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103、第 103 章

　　接连销号的砰声化作烈火烧热血液，钟戎呼出一口气。
　　热血短暂冲刷过钟戎的浑身脉络，他宛如被唤醒，眼睛里有冲破紧张郁气专属猎手的光束。他踏在敌方的数据遗骸上恢复气息，目光与身旁的９对上。他感受到了９和他一样的兴奋，这一场小对决，点燃了他们的目光交接线。
　　“嘿！”突然，来者——眼力价凭空消失的寒冰射手冲了上来，搭上那钟戎和９的肩，一颗头挤开两人的目光交接线，“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两人的对视被骤然打断，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钟戎撇开头，推开寒冰射手凑到他眼前的脸，把回味压进心里，看着躁动起来的岩浆，回归正事：“有。”
　　他和９一同默契向两侧外撤一步，让寒冰射手站在两人中间——钟戎那日投下寒水滴的地方，共同盯着岩浆。
　　寒冰射手猜到什么，盯着他们在岩浆中目光的交接点，深吸一口气，在火山口双脚站定：“这样吗？”
　　岩浆代替钟戎回答了他。就在他站定开口的瞬间，他们眼前的岩浆就像沸水一样沸腾，裂开的岩浆泡中释放出大量浑浊的气体。这气体在很短的时间内逐渐清澈，转换为与寒水滴颜色相近的透亮色，不像从岩浆中爆出的，反而像极寒之地的冰晶。烟雾扩散，面罩的负荷也慢慢降低，显然外面的气味现在并不那么的恶臭了。
　　像女巫那边一样，白雾攀上三个人，一点点包裹住他们。钟戎仰起脖子，雾气轻柔地缠上他的脖颈，绕过他的面罩摸索上他的双眼、鼻尖和嘴角。
　　钟戎感受到了雾气的意愿，顺从地深吸一口气。雾气丝丝密密钻进他的身体，他感受到一股宛如燥热中一杯冰茶般的凉爽，整个人放松下来，慢慢闭上了双眼。
　　雾气徘徊在他的心口，他在闭眼后的黑暗看见一颗闪着微光的水滴石。他一点一点靠近过去，抬起手，却无法触碰到水滴石。
　　没有烦躁或奇怪，他自然地回头。有风向他吹来，一只手被水滴石的光照出轮廓，停在钟戎左侧相距一人的位置。
　　这人和钟戎依旧被水滴石拒之以外，他们没动。
　　像是他们料到这不是结束一般，一双手从他们中间携风而至，捧着手心凭空长出的火焰花，送到水滴石眼前。
　　水滴石身上的光开始波动。它像心脏那样跳动，身上的光随之扩散，打在它和三人之间的屏障上，无声地将其击碎。
　　光穿透屏障，一下子闯进三人的瞳孔，他们闭上眼，从轻飘飘的虚幻中跌入真实。
　　钟戎在失重中睁开被光刺中的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幕，一时呆愣住。
　　“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如梦图书馆，顶层。
　　ＭＯＯＮ低声问眼前左珹的照片，她面露疲色，身边围绕着与孔疏维分道扬镳那段时间的左珹相关信息。她阅览了这辈子见过最离谱的小道传闻，看了最脑洞大开的网友猜测，听了左珹的几个采访，还把那段时间但凡能打探到的左珹信息都分类罗列了出来，她现在连左珹最爱吃的冰激凌口味都知道，可一切还是谜团，她做不出任何能连贯起来的思路。
　　ＭＯＯＮ重重叹气，一下子向后倒去，摔在椅背上躺进一片报道截图里。她认命地撇嘴，一个又一个随意地划走那些她看过几遍的信息。
　　｛左珹独家采访：飞掣创办人的一番话｝｛双总裁分手？！左珹与孔疏维的世纪决裂｝｛成功人士的手上明珠｝……｛左珹专访：她的沉默（新小说报）｝
　　ＭＯＯＮ的手指停顿，她慢慢把这篇专访拉回到眼前，看着报刊名，眯起眼睛。
　　新小说刊？没记错的话，这可是左珹在早年记者提问时公开评论它是“荼毒新时代人三观的垃圾文刊”。
　　这什么？真香？不见得吧。
　　ＭＯＯＮ坐起身，把左珹批判那年的新小说刊调出来，放在眼前作对比。看着看着她就明白了，首先主编换了人，刊文也不同，之前那种仿若无良ＡＰＰ才会有的弱智广告文似的文风全然不再，新刊文风格更“像人写的”。
　　但这也与左珹本人的藏书风格相差很多，专访记者的提问也都基本不关乎飞掣，而是左珹的其他爱好。ＭＯＯＮ捧着左珹专访这期的文刊连连皱眉，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这期专访。
　　“……我很喜欢上一期，有一篇文章，讲得是一个人成功进入天堂，却不尽她意，相信我的（停顿）一个朋友也会喜欢这一篇。”
　　ＭＯＯＮ又提出左珹所说的这一期刊文，一篇一篇地翻找。
　　不得不说，这一期的故事都很有意思，基本都关于友情，像不同名字的主角团努力追梦，由快乐的基调走向悲伤。ＭＯＯＮ看着看着就陷了进去，她读着这些文章，脑子却不禁回想起与９、无钟还有阿莱的相遇和这一路的同行。
　　这确实是一期适合朋友间分享的文刊。
　　ＭＯＯＮ随手把这期分享到群里，之后继续阅读，仿佛在看一篇连载长篇，在不同名字却羁绊强烈的主角团们一步一步前进到他们的目的地后，她露出微笑，轻松翻页。好久没看过这么爽的群像文了，她这么想着，笑容却瞬间凝固。
　　就在主角推开了目的地的大门后，故事急转直下。
　　主角落下眼泪，拉开了悲剧的序幕。她实现了梦想，踏上“天堂”的土地，在和想象一样美好的景色中她走进白金色大殿，看见了一排王的座椅，却幡然发现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
　　她的朋友不知在何时离开了她。
　　镶嵌着洁白尾羽的利箭穿透她，将她钉在宫殿中央距离王位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白衣被血液染成金色，她的翅膀未能有机会展开，就那样蜷缩在羽箭之中。几个王位就在她眼前，她盯着它们，手指永远和它们相距半厘。
　　时间流逝，她在不死中痛苦，流下了金色的血泪。
　　“！”
　　钟戎听见寒冰射手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安静，警觉地观察周围。
　　一地肮脏的泥土吞噬了无数铺在它上面的洁白羽毛，无顶的废墟围在周围，只允许一束阳光落下。这束阳光穿透污浊的空气钉在面前的一个金色雕塑上，浅色金光自它的头顶向下笼罩。它闭着眼，平静地站在那里，哪怕浑身插满羽箭，翅膀耷拉成诡异的角度落进脏泥。
　　像一幅违和的画，在这个场景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钟戎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新宝藏的藏宝地点。他看向９，９也向他点头。他摸出指虎利刃，和９一起慢慢向前走，靠近那个雕塑。寒冰射手盯着他们的背后，紧紧抿着嘴。
　　脏泥软陷难走，钟戎的注意力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到脚下。然而他越注意脚下，脏泥就愈发肮脏难走。那些能隐约看见轮廓的羽毛已然被完全吞噬，他每踩下一步心里都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如同羽毛硬梗划过柔软的内心房。
　　他在忍耐这种痛苦的同时，脚尖和９一起碰上了阳光的边缘。
　　这束阳光骤然扩大，瞬间把钟戎和９一同吞噬进去。钟戎条件反射地握紧利刃，却只摸到自己的手心。他惊惧地展开手，那里空无一物，利刃不知何时消失。９和他一样，武器消失但并未受伤。钟戎松了口气，又想起寒冰射手，连忙回头看。
　　寒冰射手在他回头前几秒转头看过，钟戎和９还在慢慢走向雕像，并无异象，于是继续了自己的工作，这会儿背对着他们，注意力全在他们背后他的面前。
　　没事，但他看不见他们。钟戎在心中叹气，伸手抓住９的手腕，走在他前面，抬眼看向越近就越刺眼的雕像。
　　无声的寂静中，钟戎隐约听见拉长音调的吟唱，环绕在雕像的身上，寒冷又悲伤。
　　风呼地吹来，钟戎闻见穿透脏泥腥臭的清香。他抬起头，近在咫尺的雕像仿佛苏醒，一股生气从它的心口浮现。
　　吟唱音调升高，雕像上随着音调变化出现轻颤。先是不起眼的一道小裂缝，接着是再一道、又一道。它们连接起来，逐渐布满整个雕像。
　　钟戎闻见越来越清晰的清香，他感受到脚底的轻松之意，眼睛下瞥的瞬间，泥土里所有的羽毛挣脱脏泥腾空而起，在钟戎的瞳孔中“唰”地包裹住雕像上的每一道裂缝，将它严严实实地与外隔绝。
　　吟唱到达最高潮，雕像的震颤到达极限，柔软的羽毛无力挽救，在尖锐的高音中被刺穿炸开，如羽箭一般射向钟戎。
　　他侧身一步彻底挡住９，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万籁俱静，她的羽翼悉数凝固，她被困在这个牢笼中，看向来者，求得永恒的安宁。”ＭＯＯＮ读道，看见配图。
　　一个孤独的女人站在肮脏的泥土上，却穿着白色的衣服，背后是一副巨大的翅膀。金色笼罩她，翅膀上的羽毛脱离散落，凝固在空中。
　　她看向读者，双眼被一支纯金色的羽毛遮挡。
　　“她请求来者找到她，从她来时的路走过，找到她丢失的羽翼，”ＭＯＯＮ接着读，“来自地狱的泥羽，来自人间的鸟羽，以及来自天国的雪羽，三根羽毛加上虚空之木，这支箭能解救我。”
　　吟唱声不再。
　　裹着白衣的女人站在羽毛之中，定定地看着光里的两人。凝固在空中的层层洁白羽毛与金光残影重叠在她眼中，如一片金色的羽毛，死死压制那些痛苦与悲伤。这浓厚的情绪无处宣泄，最终凝结成一滴金色的泪，从女人的右眼滴出。
　　“这是我的请求。”她说。
　　钟戎被夺取声音，无法动也无法说话，只能看着化做女人的雕像落下的金泪砸进脏泥。
　　“‘如果你能帮我，我会赠予你一样东西，它会是你最初的起始，会是你最终的钥匙，’她这样说，‘请找到我，请解救我。’”
　　文章结束，ＭＯＯＮ看见作者的名字——如果。她一皱眉，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丢开文刊，转头钻进自己整理的信息页面里，输入关键词“如果　左珹”，一个个翻找，终于眼睛一亮。
　　找到了。
　　“如果你能帮助我，我会赠予你一样物品。它是你最初的宝石，是你昨日的水滴，是你未来的逆风翻盘。请找到我，请解救我。”
　　女人向钟戎伸出手，被金色液体包裹的指尖碰上他们之间的薄膜，听见了钟戎的心内疑问：“我是谁？”
　　她抬起眼：“我是茹菓，找到我。”
　　“找到我！”
　　ＭＯＯＮ被群里消息更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安抚自己的心脏，打开群，惊讶地扬起眉毛。
　　９：＠ＭＯＯＮ帮忙查一下茹菓。
　　无钟：她可能与宝藏一事相关。
　　ＭＯＯＮ眯起眼睛凑近被自己翻着白眼丢进消息整理页面的小道消息，久违地露出一个微笑，优哉游哉扩大群聊：“幸好没白干活……”
　　ＭＯＯＮ：链接｛网传如果的真实身份——飞掣创始人左珹！试水文坛？她在借此说出什么？｝
　　ＭＯＯＮ：不是可能。
　　ＭＯＯＮ：宝藏有大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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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亲队友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