人这么说，他们说那两个迅猛帮身上有宝藏。”
　　“宝藏？扯呢吧？”
　　“不，彩老大身边的那个小手下说他看见了，那两个迅猛帮拿着宝藏。”
　　钟戎一下子僵住，下意识拍向空空如也的兜。为了安全，他前几天就把寒水滴放到公寓安全屋内，并不放在兜里随身携带。他从来没在９以外的人面前拿出过寒水滴，彩老大的手下是在哪里看见的？还是这只是试探？他得把这事告诉９。
　　“……迅猛帮这几天没有动静，”车内的烈火帮沉默片刻，又开始聊，“也绝对不来火星附近，老大想反击都困难。”
　　“毕竟是大帮派，之前袭击老大的人也不能完全用证据证明是迅猛帮的人，贸然行动对帮派不好。”
　　“但我总觉得那两个……海鲜帮还有野兽帮，他们和迅猛帮是一边的。”
　　“就算是，也不能开战。真是憋屈，天天被骚扰还不能攻击。迅猛帮本来就在对咱们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和别的帮派开战对帮内是消耗，给了他们有乘之机就不好了。”
　　“那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现在帮派里出去做任务挣钱的都被派去守门了，就为了防止有人从火星区边缘侵入，”说话的人丢掉碾灭的烟头，“……要不把那两个新来的迅猛帮丢出去算了。”
　　“其实是个办法，他们两个还只是考察期的新人，帮里那些守门的人也在说把那两个人交出去。跟磷说一声，让她把里头那个迅猛帮带出来，然后直接绑上车。”
　　“呃……那剩下那个呢？”
　　“问一下那个小白脸就行了，他肯定会说的，看看车里的这些宝贝们。”
　　钟戎心一紧，以最快的速度拍摄完车底，来不及再去想办法查看车内的细节，翻滚着原路返回，直奔９。
　　他跑得飞快，车内的人没来得及捕捉到他的身影，但摇摆的野草还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窗口的烈火帮坐直，皱眉看着野草：“起风了吗？”
　　“没有，”打牌的某个人探出头，“怎么了吗？”
　　“好像有人听见咱们说的话了。”
　　“那取消吧！”最中间的人终于找到机会，小声反对，“磷不会同意的，老大也是，内讧是老大最不能容忍的事。”
　　果然，磷在收到消息后就狠狠瞪向了运输车，警告的眼神直接扫向发消息的人。
　　“啧，”一开始提议的人丢开对讲机，半晌扔掉手中的牌，“什么破牌。”
　　队伍的人同情地看着他，他们都知道他喜欢磷很长时间，但同时也被拒绝过很多次。他们交换眼神，默契地决定以后离那两个前迅猛帮远一点。
　　植物室内，妮丝正拉住急切想找９的钟戎讲些有的没的，急得要命却无法直说的钟戎只好看着９使眼色，让他离磷远一点。
　　妮丝的头发炸出一缕，她完全没有在意，只是扯着钟戎的手：“我明白，每个年轻人都会受些感情上的伤，从你的眼神我能看出来，但是１００似乎只是在假装自己，他并不喜欢磷，你们这几天的吵架让他有危机感了……”
　　钟戎一噎：“……不，我……”
　　“当然当然，我明白，”妮丝连连点头，拉着钟戎的手，“但是相信我，任何矛盾都会在庆典消失的。”
　　钟戎迷茫：“庆典？”
　　“是的是的，”小个子女人快乐地笑了笑，“三天后的庆典，从今天开始预热，那可是烈火帮们最喜欢的节日了！我想你可以去邀请一下１００，你们会成为很可爱的一对儿的！”
　　妮丝转过身，叫唤磷：“磷！快过来！你的队员要等很长时间了！”
　　钟戎慌张地晃动瞳孔，想要阻止她。９隔着一段距离看向他的眼睛，轻轻地点头安抚。钟戎觉得他大约知道了什么，于是不再胡乱慌张，只是低下眼，否则他眼里对磷的戒备会暴露。
　　妮丝把地上的岩浆桶交给钟戎，推着磷向外走：“好了好了，你的视察结束了，再见！”
　　钟戎拎着铁桶，看见岩浆的状态恢复到正常，心里觉得不妙，妮丝刚才代替他做了岩浆恢复工作，那么她是否发现了他刚才的动作？可是她说的那番话……或许妮丝发现了他不见，但只是认为他是因为失恋所以逃避。
　　妮丝很快回来，用眨眼肩膀碰撞的一套动作证明了她只是认为钟戎是失恋。她撺掇着钟戎走向９，又装作什么都没做却很明显得走开：“噢！寒冰！你这个浇灌技术！”
　　不去管妮丝的动作或是其他，钟戎开门见山：“磷他们队对咱们有敌意，他们听彩老大某个手下说咱们拿着宝藏。”他把听到的那些话简短地跟９说了一遍，躲开妮丝的视线，走到火焰花遮挡着的死角。
　　９拍住他的肩膀：“首先，不用担心磷。她刚才收到队友的消息后直接冲大车摇头狠瞪，结合你刚才说的，她们队可以确定不可能直接来绑咱们，大概率会选择躲开咱们。但是现在麻烦的不只在烈火帮内，阿火这几天一直被乌贼帮和野兽帮的人骚扰，要求交出咱们，这只会是他们的表面计划。”
　　“表面计划？”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寒水滴，他们所有人——烈火帮、迅猛帮、野兽帮、乌贼帮，他们想要的都是寒水滴。但烈火帮和他们的意图都不一样，阿火不会让那个能毁掉烈火帮顶柱的寒水滴继续存在，她是想销毁它；但是剩下那三个，他们要的是寒水滴以及更多的宝藏，所以烈火帮一定会在他们拿到寒水滴之后联合攻打。”
　　“那他们必须要先拿到寒水滴，他们得确定寒水滴在咱们身上……”
　　“所以咱们不能离开烈火帮，”９说，“现在只有烈火帮里才能躲避开迅猛帮的检索。想想看，乌贼帮和野兽帮联合起来，就足够破开烈火帮的一扇门，或者只是用武力威胁让阿火交出咱们。”
　　“但是他们没有来抢……”钟戎猛地吸气，“他们在拖延时间！他们在麻痹烈火帮的警惕！”
　　９点头：“他们已经包围了周围，一周足以扎根，我们只要一离开烈火帮，就会被捕捉到。他们想用轻松的方式确认——两个独自脱离火星区到外面混合自由区公寓的烈火帮，这个身份简直不能再明显。”
　　钟戎咬住嘴唇：“可是寒水滴在安全屋里。”
　　“你做了只有咱们四个知道的记号，按照计划，ＭＯＯＮ三天前就已经把它取走了。”
　　“那计划……”钟戎焦虑道，“咱们的行动怎么办？一切都变了。”
　　不能出去找ＭＯＯＮ和阿莱一起计划去火山，他们的基本行动方案已经报废，再加上那三个在火星区门口外耽耽虎视的帮派，他们得想个快速的替代办法。
　　“如果我们出不去，那ＭＯＯＮ和阿莱能进来吗？”钟戎问。
　　９摇头：“在庆典之前不能有这么大的动作，万一引起烈火帮的怀疑，咱们腹背受敌就更麻烦了。”
　　钟戎从肺中挤出一丝热气：“我们会失败吗？”
　　他的脑后升起一股熟悉的寒意，他的直觉在给予他警告。
　　“可能会，但只是暂时的，”９拉住他的手，“但我们也可能成功。”
　　钟戎没说话。
　　他不该把寒水滴放进安全屋的，这一周烈火帮根本就没搜他们的身，甚至都没怎么怀疑他们。起码他们周围的人都是这样。
　　“庆典在三天后，咱们还有三天时间，”９轻轻捏着他的手指，“深呼吸。没关系的，我们要享受游戏，任务不是一切。”
　　钟戎沉默片刻，抬起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