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76、第 76 章

　　酒瓶破碎处闪着寒光，歪着脖子的男人和长指甲的女人齐齐看向手持酒瓶的人。酒精的味道弥漫，男人和女人同时大吼起来，向钟戎冲撞过去。
　　钟戎的表情藏在阴影里无法被看清，他定定地站在那里，捏着酒瓶的手青筋凸起。只有几秒钟，他的身子本能地开始动作。酒瓶被横握，尖锐处像刀刃，噌地划过男人的胸脯。鲜血喷涌，男人捂着伤处跪倒，露出身后的女人。女人的指甲没有停顿地前伸，眼看着要抓到钟戎的眼角，酒瓶又在空中划出一个圈回归起始地，一下子挡住女人的攻击。指甲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钟戎没有犹豫，手腕一转，酒瓶瓶身流畅地撞到女人的太阳穴。
　　女人瘫倒在地，闷响一声。钟戎深深呼吸，捏紧手中的酒瓶，听见又两声闷响和钱水崇靠近的脚步声，没回头地推开酒吧大门：“走了。”
　　人群在他们身后奔跑过来，钱水崇顺手把一旁的木棍插在门把手上当门闩，人们就一个又一个苍蝇见光似的撞在玻璃门上。他一甩小刀上的血，看见一旁停靠的无主摩托：“一站地的距离跑不够快。”
　　钟戎回过头，看见他蹲在摩托旁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你在干嘛？”
　　“借车，”钱水崇收起小刀，跨坐在摩托上，转动油门，“上车，带你回去。”
　　地震级别逐渐增大，街上出现越来越多的人。这些人不害怕不尖叫，都像酒吧里的人一样麻木，只会一昧地攻击钱水崇和钟戎。
　　主路大桥的桥墩喀嚓断裂，整段桥都倾倒砸下，把去往医院的路给彻底堵死。
　　摩托不得已停下，身后人群密密麻麻地追过来，简直是重温竞赛，钱水崇捏着油门观察周围，试图找到翘板直接飞过乱七八糟的废墟。
　　钟戎抓着钱水崇的腰，皱眉问：“往前冲还是解决后面的人？”
　　翘板发现，长度方向合格，飞过去的距离足够。钱水崇估摸摩托车尾和人群的距离，有了主意：“先往后，再加速向前冲。抓紧我。”
　　钟戎丢掉酒瓶，双手抱住钱水崇的腰：“知道了。”
　　钱水崇没磨蹭，调头向人群前行到极限，猛一甩尾，撞飞第一个冲来的人，油门到底，向翘板冲刺。
　　引擎的声响划破夜空，翘板被重物压得吱呀作响，摩托的车尾灯鬼火似的上升，最终脱离翘板，唰地飘过断桥废墟。
　　时间在此刻放慢，钟戎睁大双眼，在高空看见了这个世界。
　　世界在坍塌，除了医院那栋住院部的楼。白色的大楼站立在世界中心，乌云从楼顶之上扩散，雨从那里降下。再往上，是模糊的球状透明罩，像雪花球的玻璃，隐隐罩在医院外。医院内的人都像玩具小人，在虚拟舞台完成话剧。
　　风吹过来，钟戎闻见风的味道，那样熟悉，他似乎在某栋楼顶闻见过，如果他往远处看，能看见漂亮的落日，还有随风纷飞的白色衣角。
　　这是什么？
　　记忆从他脑中一瞬掠过，他难以捕捉。
　　摩托车轮重重落地，内脏随着颠簸坠下的感觉让钟戎猛地回神。钱水崇感觉到腰侧被紧抓：“怎么了？”
　　钟戎摇摇头，刚才停顿时看见的世界模样忽然又模糊，像是从未被看见。电闪雷鸣，雨浇得钟戎睁不开眼，他甩甩头：“没事，快点，我们得……”
　　“好，抓稳。”钱水崇压低重心，侧身让摩托顺着环路内侧飞速行驶，肩膀和护栏仅有一纸之隔。雨幕被撕开，摩托轰鸣着穿过这半边不详静默的城，向医院直行。
　　雷轰不停，忽然从残缺的高桥上传来引擎声响，越来越靠近，钱水崇警觉看过去，一道黑影正在此时冲出桥护栏，从空落下。
　　“呲——”
　　刹车紧握，摩托轮胎重重摩擦过碎裂的地面，刚刚好停在落在路面横档去路的小轿车前。
　　钟戎探头：“怎么回事？”
　　小轿车伤痕累累，一路滴答漏油，这会儿里面的人似乎在折腾什么，导致车身吱嘎摇摆。钱水崇想速战速决，翻手举起小刀，打算用刀和车尾金属摩擦的火花引爆轿车，解决障碍。
　　“等等！”车门被一脚大力踢开，一个普通的女人钻出车，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啊该死，不能说账号名字。我是月亮，这个可以说。”
　　ＭＯＯＮ？
　　钱水崇没放下刀，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是吗？”
　　“你一开始是被美色·诱惑的，”女人拨弄头发，“身材火辣的无脸男，记得吗？”
　　钱水崇下意识挡在钟戎面前：“行了，阿……呢？”
　　“你也说不出来，”ＭＯＯＮ了然，“他在外面控制，我进来带你们出去。超出约定时间三个小时了，又有人送了个道具，可能是出什么事了。”
　　“出去？”钟戎云里雾里，捕捉到关键词，“什么意思？你要走了吗？你们是朋友？”
　　ＭＯＯＮ看向他的剪影，答道：“熟人而已，当然要走……”
　　“我会和你一起，”钱水崇安慰他，打住ＭＯＯＮ的话，“你换个车，去医院路上再说。”
　　ＭＯＯＮ挡住他：“不能去医院，那里是……最中心。刚才很奇怪吧？那里会更奇怪和危险，那个人顺便还让我拦住你们不到中心……”
　　钟戎不快地张嘴，被钱水崇抢先一步：“我们俩必须去。”
　　ＭＯＯＮ瞪大双眼：“你疯了吗？你没听清我说的话吗？很危险！”
　　“你赶紧离开这里，”钱水崇拨开ＭＯＯＮ的手，“在外面等待，别再来了。”
　　“起码告诉我原因，”ＭＯＯＮ坚持，“宝……像怀表那样的东西就算了，不值得你们去。”
　　钱水崇皱眉：“你不懂……”
　　“我妈妈在那里，”钟戎没再安静，“女士，麻烦让开。”
　　ＭＯＯＮ瞳孔晃动，钱水崇对她比划“找到宝藏可以离开这里”，她最终妥协：“知道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我朋友要去那里。”
　　钱水崇一愣：“你……”
　　地面震动，钟戎拍拍钱水崇的肩膀：“去医院！”
　　ＭＯＯＮ凭空抓出一把钥匙打开路面出现的新车，坐进车里，重重摔上车门，看着飞速冲出去的摩托无奈叹气：“真是，游戏而已，搞成这样……”
　　尾音刚落，车内置屏幕就出现一个卡通道歉的红卷毛小子。ＭＯＯＮ拿手指弹弹他：“放心，会带着那两个笨蛋出来的。你确定那个装置的运作不要出问题，做好准备。”
　　卡通小子换上ＯＫ手势，ＭＯＯＮ踩下油门，跟上那辆摩托车。
　　“滋滋——”
　　电流声弱，医院楼顶的红十字灯牌变暗掉落，砸在停车场的某辆轿车上，把它砸得稀烂。碎片溅起，飞向刚来的摩托车手头部。
　　一只手挡在他脸前，被碎片割得鲜血直流。钱水崇心一慌，下意识踩了刹车：“钟……”
　　钟戎一声不吭地收回手，利落地跳下车，跑向住院部的大门。
　　ＭＯＯＮ关上车门，刚好看见这一幕，眼看着楼顶又有什么要砸下来，赶紧拽着钱水崇离开摩托：“傻了？”
　　摩托在背后被砸毁，钱水崇看着钟戎一路留下的血迹：“……没事，去六楼，跟着他。”
　　“武器，”ＭＯＯＮ从空中抓出一把手·枪和弹匣交给钱水崇，“只能带进来这种的。”
　　钱水崇握住武器，虽有疑问但并未浪费时间，只转身迅速跟上钟戎：“走吧。”
　　楼梯通道被堵得水泄不通，病人和家属哭嚎着推挤彼此，物品掉落再被踩碎。通道墙壁不断变化，挤压或变宽，像是玩弄猎物的猫，逗弄着人群。
　　钟戎无法通过，干脆闷头扎进人群，想沿着墙角逆流而上。
　　“小钟！”钱水崇大喊着把他拉出来，“你干什么！”
　　“我要上楼！”钟戎两眼通红，“你拦我干什么？”
　　通道传出痛叫，有人摔倒了。不仅如此，还不时有碎石落下，砸在某人身上，又是不是飞出锋利的铁片，把人拦腰斩断。骨骼被踩碎的声音和减弱的求救声藏在人群的杂乱声音里，钟戎安静下来：“……抱歉。”
　　“走另外的路吧，”ＭＯＯＮ从后方钻出来，“电梯在哪儿？”
　　钟戎迅速拦住她：“地震不能坐电梯。”
　　“不坐电梯，”钱水崇明白ＭＯＯＮ的意思，给钟戎解释，“走电梯井，爬上去。”
　　“也行，”钟戎思考可能性后点头，“跟着我，电梯在这边。”
　　钱水崇看见几个在大厅乱窜的人，捏着枪犹豫。ＭＯＯＮ利落给枪上弹：“别担心，现在就算掉马也没事，大家都穿到别的人身体里，他之后认不出你的。”
　　“还能再弄出来一把吗？”钱水崇问。
　　ＭＯＯＮ从半空再抓出一把枪：“给。留一个在外面真的很方便。”
　　“辛苦后勤了，”钱水崇拿过那把枪，“注意东南角那几个人，他们身上有武器。”
　　ＭＯＯＮ熟练转枪：“放心，我在你俩身后呢。”
　　钱水崇不再担心，跑步跟上钟戎，把枪交给他：“拿着。”
　　“这什……枪？！”钟戎惊愕，“你怎么……是那个女人拿出来的吗？”
　　“给她朋友准备的，先借给咱们，”钱水崇挡在他身后，“撬开门，你会吧？”
　　钟戎点点头，把枪别到裤带，两手抓住电梯两侧门，用力掰开。
　　ＭＯＯＮ从兜里掏出纸团，展开后空白的纸面上出现了文字。她仔细阅读：“能定位到最中心……宝藏吗？那就定。”
　　字迹变化，ＭＯＯＮ安心了：“五分钟，很短啊。”
　　电梯门被拉开，东南角那几个壮汉一齐起身，各自拿出铁棍一类的武器。ＭＯＯＮ对上打头者的双眼，举起枪微笑。
　　“Ｍ……月亮！”钱水崇把钟戎送上电梯通风口，把ＭＯＯＮ叫过来，“快上去。”
　　“五分钟后可以定位宝藏所在地，数据发送进来，像地图一样。”ＭＯＯＮ迅速说明，接着没磨蹭，抓着钟戎伸下来的手，一下子被拉上去。
　　钱水崇消化这一消息，不再担心怀表和楼道里地图的事。电梯门紧急关闭，钱水崇拉住钟戎的手，跳上通风口：“门关上了，你们先走。”
　　钟戎给ＭＯＯＮ让出位置：“你朋友在几楼？”
　　“６层，”ＭＯＯＮ把手套递给他，“戴上。”
　　每层的电梯门都在发出哐哐的声响，ＭＯＯＮ毫不犹豫地出发，钟戎确认枪的位置，也抓住钢索：“钱医生……”
　　“不用担心我，”钱水崇盯着电梯内，看见几个人冲进来，三枪搞定后迅速踢上通风口盖，“快走！”
　　钟戎知晓他的实力，不再磨蹭，迅速跟上ＭＯＯＮ。
　　耳机内提示一响，ＭＯＯＮ盘在钢索上，掏出纸团，用手电照着读：“６０３病房？”
　　“６０３怎么了吗？”钟戎仰头问，“你朋友在６０３？”
　　“嗯，”ＭＯＯＮ收起纸团，“你知道？”
　　“我妈就在６０３，”钟戎双臂酸痛，“还有两层。”
　　五层电梯门在头顶的ＭＯＯＮ身边被咣咣砸响，钟戎心生不安：“要不咱们换个位置？”
　　ＭＯＯＮ晃晃手·枪：“放心，我枪法不错。”
　　话音未落，钢索就开始剧烈晃动。吊在上面的三个人都下意识双手抓紧绳索。四五层的电梯门嘎吱刺耳被拉开，奄奄一息的病人们现在各个都怒吼大力，把攒着的一大堆针头针管举起来，一股脑地扔过来。
　　钱水崇单手加上双腿固定住，握枪稳定地解决投掷的病人。
　　子弹飞出，病人倒下，枕头针管摔散掉落，钱水崇计算着剩下的子弹，观察电梯门口附近，没再发现拿着针头针管危险物品的病人。
　　医疗车被人从五层推出，踉跄坠落，眼看着要砸向三人，钱水崇兜里的怀表一烫，忽然四层原本一个萎靡的病人忽然被打了鸡血，一跃而起抓住钢索，把钢索带得向一边晃动，让三人以微妙递增的距离避开手推车。
　　打鸡血的病人荡回来，正好被手推车砸中额角，两眼一翻泄力掉落。
　　幸运？
　　“哦这可不妙，”ＭＯＯＮ看着五层那三个推车的小屁孩，“我开不了枪。”
　　“从墙上走。”钟戎下意识说，并下意识地跳到四五层中间的电梯井墙面，扒住凸起的钢筋结构，向钱水崇伸出手，“抓住我！”
　　光招不到他的样子，他的语气和举动让钱水崇一瞬间想起似乎好久未见的无钟，终于有点钟戎就是无钟的实感。
　　钟戎抓住钱水崇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向上看：“月亮，往上爬！”
　　ＭＯＯＮ对上三个孩子扭曲的脸：“……好。”
　　“抓住我的腰。”钟戎把自己交给钱水崇，几乎悬空着把电梯门合上。三个小孩都能掰开的门，不会难关。不出所料，这个电梯门很容易关，很快就咣当关上。
　　“我到了！”ＭＯＯＮ抓住六层电梯门的钢筋，“你们两个呢？”
　　“还有不到两米的距离，”钱水崇回答，把钟戎再次拽回来，“你先走。”
　　“好，”钟戎抓住钢筋往上攀爬，“你要跟上。”
　　“不用担心。”钱水崇拍拍他的大腿，迅速跟上。
　　ＭＯＯＮ抬起一只脚，利用腿部力量，把自己固定在电梯门处，抬起另一只脚去把电梯门向旁边推。
　　光亮慢慢增宽，钟戎和钱水崇到达光亮这里，和ＭＯＯＮ并肩，看见了电梯门外正对着的层数。
　　６Ｆ。
　　六层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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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身份时ＭＯＯＮ说的“身材火辣的无脸男”在第７章出现过，ＭＯＯＮ姐真的很会吐槽和总结。
还有，双节快乐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