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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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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妮“啊”一声大叫,跳开门口,“有头发!”她扭头朝秦铮喊。
秦铮正抬头仰望,“看见了”。
屋顶的木缝里,钻进来密密麻麻的黑发,再一低头,果不其然,脚下的地板缝隙里,黑黝黝的小草迅速生长出来。
小草们四面八方而来,蚯蚓活物一般触碰纠缠,秦妮吓得一把抱住秦铮。
秦铮推开她,指指嘴巴,示意别讲话,又点点她额头上的闭气符。秦妮似懂非懂的点头,秦铮蘸着地上的水,在自己的衣服上飞速画了一道符。
那些头发四处游走,对二人视而不见,一味的到处戳戳碰碰。
脚下的头发厚成了水草,将二人双脚深裹进去,秦妮对着秦铮瞪眼睛。
她满眼的“怎么办”,秦铮平静地“等等看”。
他心里有谱,这些头发不过是障眼法,迷惑人罢了,那个藏头露尾的邪崇放出一轮又一轮的傀儡,就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伺机给他一击。
他倒要静观其变,看那鬼东西什么时候出手。
他习以为常,却忽略了秦妮的感受。小草往秦妮的裤脚里钻,毛茸茸软蓬蓬,十分诡异,秦妮忍无可忍,终于扭动起来。
发丝们立即静止,昂着头的小蛇一般,全都将尖尖脑袋的对准了秦妮。
“发现我啦,怎么办?”秦妮破功,崩溃道。
人声刺激了头发,它们迅速变成坚硬的钢针,直直地朝秦妮扎来。
“说了别出声,唉!”秦铮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抬手把秦妮掳到一旁,将将躲过钢针草丛的群攻。
他皱着眉头迅速咬破指尖,隔空画了几笔。
半空中,一道殷红的血符若隐约现,像一只红色盾牌悬空静止。
试图攻击的发丝立即退避,密密麻麻的瑟瑟颤抖,但又迟迟不退,似乎还想穿越过去。
“咦?”倒是秦铮自己意外了,他刚刚画的是趋避符,凡是有邪气的东西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咒术,按理说,邪物应该立刻退散得无影无踪才对,而且他非常自信,这种低级符咒,他画起来和玩一样,没有失效的道理。
他想,这个真的有点邪门,有意思。
他本身就邪性,他口中的邪门那就是真的邪门了。
秦妮张皇失措地看着四周潮水般涌来的头发,大喊:“这是有点吗?”
门外再次响起阴冷滑腻的笑声,细听又像京剧花旦凄切的歌声。
“装神弄鬼!”秦铮本来存的是玩耍的心思,他贪玩,但他喜欢玩别人,不喜欢别人玩他。
此刻心中火起,必须来点真格的了。
血液可以加持法术,但是肉体凡胎比法身差了太多,如果是他原来的法体,这些头发恐怕会一直躲进地狱去。
他一把将秦妮掳到腋下,以手指血沾染朱砂,伸出手掌按上木门——
“游行三界,升入金门,”他念出一句口诀,掌上发力,“开!”
这一次,成团的黑发再也没有迟疑的余地,一股黑色雾气燎过,仿佛火焰舔舐一般,发丝瞬间灰飞烟灭,空余哀怨的哭声,缭绕而去。
木门“嘭”地一声炸裂,秦铮破门而出。
门外,一个趴在地上的身影迅速闪过,就好像一只穿着红色婚纱的鳄鱼,动作敏捷迅速,直奔楼梯而去。
“非要吃点苦头才知道害怕!”秦铮哪肯放过它,跃门而出,也跟着冲了下去。
秦妮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本能地就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二楼的回廊,跟着红色鬼影飞奔,穿庭过院,九曲十八弯地来到一处高大的古楼前。
木门余留一丝晃动,说明有东西刚刚进去了。
秦铮停住脚步,秦妮刹车不及,一头撞向他的后背,秦铮背后长眼睛了似的,反手按住她的额头。
“到了。”他说。
“那个应该就是僵尸的本体,”他的双眼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亢奋,他转身看向秦妮,“里面应该是她生前常流连的地方,怨气肯定很重,它把我引到这里来,必定是设下圈套的,你不要碍事,回去!”
秦妮与他面面相觑,没说话。
“不害怕?”秦铮问她。
秦妮一撇嘴,秦铮这才察觉到,她的眼神不是看着他的,而是直勾勾地看向他身后。
秦铮缓缓回过身。
身后的古楼,户牖亮起,透过古香古色的窗格,一个头戴凤冠的女人无声地搔首弄姿,投下剪影。
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驴皮影一般的女人形体,夸张的丰胸细腰,大大的水袖像纸片裁出来的,形状美丽却并不柔软飘逸,边角锋利得像刀锋。
她舞得忽快忽慢,矫揉造作,幅度巨大,非常诡异。
秦铮看了一眼,又望向来时的路,黑咕隆咚,一片安静,一眼望不到头,他估计着,让秦妮自己回去,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行吧,那跟我来吧!”他一挥手,抬脚往古楼里走,“不过你得听我的,不要乱来。”
“嗯、嗯、嗯!”秦妮机械地点头,本想答应一句,可是因为哆嗦,甫一出口,结巴成一串。
秦铮带着她这个拖油瓶拖油瓶,抬腿迈过了膝盖高的木门槛。
他们抹黑前行,秦铮刚要掏手机,一盏红色的灯笼飘忽而至,如影随形地跟上了他们。
那灯笼不远不近,始终在斜前方,为他们照亮道路。
那灯笼无绳,单是自己悬空地飘着,再细看,灯笼中间的火焰仿佛是画上去的,既没有闪动,也没有跳跃,就那么诡异的亮着。
秦妮捂紧嘴巴,拉扯秦铮的手臂,示意他快看。
秦铮抬手按住她的头顶,扭正方向:“别乱来的意思,就是不要乱看乱摸乱说话。”
他瞄了一眼红灯笼,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
“那是引路灯,邪崇想引我们去它想带我们去的地方,”他导游似的见多识广,还旁征博引地唠闲嗑,“地狱里的引路灯就是这种,押解魂魄一路去阎王殿的路上,每个魂魄都有一盏,我当年……”
秦妮哆嗦得上牙打下牙,猛地睁大了眼睛。
秦铮回过神,赶紧收住话头,吓唬小姑娘不是本事。
他朝她泯然一笑:“逗你玩的,讲个鬼故事,打开一下尴尬局面。”
“秦铮你有病,这时候讲鬼故事!”
秦铮嘿嘿笑。
地狱里的引路灯,连成光芒的一串串,绵延起伏行进在在灰扑扑的死亡之地,引导魂魄们不要掉入岩浆业火的炼狱之中。
魂魄们因为生前因果,被不同颜色的灯笼指引向阎王大殿,阎王判官大笔一挥,甩出令牌,引路灯们花开万瓣一般,将不同的魂魄引向奈何桥,放生池,或者地狱。
每个人的魂魄颜色都不一样,出生就夭折的小鬼们魂魄是白色的,路引灯是白色的。
为爱而死的年轻人们是粉红色的。
喊冤而死的厉鬼们是红色的。
贪官污吏们是灰色的。
杀人如麻者是青紫色的。
而他自己,秦铮暗暗地咬了一下牙关,是被一盏黑色的灯笼引着,直降地狱第十八层,根本没有经过阎王殿的审判。
全都认为他不需审判,罪大恶极。
他不服,挣扎不肯行进,但是三颗镇魂钉打在他的魂魄上,他那时候没有还手之力。
地狱第十八层,火海无涯,日夜燃烧,他受尽炼狱折磨。
不知不觉地攥紧拳头,他发誓,如果有朝一日,重入地狱,一定掀翻他们的老底。
前方黑暗无际,身旁的红灯飘动随行,照亮方寸空间,然而除了脚下的青砖地面,依然到处漆黑一片。
秦妮见他好半天不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于是瑟缩地靠近他,声音颤抖着问:“秦铮,你那画符的本事是哪学的?”
秦铮在黑暗中楞了一下,他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因为上辈子临死前,被人抽去了一魄,所以前生的记忆被损坏了。
至于本事,他说不出来龙去脉,感觉是骨子里的本能,天生带来的,抬手就会,至于师从何方,他深刻地思索了一番,他没能得出结论。
“我记不清了。”他如实说道,“我想不起我的老师是谁了……”
秦妮翻了个大白眼——秦铮学习成绩一向不好,就画画还行,大伯托关系把他保送进了美院,他一直成绩平平,最大爱好画古装美男,从没见他画过什么符咒。
美院教授还教人画符,真扯淡。
“别扯没用的!”秦妮看着眼前恶梦似的场景,人类的智商告诉她秦铮在说鬼话,她穷追不舍地问,“那你手里的刚才那团黑色雾气是什么?”
秦铮脚步顿了一下。
那是与他魂魄相生相伴的场,他的魂魄是七彩流动的光,可是被黑雾一包裹就成了漆黑的颜色。
这黑雾是个强大的法力场,一直竭力护着他的心脉不断,魂魄不被烈火焚烧殆尽,不然他早碎在地狱里了。
可是他会辟邪的法术,深知那黑雾其实是最高级的邪物——魔,而且是魔族里血统最纯正的那种,是属于妖魔鬼怪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是处于一切邪物食物链顶端的最高级猎食者。
“我真的不知道,”他言简意赅,但是说的是实话,“其实我很想知道。”
秦妮有心继续诘问,却发现无从问起。
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太荒诞了,简直匪夷所思。
这时,红色灯笼停了下来,照亮之处,多了一张暗红色茶桌和几张玲珑太师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