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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暴露 ...

  •   夕阳已然不剩下多少色彩了,只不声不响地往下落。云变成苍白,又渐转暗沉。新月遥遥地与之相对,敷衍般潦草映出最后一抹残红。

      还是同样的小巷,同样的名居。两个斗篷人带着兜帽,悄然无息,一前一后往寒欢的据点靠近着。

      仿佛之前的一战从未发生过。狭小曲折的空间里,静得只能听见斗篷快速掠过粗糙石板的轻微声响。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快速地跑出这一片区域,见到行人后开始御剑疾行,直至寒欢分点。

      腰间配剑上镶着龙纹石,为他们打开了守门结界。向守门弟子略一行礼,二人直奔主楼。

      路线已经熟记于心,没见过实际景象,只能毫不犹豫地跟着记忆中的描述走。

      进门后直走三十步,其间绕过一泉池水,池边雕着童子像,里头种着晚莲,锦鲤在半闭的花苞下吐出一连串的泡泡来。

      左转一条曲径幽道,隐在苍绿的竹林里。尖尖的竹叶散发着飒飒杀意,孤傲,如古时剑豪。

      尽头是一道拱形石门,门口一对高大瓷瓶。进门是一方小小院落。不必理会,直穿过去,对面是一道一模一样的拱门,里头是一道木漆长廊,傍着宽阔池水。水面铺着大片莲叶。

      穿过长廊,第二个凉亭处右拐,直通到池水对岸。沿着石子路走,可见再一道朱红拱门。门后是庭院,栽着各式艳花。再左转,便是主楼正门。不要跟守门弟子说话,里面的丫头银杏自会通报。

      直上七楼,左转第三间,是新娘闺房。

      推门进去,入眼便是凭窗而望的姣丽人影。她回过眸来,发上一枝桃花,姿容胜雪,蹙着眉急问:“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二人微一行礼,称是。

      这就代表,宁南锦嚣张到一来就明目张胆地犯了事。

      他们未在冬华楼附近设下监视类法术,只靠着这兄妹二人在钟楼附近警惕,随时回报异动。

      银杏从内室蹬蹬蹬跑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冬华楼的玉娘他们怎么样了?你们见着他们没有?”

      纵霜沉默着摇了摇头,文姣则是上前一步,软语安慰道:“妹妹莫慌——想来玉姐姐还有闻大哥,他们二人都是老一辈资历的战士,哪里会轻易出事。”

      “你是不知,那女魔头是有多么心狠手辣!”银杏跺跺脚,回身向宁书鱼请命:“小姐,你就让我去远远看一眼,莫让玉娘他们遭了魔头毒手。”

      “不必了。”宁书鱼深呼吸一口气,合了合眼,叹道:“你现在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可是若我在那里,也许多少能护着他们些!”银杏咬着牙坚持:“银杏的功夫,小姐当是最清楚的才是!”

      “若你在那里,只能一并送死。”宁书鱼侧回身去,面上淡淡地看不出悲喜:“既然请缨去了那里,那么从一开始,他们便有了觉悟。”

      “可小姐特意安插人打探了消息,难道要什么都不做吗!”总是带着三分明媚笑意的小姑娘,垂着头喃喃:“玉娘她……”

      “当年你家逢大难,是玉娘把你从血海里捞回来,还带着面见了主母,这我知道的最清楚。”

      “而如今,寒欢的意志是什么,少阁主的意志是什么,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最清楚。”

      宁书鱼回身走近,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我向你许诺了未来,并不代表就可以为你改变现状,节哀。”

      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下去,落在风里一吹就散:“……抱歉。”

      良久,少女抬起了头,低声回应:“我明白了。”

      “那么,”银杏眨了眨眼,似乎找回了往日的俏皮:“现在该怎么做?”

      宁书鱼回以一笑,身子前倾,下巴倚在银杏的肩上,一只手绕到背后,极快地划下几个字形:“既然冷静下来了,那就开始想想怎样报复吧。”

      纵霜猛地抬头看去,判断间却迟疑了一瞬。一切都因此而来不及。与白衣小姐紧紧依偎着的姑娘下一秒已不见踪影,灵动的鹅黄色身影从天而降,看似轻巧实则狠准的一个擒拿,已将少年压倒在地。

      纵霜愣了愣,到底也没挣扎,面无表情地斟酌着什么,像是还没从方才那一丝迟疑中缓过神来。

      文姣下意识地碰了碰剑柄,又立即冷静下来,转身质问:“小姐,兄长并无过错,你这又是何意?”

      “你或许不知道,阿鸢与银杏私交甚好。”宁书鱼泰然自拓地顺了顺胸前散发:“你的第一反应,该是问胭脂在玩闹些什么。”

      “玩闹?”文姣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大敌当前,玩闹总该有个限度——我们兄妹二人可是冒死前来的!”

      “寒欢没有人没有冒过死。”宁书鱼轻声地问:“正是大敌当前,才更该慎重——告诉我,寒欢第三十二条戒律是什么?”

      “不得敌前失仪,无论何时何地何仪。”文姣答得毫不犹豫。

      “寒欢一共也就五十条戒律,不多,记住不难。”

      “可你大概也不知道,阿鸢她啊,对外一副冷冷清清爱答不理的样子,在家里人面前一向调皮爱撒娇。”宁书鱼淡淡地陈述着:“这些没什么实质性大用的戒律,她从来懒得看一眼。更别提一字不差地按着顺序背出来。”

      文姣的眸色暗了下来,沉静地看向宁书鱼。

      “更何况,我刚才跟你说的这一条,寒欢最是无人遵守。”宁书鱼轻笑两声,道:“回头真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文姣攥了攥拳,咬牙道:“小姐说的这些,是要无凭无据污人清白?鸢儿当真是看错了您!”

      “看错?”戚长轩蓦地从窗台翻进来,也不知道在外头扒了多久的窗框:“我家这位,可从来不会看错人。”

      “我也不用什么凭证,”宁书鱼冷静地扬了扬下巴:“要证明什么,我从来也不需要什么凭证——这就叫威信。”

      文姣皱眉,张口还欲言,却被一声再熟悉不过的轻笑打断。

      “呵,威信?”纵霜被压得死死的,却仍笑得跟没事人一般:“真不愧是姐妹,治下理念都差不远。”

      “你倒是想得清楚,这么快就不挣扎了?”戚长轩冷声道:“那么我就代银杏再问你一遍——玉娘和闻战,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如果你说的是那掌柜的漂亮姐姐,和那个扮作店小二的彪形大汉……”想到那和店小二装扮完全不能搭的闻战,纵霜有些忍俊不禁地笑道:“杀了啊。”

      骨头两声脆响,竟是银杏手下用力,硬生生掰折了少年腕骨。重情重义的姑娘强忍怒意,咬着牙关磨出四个字来:“你,说,什,么?”

      区区四字里,却包含了数不清的感情。愤怒,悲伤,最多的,还是不可置信。

      求求你,求求你,重新说一遍。刚才,要不就是我听错了,要不就是你说的不对。

      这怎么可能呢?

      杀了啊……什么的。这么轻描淡写地就……

      别开玩笑了!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少年吃痛地轻轻嘶了一声,如最为顽劣不堪的恶徒,咬字清晰一字一顿地重复泼血的事实:

      “杀、了、啊。”

      随着话语出口,银杏手下再度加力,少年手腕处皮开肉绽,白森森的骨头被外力逼得从里头一点点戳出来。

      筋骨与血肉摩擦出的划拉声,声声入耳,残忍又嘶哑。

      文姣忍无可忍,冲过去想要撞开银杏,戚长轩却抢先一步,仗剑挡在她面前。

      他们已经逃无可逃。

      可是真正令文姣止步的,却是再一声轻笑。

      “小姐姐,你可不可以轻一点?”少年暗自咽下一口血沫子,笑吟吟地道:“真的很疼啊。”

      他有些艰难地偏过头,冲文姣眨了眨眼。

      ……

      一如从前很多次一样,在最关键的时候,文姣总是会听从纵霜的暗示。她总是很信任他。

      虽然他也是不过一个刚过十八没多久的小少年,虽然他总是笑得没脸没皮稳坐暗部史上最丢人二把手的宝座。

      虽然这一次的暗示,会让他们错失最后一点猛然发难而逃脱的可能性。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文姣有些手足无措地望向纵霜的方向。

      这一次,也是你想出了奇策对不对?

      纵霜的天赋和能力都是大家公认的,他是胭脂和暗部一把手共同培养起来的接班人,年纪轻轻也胜任了二把手的位置。其实文姣总是会怕自己拖累了搭档的节奏。可是更多的时候,她会为此而感到心安。

      有他在,总会没事的。

      可是,接下来她从少年那里读出的指示,却让她手脚发凉。

      少年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整个过程很快,放在少女的眼里却像是无限放大的慢动作。

      她那么慌张又害怕,她觉得自己已经要哭出声来。

      可是她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冷静。她想,她必须镇定,完成搭档的指示。于是她面上仍是一副怒容,冷眼看着挡在身前的利剑。

      他说,这一次。

      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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