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情诗》清粥几许

6、开往春天的地铁

　　人与人之间的社交安全距离是一点二米，也就是说如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一点二米，一个人的私人空间就相当于被撕开了一个裂缝，随着距离的无限拉近，对两个人的亲密度要求也就越高。

　　秦诗对于这类科学理论深信不疑，她相信身体是最诚实的，会清晰地告诉你对每个人的感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像艺术，而他是她的灵感。

　　她吻了上去，能够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战栗，似乎能够听见那条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屏障断裂的声音。

　　她笃定，即使是一百年以后，假设她可以活那么久的话，她也不会忘记，某个夏夜，她在海边的礁石上曾亲吻了一个男人。

　　将近夜晚十二点，她洗完澡裹着浴袍坐在酒店的地毯上，旁边散落着行李箱里被翻出来的衣物，画板架在她脚边，手机开着语音通话被扔到床上，对面传来闺蜜的质问：

　　“人家几岁？别是未成年吧？”

　　秦诗端详着画布，手里的油彩盘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颜色：“大学生，没细问。”

　　“睡了？”

　　秦诗顿了顿：“没有。”

　　“啧啧，我还怕你离婚了走不出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小鲜肉新欢了，你这功力还是不减当年啊。”

　　秦诗听着她的吐槽，在画板上勾勒着简单的线条，想了想又放在一边，起身弯腰，从桌子上捞了烟盒。

　　“少抽点。”对面听见她按火机的声音，及时提醒：“你要和小鲜肉一起搭个伴旅行我觉得还行，毕竟一个人多无聊，但是还是不要认真的好，年轻男孩子，八成也是新鲜感。”

　　“知道，我没打算怎么样。”

　　“那那个吻呢？为什么？”闺蜜笑着翻了个身，电话里传来响动。

　　“只是气氛到了，成年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哈哈哈哈哈，行，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我把之前你早期的作品推给boss了，他倒是很喜欢，但是还想见见你本人，具体的可能要等你回来之后再定。”

　　“好。”秦诗看着那幅只画几笔的画，是晚上的海。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这几天我家里倒是没有联系我了，估计他们快要放弃了。”

　　“唉，你当年要不是听他们的话嫁给那个人，估计现在早就……”对面的人叹了口气：“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不用说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艺术家，不适合生活，但是在这个世界，做自己真的很难。”

　　秦诗笑着说是，按了烟头躺了下去：“所以让我放飞一阵子，等我回去乖乖工作，到时候还得你多照顾我。”

　　“我可不敢，你好歹是拿过奖的，我现在不过是个工人罢了。”

　　“画廊老板娘什么时候变成工人了？”

　　对面传来笑声：“好了好了，不跟你啰嗦，决定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嗯。”

　　秦诗挂了电话又对着画板站了一会儿，怎么画都觉得不满意。

　　已经太久没有给自己画东西了，上课教学都是基础，小朋友的欣赏水平比较接近自然，和她的风格不太一致，这几年她已经沉寂了太久，猛然要回到这个圈子，内心还有点惶恐和不自信。

　　第二天一早醒来，那副画了几笔的画还在床头放着，她突然间就决定，什么时候画完这幅画，她就离开厦门。

　　清晨下雨，秦诗站在窗子边没下楼，从上面可以看见民宿门口有把透明的雨伞，一动不动，她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那人还是没动，她伸了伸懒腰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上午雨势很大，秦诗没打算出门，叫了餐在房间吃完到楼下窝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杂志，民宿老板是个长卷发的漂亮姑娘，说起话来也很有趣，缠着她问裙子是什么牌子，口红是什么色号。

　　过了一会儿从楼上下来几个年轻人，大家闲着无事都在大厅里聊天，天南地北，秦诗多半是听着，偶尔笑笑。

　　“我来给大家弹琴好了，谁来唱！”一个跳脱的男生，歪歪的戴着鸭舌帽看见老板的吉他挂在旁边的墙上，突发奇想。

　　“别看我，我不会。”旁边的人纷纷摆手。

　　“美女，你呢？”那男生挑眉看了看秦诗，旁边的男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不行，五音不全。”秦诗淡淡地笑，长长的手臂从姜黄色无袖衫里伸出来，像一条嫩白的藤蔓，柔软的攀爬在黑色大理石的吧台上，显得更白皙了。

　　“五音不全好啊，刚好我这吉他也是幼儿园学的，民谣会吗？”帽子男笑着问：“还是流行？”

　　秦诗觉得他这人有趣，再加上她其实挺喜欢唱歌的，上学的时候他们学校有个乐队，她算个粉丝，常去捧场救认识了里面的朋友，不过近几年也不联系了。

　　“我要唱得不好，你们可不许笑。”秦诗脸上升腾起腼腆的笑意，白皙的脸颊上抹了红晕，有种她这种年龄不常见的娇俏。

　　“谁敢怪你，我第一个帮你骂他！”

　　旁边的人都笑了，民宿老板给大家提供了免费的柠檬水：“民谣啊，有一首老歌不知道你们会不会。”

　　“你说说。”帽子男调整姿势，抱着琴。

　　“筠子的，《立秋》，我挺喜欢的”她说着从手机上翻出来歌词：“会吗？会吗？”

　　“会啊，我大学的时候练过这歌儿！”帽子男随手弹了一段旋律：“是这首吧？”

　　“是的，漂亮小姐姐会唱吗？”民宿老板把一杯柠檬茶推到她面前，小声说：“给你多加了蜂蜜。”

　　“谢谢，”秦诗觉得他们都有趣：“算会吧。”

　　外面的雨还没停，吉他声响起，秦诗的确找不到从哪里开始，帽子男轻松地敲了敲吉他示意她可以开始唱了，旁边的人都在笑，包括她自己。

　　院子的大门被推开，有两个女孩子结伴回来，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小声议论，声音传到大厅：“门口那男生早上就来过吧？是住在这儿的吗？”

　　“不知道诶，长得还挺帅的。”

　　“哈哈哈哈，你就喜欢这样长得清清白白的款吧，跟你前男友似的。”

　　“别胡说好吧，我前男友要是长他这样，也不会成为前男友了。”

　　“哈哈哈哈哈，要点脸！”

　　秦诗顿了顿，从窗户看向窗外的那扇蓝色的铁门。

　　“怎么不唱了？谁说你五音不全，唱的还可以嘛，搞艺术嘛，主要得有自信。”帽子男看着秦诗注意到她停了下来，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所以帮着解围。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儿。”秦诗笑着抱歉，把手机还给了前台，伞也没拿，两只手垫在头顶上冲进了雨幕中。

　　她站在门口大口喘了几下，心里突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和期待，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见刚刚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就莫名想到了早上在房间看见的透明雨伞。

　　她有些紧张地把手放在门的把手上，莫名地期待她拉开这扇门，能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