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90、第 90 章

　　钱水崇这几天心情似乎很好。在连续一周被钱水崇定点敲门叫出去吃饭后，钟戎这么觉得。
　　早晨做了疙瘩汤的钱水崇笑意盈盈：“葱花香菜少来点？”
　　钟戎点点头，已经完全认命。他完全不知道钱水崇怎么是卡点卡得这么准，每一次他从飞掣下线休息，没走到门口就被敲门。他昨天甚至怀疑屋子内有监控，准备找，又觉得钱水崇不是这样的人，随之放弃。
　　他们一如既往大部分时间沉默偶尔闲聊得度过了早餐时间，分别在厨房门口。钟戎做了些运动，接着在约定时间再次上线，出现在烈火帮的植物室。
　　９已经到了，他悄悄地招手。钟戎小步跑过去，确认只有他们两人后问：“有什么新发现？”
　　“确认了，今天运送岩浆和火焰的负责人的确会来这个植物室，”９说，随手抹去钟戎脸上的污渍，“是个机会。”
　　钟戎抬手使劲蹭脸上那地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等我和那个负责人套情报的时候，你去看看运输车，作为驾驶员或者潜入躲藏这两个计划各自需要的细节，”９轻轻抓住他的手，“干净了，不要搓。”
　　钟戎听话地放下手。植物室门口传来动静，和他们一样负责植物室的同事上班了。不好再聊任务，钟戎按照几天前９说得那样和他闲聊，正巧想到钱水崇奇怪的卡点能力：“你的室友也会卡点吗？”
　　９眨眨眼，没反应过来：“卡点？”
　　“就是我的室友，他……很神奇，”钟戎皱眉，“我每次下线没两分钟就会被他敲门叫出去吃饭。”
　　９安静两秒：“……你不喜欢他这样？”
　　“不是喜欢不喜欢。他人挺好的，只是我……”钟戎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他不想在烈火帮面前说这些私人感受，“没有，我胃这些天好受很多。我就是纳闷他怎么能卡点卡得那么准。”
　　“说不定是因为他很在意你？”９轻声道，“可能他知道你胃经常不舒服。”
　　钟戎想起之前半夜拿胃药外卖吵醒钱水崇，忽然领悟：“啊，他可能是想晚上睡好一点，我拿药外卖会吵醒他。但现在家里有药，不用再买了。我得跟他说一声……”
　　９的表情裂开：“我不是这个意思……”
　　９虚脱的眼神没被看到，钟戎专心给钱水崇发消息。解释完之后，和昨天一样，等待９故意大声的指责。
　　他们正式进入了吵架阶段——外人看是因为一些任务上的分歧，实际上就是俩人因地取材随口扯出来的，一是为了让９能从俩人的关系中暂时脱离，完成他们计划好的靠近“肥料运”送人，套取情报准备前往火山，二是让他人放松警惕。毕竟再好客开放的地方也难免会对前敌人产生疑心，尤其当这两个前敌人关系很好时。
　　如果顺利，今天下线前就可以去往附近的公寓安全屋，和ＭＯＯＮ阿莱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太阳从最高点降落，钟戎和９隔着两排火焰花背对着各自完成浇灌任务，同时竖着耳朵向门口。
　　妮丝的咯咯笑声传过来，她叫对面那个人不要开玩笑：“噢！磷，你真是一直都这样有趣！”
　　被叫做磷的人低声又说了什么，逗得妮丝笑得几乎缺氧。她们在门口聊了很久，终于大棚门帘打开，粉色的妮丝和高她两头接近一米八的“磷”——穿着红色皮质紧身裤修身夹克的火红卷长发女人一起走进植物室。
　　磷的视线和９的碰到一起，眼珠一瞬间静止。
　　妮丝从物品库抽出一个悬空沙发，招呼磷过去：“来吧，坐！”
　　磷回过神，眼珠转动，脸上挂上了不算良善的笑：“这里都是新人？”
　　妮丝叉起腰：“这些可都是我最近我最得力的手下，你，停止你危险的想法！”
　　“我可什么都没说。”磷耸耸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神慢慢移向在她侧前方的高大银发男子。
　　真是浪费，她想。这样的美人应该是她的同事，而不是这么老远植物室里的一个新人。她真应该把这人的意识形态模板复刻下来，给运送队每个人都搞一套。
　　看着多养眼。
　　男子侧过头，长睫毛一抬，露出浅灰色的眼睛，和说不清意味的眼神。磷浑身一酥，心里默默给妮丝道歉，瞬间决定把她得力助手之一拐走到床上或者车上。
　　脚步声从身后靠近，钱水崇知道磷开始对她感兴趣了。他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连着泼出两次岩浆，利用火焰花吸收时的“滋滋”声做暗号提醒钟戎。
　　钟戎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钱水崇放下心，预料之内地在转头时看见出现在他身边的磷，“惊讶”地退了一步：“额！”
　　磷一捋蓬松的卷发：“你好，”她看向钱水崇的工作服，找到名牌，“１００？”
　　钱水崇隐蔽地把她整个人都扫描了一遍，搜集到一些信息——她身上别着对讲机，意味着有队友，不知道有几个人，这让钟戎的行动计划受到了阻碍；但她的意识形态风格和钱水崇恰巧知道的一部电影主角很相似，从这个话题切入可以提高对方的好感度，让对方对话题沉浸更多可以获取更多的信息。
　　钱水崇没回答磷，而是盯着她的外套：“井宿镜？”
　　磷一愣，接着惊喜地睁大双眼：“你知道这个电影？”
　　“嗯，”钱水崇点头，“你穿得很有楚南河的风格。”
　　“你看出来了？”磷身子靠向钱水崇，“你喜欢哪一部？第二部吗？真巧，我也是！但喜欢第二部的人似乎不那么多……”
　　“７７！”
　　“呲呲——”
　　一声惊呼，站在钟戎身旁的烈火帮小伙子迅速压住他的手，让他浇出去的岩浆没能到达一定高度，只落到了叶片上。火焰花的叶片蜷缩起来，岩浆险险没泼到花瓣上，钟戎从全神贯注地聆听中回神：“……抱歉。”
　　“７７，不要走神啊，很危险哒，”和钟戎在这些天浇灌作业中熟悉起来的烈火帮——寒冰射手长叹一口气，“这边都浇过了，背后这一排还没有。”
　　钟戎沉默地转身，看见９和一个红衣女人。女人和９靠得很近，谈话中笑得很真实，看样子和９很合得来——９的计划起效了，这是好事。但是女人身上别着对讲机，造型奇特，他这几天在烈火帮内闲逛时看见过各种各样的小队专属对讲机，按照大小和型号，女人带的小队可能有５到７个队员。
　　这下麻烦了，想要隐秘地观察运输车十分难了。
　　“噢？所以你是运送这些岩浆的人？”钱水崇慢慢引导话题到正题，余光注意到钟戎没有找借口离开植物室，知道他是也注意到了磷有不少队员的事，于是问磷，“你一个人运送吗？”
　　磷没察觉到不对：“我和我的小队，普通的烈火帮规模，７个人。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去和老大说说，小队再加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
　　钱水崇没避开她的媚眼，笑笑：“我的荣幸，但我现在还没过考察期，还有两周呢。”
　　“那你能让妮丝觉得很得力，”磷惊讶，“看来你真的不错。说真的，如果我来挖人，你会跟我走吗？”
　　“为什么不呢？”钱水崇挂着面具一般的微笑，“我从没遇见过喜欢井宿镜２的同好。真是奇怪不是吗？明明２拍的最好。”
　　磷立刻点头：“是啊！我也是这么想……”
　　火焰花摇摇摆摆，钟戎肩膀猛地被蹭着花过来的寒冰射手一撞：“？”
　　“我说，哥们，你也太在意他了吧？你一直盯着他看，”寒冰射手下巴指向９，“１００号和磷聊得愉快的事这么让你有危机感吗？你眼神都能杀人了。”
　　钟戎条件反射地攥紧瓢把，克制住下意识地反驳和实际上心里的慌张。除了那天一起的烈火帮们和妮丝，别人都并不知道他现在和９“热恋”的事，只知道他们最近意见分歧、经常吵架。
　　寒冰射手挤眉弄眼：“你知道，帮里对办公室恋爱很接受的，那么喜欢就上吧！”
　　钟戎让自己尽量冷静：“……我们在吵架。”
　　“宿敌变情侣很带感啊，”寒冰射手抚摸下巴，“想当年，我姐疯狂迷恋过这类型主角ｃｐ的书。不瞒你说，我偷偷看过，真的很带感。”
　　“不了，”钟戎拒绝，“你不去完成浇灌吗？”
　　寒冰射手耸耸肩：“嘴硬也是没用的宝贝儿，你的心不是话语就可以决定走向的。”
　　钟戎又陷入了这几天他难以自控的漩涡，他在里头被自己对９越来越明显的迷恋拉扯，尤其是他之前对９坦白后，他越发觉得９对他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在往危险的、陌生的意味方向滑行，让他不清不楚又难以逃避，甚至会在这种潜入任务里频繁出神。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失控了。
　　他本能地隐藏起了想法，面对９时不再说他的感受。这的确有在帮忙。他决定在任务完成后上网查查看，这种陌生的感觉。
　　连续的滋滋声唤回钟戎的神智，他捕捉到磷别上对讲机，看样子是刚说完什么。他在叶片缝隙中对上９的眼神，９在告诉他行动，他有十五分钟。按照９的眼神方向看，大棚薄膜后的大车车尾出现在眼前，钟戎迅速调整状态，一秒内在脑中画出路线图。
　　妮丝在不远处，钟戎故意“烦躁地”搅动岩浆，等待妮丝来阻止。
　　妮丝果然惊慌失措地跑来：“停下！不要搅动！我没说过吗？我不记得了……但是你不应该搅动它，那会破坏铁桶的属性！看，出现凝块了吧？这桶岩浆已经不符合灌溉要求了，给我吧，我去把它弄好……”
　　钟戎没把铁桶递过去：“抱歉，是我的问题，您教过这些，我去弄吧。”
　　妮丝有些不放心：“我教过吗？”
　　“教过，”钟戎指向门口，“在那里弄，对吧？”
　　妮丝点头：“好吧，那你去吧。慢一点弄，不要着急，小心一点。”
　　钟戎低眼盖住眼神，看着非常顺从。他微微鞠躬，转身走向了门口。妮丝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和磷聊天的９，担心地叹气。
　　铁桶放在地面，妮丝转过身去，走到寒冰射手身边：“你有做记录吗？我看看……嗯！你负责的火焰花都很不错……”
　　岩浆在铁桶里咕嘟咕嘟，门帘一晃，门口空荡下来，钟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