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67、第 67 章

　　火，熄灭不了的烈火；疼痛，糅杂在一起的痛苦。
　　钟戎倒在地板，被一堆乱七八糟硌得浑身发疼。他没意识到那是他自己身上掉出来的金币和道具。折磨如此汹涌突然，他无暇顾及其他。
　　就在刚才，龙和他较量时，药丸的效果还是上风，他只是隐约感到不适。但事情变化太快，他明明已经举起袖枪，但龙的钢爪袭来时，他清楚感觉那点不适是怎么和暴起的烈火一起吞噬他的。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倒在地面，腹部也有一道不断掉落金币的伤口。
　　９的声音把他从烈火带来的昏迷中唤醒，耳鸣和虚幻之间，依旧还是９的呼唤最为清晰。他侧头看见９的白衣，翻滚来回，像是云浪。不时有金光闪闪的东西飞过云层，钟戎迷迷糊糊的，被一块金币正砸中鼻梁，听见９的闷哼，猛地清醒过来。
　　９以一敌二，打法凶猛果断，钟戎差点以为他被自己上身了。蛟被他一脚撂翻，长刀从腹部穿透他，把他钉在地板；龙的钢爪撕开他的腰，他毫不感觉似的，抬手扣住钢爪根部，不顾被钢爪划破的手指一枪射入龙的胸腔。
　　水蛇打开了木门，被９一把掐住脖子抵在门上，额头青筋凸起，试图绕到９身上反击，但９掐得太用力，眨眼间就夺走了她的力气。
　　钱水崇重重呼吸，与水蛇对视，把她死死摁在破开锁的大门上，抵挡着门外想要冲进来的丧尸。
　　这人手太快，被蛟龙缠住的时间久足够让她把门打开了。
　　钱水崇皱紧眉，实在想不通在丧尸群里有什么吸引野兽帮的东西，不惜豁出命往外冲。他盯着水蛇，压低声音：“外面有什么东西？”
　　水蛇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她不挣扎不反击，也不回答钱水崇的问题。钱水崇放缓语气：“回答问题，我让你还有那两个人活着离开，后面再见也不会干扰你们。”
　　水蛇的眼球转了转，钱水崇略微错开身，确保她能看见蛟龙的现状，接着在她耳边劝道：“伤他们的事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自我防卫。如果你如实告诉我情况，我会把身上有的药丸给他们，弹药也可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现在物资一定极为匮乏。”
　　水蛇眼里终于闪现出被吸引的光，钱水崇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他微微松懈扼制在水蛇脖子上的力，另一只手悄悄再次伸向大门上的锁：“抱歉我们得这样谈话，但我得确保不会有意外再出现。”
　　水蛇看上去对此没有察觉，张张口哑声回答：“钥匙。”
　　“什么钥匙？”
　　“去往太阳的钥匙。”
　　钱水崇目光冷下来，慢慢加重力气：“希望你可以说得明白些。”
　　水蛇发不出声音了，她迫切渴望短暂拥有的氧气，扬起头张大口想去呼吸。
　　“嘿！”
　　钱水崇猛地回头，蛟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手里握着自己的那把长刀抵在无钟的脖子上。蛟舔过嘴角，龇牙狰狞地笑：“你该下死手的，漂亮男孩儿。”
　　龙也站起身，身上的伤口不再落金币。
　　钱水崇眯起眼睛：“你们有药。”
　　蛟挑衅地抓着无钟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刀刃碰到无钟的喉结，他艰难地吞咽口水，手脚无力地垂在身侧，眉头纠结在一起，看样子难受极了，不知道是因为龙的那一下还是丧尸咬伤的后遗症。
　　“哦～”蛟玩味地笑起来，拽着无钟的头发，迫使他与钱水崇对视。蛟晃晃长刀，缠着无钟头发的手指挑开目镜带，无钟的双眼露了出来，蛟冲钱水崇一笑：“让你们销号前对视一下，我是不是很仁慈？”
　　无钟狠狠地瞪他，被狠狠拽住头发，痛得眼角一皱。
　　水蛇的脖子发出清晰的“咔嚓”声，几乎快被捏碎，钱水崇嘴角一挑：“是吗？”
　　“掐死这个女人吧，没有她我和龙也能完成好任务，”蛟咧开嘴，“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解决一个分钱的人呢。”
　　钱水崇清楚感觉到手下水蛇微微的颤抖，有些意外：“哦？你们的关系好像在彼此眼中都不一样啊。”
　　水蛇挣扎起来，钱水崇忽视了她，看向龙：“你们在找钥匙。”
　　龙一愣，蛟嚷嚷起来：“该死的，水蛇！你……”
　　龙拦住他，看向钱水崇：“把门打开。”
　　钱水崇没有动作：“放开他。”
　　“不如你来代替他？”蛟眼睛蔓延出血丝，“走出大门，把那个该死的钥匙抓过来……”
　　“蛟！”龙警告地看过来，“你话太多了。”
　　“你什么意思？！”蛟头发几乎都炸起来，“龙，我一直都因为你很强才认可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龙与他对视，看着他骇人发狂的样子一惊：“冷静！蛟。”
　　“冷静？哈——”蛟胸口起伏着，血丝钻出衣领，顺着他的脖颈攀爬。他不管不顾地抓住无钟，拖着他向门口走，冲钱水崇怒吼，“滚开！”
　　水蛇眼中光芒一闪，看向龙，身侧的手做出手势。
　　钟戎浑身无力，被蛟拖着，头皮快被拽掉：“你松开……操……”
　　“你说什么？”蛟瞪大眼睛凑过来，“嗯？你身上什么味儿？”
　　钟戎感觉他凑上来闻自己，悚然一炸，一拳飞出去：“神经病啊我操！”
　　这一拳没什么力气，被蛟轻松截获，他抓着钟戎的拳头，露出开始溃烂流血的牙龈，喉咙发出咯咯声：“食物……食物……！”
　　他的脸在瞬间被血丝覆盖，黑红色一下子蔓延到他眼底。他张开大嘴，喉口喷出一股浑浊的气团，粘丝遍布的上下牙猛地突进，眼看着就要咬上钟戎的鼻子。钟戎看着近在咫尺变成丧尸的蛟，无力躲避，下意识看向门口的９。

　　“呲——”
　　跑车在花田内漂移，将车身上几个固执扒门的丧尸给甩了出去。丧尸张牙舞爪地飞远，砸倒一大片的花田，打了鸡血似的又蹦起来，一路踩着罂粟再次奔来。阿莱看着那群把花田糟蹋得差不多的缺德丧尸跑来，紧紧抓着副驾驶周围一切能固定住自己的东西，鼻孔翕张：“ＭＯＯＮ……”
　　跑车一个甩尾，阿莱没说完的话被一起甩进肚子。跑车嚣张地碾过丧尸和丧尸周围的罂粟，越野车赶上来与它并肩。一个女人钻出越野车天窗，狠狠瞪着这边。阿莱不巧转头，和她的眼神碰到一起，打了个哆嗦，刚想说什么就被突然撞到车窗上的丧尸大脸吓得差点屁股起飞：“啊！吓我一跳！”
　　“啧，这玩意儿打鸡血了吗？”ＭＯＯＮ被苍蝇似围上来的丧尸烦得够呛，“距离出去还有多久？”
　　“根据速度……”
　　“要多久？”ＭＯＯＮ打断阿莱的废话，顺便帮他的舌头捡回半条命，不耐烦地再次撞飞几个丧尸，瞄向阿莱。
　　阿莱迅速提炼中心要点：“顶多半个小时。”
　　“多久？！半个小时？”ＭＯＯＮ再三确认，“以跑车的速度？你确定？”
　　阿莱面露难色：“确定，因为真的……有点远。”
　　何止是有点远。好不容易系统屏蔽消失，无人机能用了，飞了这么老半天才到尽头，描绘出大致地图，还是赶时间粗制滥造出来的。
　　又一个丧尸扑上来，ＭＯＯＮ头冒黑烟：“开炮！”
　　阿莱手忙脚乱地执行，炮弹直行打出，炸在丧尸堆里，免费给它们来了场飞天之旅。它们飞离地面，在空中旋体三百六十度重重砸在花田，缺胳膊少腿地躺尸三秒，突然又开始滚来滚去糟蹋花田，随即一跃而起继续跟来。
　　阿莱崩溃了：“靠！这都不死！Ｂｕｇ吧！”
　　越野车潇洒超车，毫不犹豫地把背后那群身残志坚的丧尸留给了跑车，ＭＯＯＮ眼底冒火，狠狠地摁下喇叭。越野车完全无视，我行我素，蛮横地用车头撞开丧尸，再利落地碾压。
　　“他们也开始干活了，”阿莱小心翼翼地看ＭＯＯＮ，“要不咱就保持这个队形……”
　　“这群人有这个本事和门道刚才一直不用，非得等现在，”ＭＯＯＮ咬牙骂道，“有病！”
　　被骂有病的四个人鼻子一痒，想打喷嚏，被飞上车前窗大脑袋丧尸的惊悚表情给塞回去了。石头迅速反应过来，雨刮器工作起来，把丧尸和那堆黏糊糊地东西都给扫了下去。Ｚ坐直身子，犹豫地问：“真不用动手吗？”
　　“不用，”资金不足回答，“主要追求速度，目的是为了把你送到灯塔。”
　　她的语气算不上热情也算不上冷漠，Ｚ心里有些难受，低下头去。她没能把花如约交给Ｚ，现在这片花田都要被毁完了，这群人还能想着把她送去灯塔，已经很让她愧疚了，要是他们语气再温柔点，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人家了。
　　哎？补偿？
　　“你们还想要什么？我能给你们的，尽管提，钱、道具……”Ｚ滔滔不绝，被除拦住。除无奈一笑，看向资金不足：“你都吓到人家了。花还有机会再得到，现下得离开这群丧尸。”
　　说完她又转脸安慰Ｚ：“丧尸对我们意义不大，没必要打。浪费。”
　　Ｚ瞥向身后跑车伸出的炮台：“那后面的跑车……”
　　“丧尸现在在亢奋巅峰，打纯属浪费。”资金不足懒洋洋道。
　　“花田被摧毁，丧尸有所感应，毕竟大部分都是被这个花田影响的，所以现在可能会变异或者怎样吧。而且花田感觉到自己快要被毁完了，会大量释放幻境素影响更多人，丧尸现在这么亢奋就是因为这个，大量幻境素让它们都变成了刚进入青春期的青少年，没脑子还精力旺盛，”她郁郁寡欢地瘫在座椅上，“烦死了。”
　　除拍拍Ｚ：“别放心上。”
　　Ｚ下意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我不是青少年了！”
　　“幻境素再多花田也要毁完了，”资金不足生无可恋，“我还不如销号重来得了。”
　　“往好处想想，”除安慰她，“起码过段时间这群丧尸就会丧失行动力了。”
　　“哼，”资金不足从鼻子哼出个音，总算对外界多了点兴趣，“后面跑车里那俩傻子又开炮了？”
　　除往后看：“嗯。”
　　“傻子。”资金不足下了定论，实在被炮声烦到，翻着白眼推开天窗，不管歪头扒车的丧尸站起身，向后嚷嚷：“别开炮！没用还吵！”
　　Ｚ有一瞬间担心后面的炮台会转向资金不足连带把他们一块轰飞。但很显然身后的车忍耐住了，还不知道从哪儿伸出个喇叭问：“那你们想个办法把尾巴清理了啊。”隐约还能听见“就是就是，吃白饭不长个”的聒噪声音。
　　资金不足脑门一跳：“不用解决，傻子们，一会儿丧尸就自动死翘翘了！”她脱力坐下，自言自语，“我干什么说这么多，嗓子疼。”
　　ＭＯＯＮ心头一跳，和阿莱对视一眼。这个消息很有用，看样子不用浪费弹药，只凭硬刚和加速就可以摆脱这群丧尸了。
　　“超级加速功能还在冷却，”她说，“省着弹药，抓紧座椅，别咬到舌头。”
　　“那前面那辆车……”
　　ＭＯＯＮ抓紧方向盘：“不用在意他们，各走各的路。”
　　丧尸陷入靠后阶段的癫狂，愈发亢奋，潮水般扑来。
　　跑车嗡鸣，曲线超车，撞开一堆烦人的丧尸，被障碍拉低速度，和越野车崎岖并进。ＭＯＯＮ隔着不透明的车窗和越野车那边的人互相打量一番，暂时联手，不再内讧，一齐对付起前路乱七八糟罂粟上的丧尸群。
　　南方尽头的悬崖，海风吹来，灯塔默然等候来者。海浪溅起又落下，水滴汇入海面，发出埋没在海浪巨响中的一声“滴答”。
　　悬崖在这声滴答声中变形，变得凹凸不平且土质疏松，一脚踩上，可能就会随时滚进大海。
　　又一声“滴答”，这回是在变形后的地面，一个传送阵的浅淡痕迹正在慢慢形成。同时，在传送阵和灯塔的中间，一二三四五个传送阵也慢慢出现并会合，大有最终统一的迹象。透过这五个传送阵，城市铁锈的味道和沙地灼烫的味道隐约飘出。
　　海浪卷起，海底汹涌，像咧开一张邪恶的嘴，叫嚣着迎接某个幸运到此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