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情诗》清粥几许

5、一天

　　从芙蓉隧道骑车十几分钟出来，路过白城沙滩，学生公寓附近的烧烤店和大排档一家挨着一家，下了课的学生成群结伴地来这里吃宵夜。

　　“你想吃什么？”

　　秦诗仰头看了看菜单，又看了看旁边桌子的男孩儿女孩儿，点了烤鱼。

　　两个人买了四果汤坐在外面的桌子上等烤鱼，人很多，他们兴许要等好一会儿。老板在各个桌之间穿梭，偶尔和学生们聊天，闽南口音混着普通话。

　　秦诗的勺子在放满各种料的四果汤里面搅拌，舀一勺起来，里面有薏米、莲子、红豆和西瓜等，入口是满满的香甜，清凉爽口，像这夜风。

　　秦诗看着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年，突然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我常出来宵夜，学校也是在南方，但是没有这么好的海。”

　　“晚上看海其实和白天不一样，白天是油画，晚上是泼墨。”夏屿说完愣住，看着对面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怎么这么看我？”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你也是学美术的？”

　　他挪过视线，耳根的微红颜色在大排档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太清，他微微摇了摇头：“你是？”

　　“嗯，”秦诗走的时候收拾行李，顺手把画画的工具也都塞进了大行李箱，她不知道这一趟自己会来多久，如果心情好，或许会画两笔，她伸手：“手给我。”

　　秦屿不知所以，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她的掌心柔软又温暖，垫在他的手背下面，她随手拿起旁边点菜的黑色水笔，在他手心里画了几笔，笔尖在他掌心划过一条条线，她笔触很轻，有点发痒。

　　她画了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低头接着画。

　　他的眉眼长得很干净利落，但不是会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的那种，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但是很舒服，舒服到认识他不过两三天，就感觉像相识很久的挚友，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时刻，她也觉得身心都舒畅，这种感受是难得的，或许是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面对一个陌生的人，做什么，都可以。

　　夏屿看着她低着头认真地在他掌心画着简笔画，想着两个人是如何从路边的偶遇发展到现在坐在一起吃宵夜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马上就好。”她侧身，刻画着小细节。

　　秦屿另外一只手从口袋摸出手机，是张小雅。

　　张小雅：“睡了吗？我刚到。”

　　秦屿：“没，在外面吃宵夜。”

　　张小雅：“一个人？”

　　秦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服务员端着烤鱼送过来，热气腾腾，她的脸在白色的水汽里显得亦真亦幻，她笑着推他的手过去：“好了，你看看。”

　　秦屿快速地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嗯，待会儿再说。”

　　他看着自己掌心的那个小人儿，是他的Q版，画的很好，看得出来美术功底，线条很稳，即使是画在皮肤上：“这是我么？”

　　“不像么？”秦诗已经拿起了筷子，她还真有点饿了。

　　“有点抽象。”那小人儿的表情搞怪，不像是他能够做出来的，不过眉眼倒是像的。

　　秦诗笑了：“看来你是写实派。”

　　“差不多。”他夹了一块烤鱼，风味不错，就是有点辛辣，尚且可以入口。

　　“让我猜猜，”秦诗放下筷子，十指交叉，手肘撑着桌子放在身前：“你是学工程设计的？”

　　隔壁桌的几个男生闻声扭过头来看着她，想必猜对的是他们的专业，秦诗垂眸，没事儿人一样接着吃饭。

　　夏屿说：“很接近，但不是。”

　　“建筑？”

　　他点头。

　　秦诗瞬间来了兴致：“听说厦大的楼群设计很有意思，我今天看了也只觉得好看，早知道你是专业，就让你讲讲了。”

　　“厦大么？”

　　秦诗觉得让他说这么多话好像都是刁难：“随便说说。”

　　旁边的学生也跟着听，似乎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

　　“我们叫它“嘉庚楼群”，最开始是爱国华侨陈嘉庚先生建校，基本上厦大的建筑就继承了这个风格，简单来说，就是中西合璧。比如群贤楼那种一栋主楼和四栋丛楼连成一个整体，这叫“一主四从”，来自传统的“五行观”，建筑元素里有西洋的拱券柱，也有中国坡顶，他们当地人都说像“穿着西装戴斗笠”，很有意思。”

　　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身体也逐渐舒展：“白石红砖则是闽南这边的红砖文化影响，元素很多，很巧妙。”

　　“可惜。”

　　他微抬头，以为她要对这些建筑下一个“可惜”的评价：“可惜什么？”

　　“可惜这些楼不会说话，不然你和他们聊天，一定要比和我在一起自在。”秦诗笑着打趣，他这人很有趣，以前网上常说“宝藏男孩”，秦诗觉得他这样有层次，让人一点点看到不同的面的人或许能称得上。

　　“和你在一起也自在。”说完这句话他捏着筷子的手无所适从地换了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下去的时候被辛辣呛了，重重咳嗽了几声。

　　秦诗的笑容很好看，低调的张扬，让人移不开眼，她递上纸巾给他，只当他是客套。

　　回到住处时间已经不早了，秦诗完全忘了自己用什么诓了他一顿宵夜，准备要回去的时候被他叫住：“那个，你从我身上摘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秦诗回头看着他一脸的好奇和迷茫，像小朋友。

　　“差点忘了。”她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小笔记本，揭下上面那个几乎脱了胶的贴纸给他看：“或许是你朋友偷偷贴在你身上的。”

　　那是一张厦大的纪念贴纸，一看就是张小雅的恶作剧。

　　他和张小雅下午就逛过厦大，建筑是他一栋一栋看过的，包括芙蓉隧道也逛过了。

　　他撒了谎，被她狡黠的眼睛拆穿。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年轻男孩儿的示好，更何况她有点喜欢他，她也不想和他兜兜转转：“喜欢我？”

　　他惊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种表情秦诗很熟悉，或许他下一句就会说出那句她常听的话：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诸如此类。

　　她近乎期待地等着他说这种话，像一个寻求自虐的人。

　　“想不想去海滩走走？”

　　这回换她惊讶，不过是一瞬的，更多的是被他那一瞬间的腼腆神情和温柔语气所打动。

　　那一秒，想拉他去地狱……

　　海边已经没有人了，黑漆漆的海，如同他所说，像泼墨。

　　沙滩上有大礁石，他爬上去，伸手去接她。

　　秦诗就着他手上的力气爬上去，气喘吁吁地躺在礁石上，海浪声纷至沓来。

　　他顺势躺下来，远处的广场上有光，到这里已经变得微弱，两个人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海浪的声音。

　　“夏屿。”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

　　“嗯？”他侧过头。

　　秦诗转过脸去看他，接着微弱的光可以看见他的脸部轮廓，她靠近一些，想要看的更清楚。

　　一不小心靠得很近，男人温热的鼻息在脸上喷薄，让人觉得心被一根绳子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