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妍在野》王大自由

4、第 4 章

　　“我叫你小妍可以吧，跟我们小晏就差个声儿，缘分得很诶。”师母笑吟吟的，半搂着晏野迥，亲热地招呼这位帅气的客人。

　　“可以的。”尹仲妍往里走，歪头瞥一眼师母怀里垂着头的女生，对后半句没做什么回应。

　　晏野迥这时候隐约有点猜测，自己似乎是被相亲了，心里琢磨要是真的话，师母这心操的还挺长远，嘴里却小声提醒：“师母，你的菜。”

　　师母拍拍脑瓜，“瞧我这脑子，老糊涂了！小妍来的巧，我刚好上菜！小晏帮师母好好顾着小妍好吧？”

　　“哦，哦，好……”晏野迥斜眼偷看旁边的男人，不自觉抿抿嘴角。

　　五个人桌边坐定，因为今天人少，所以用了比较小的长方形餐桌，平常只坐四个人的那种。于是：师母要照顾胡老所以坐胡老旁边，高导想跟胡老碰两杯所以给自己加了一把椅子，有意无意的把两个年轻人放到相邻的座位上。

　　“丫头，给他们做个自我介绍，让这个老家伙认识认识你。”胡老用筷子虚点点晏野迥。

　　晏野迥正坐得浑身不得劲儿，忙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清清嗓子（紧张坏了，喉咙仿佛被堵住）：“高导演您好，我叫晏野迥，是胡老师的学生，名字有点拗口，您叫我小晏就好。很荣幸见到您！”

　　她说话的时候高名导停下筷子听得认真，等晏野迥说完，放下吃喝兴味地连连发问：“哪个yan？名字怎么写？本地人吗？今年多大了？”

　　作为初次见面的陌生长辈，高名导的问题让晏野迥感到一丝不适，但是看胡老和师母都没说什么，还是一五一十答：“晏殊的晏，旷野的野，迥异的迥，是本地人，今年研二，24了。”

　　高名导边听边点头，略品一品，点评道：“你这名字取得好，家里人对你的希冀不小啊！”然后也学胡老似的，筷子虚空里点点尹仲妍，“来，你也介绍一下！”

　　“尹仲妍，满北市人，32岁，目前还是演员。”似乎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直白到冷漠。

　　他或许并不是个温暖的人，晏野迥想，也或许是因为今天这场“相亲”？他是知情的吗？还是也是被忽悠了呢？她控制不住自己对身边那个男人的好奇和猜测，有些想法明知道离谱，也难免妄想会成真。

　　饭桌上有点冷场，师母打着圆场让大家吃菜，自己去冰箱里取出为晏野迥准备的小蛋糕。手心儿大的一块蛋糕，上面插着一支小蜡烛，师母两只手捧着它，小心翼翼地一路唱着生日快乐歌走到晏野迥跟前，温声道：“过了今天我们小晏24岁啦，快许愿吹蜡烛吧！”

　　晏野迥突然就满足了，就感动了，有这么多人记得你的所谓的重要的日子，你所爱的人所向往的事业都触手可及，快活一点吧！她闭着眼睛对自己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着蜡烛祈祷：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就很好了；若是它能再好一点点点，就是完美的。

　　睁开眼，四道目光注视着晏野迥，她害羞地笑，轻轻吹灭蜡烛，无上幸福。

　　酒足饭饱，高名导说话更加直接：“阿仲开车送小晏先走吧，我老家伙不用你，你们年轻人多接触接触，小晏这孩子我看好的很。”

　　注意到尹仲妍脸色有变黑的趋向，晏野迥压下心里隐隐的失落，拒绝道：“不用啦高老师，楼下坐公交很方便，尹先生送我不顺路的，太麻烦了。”

　　“楼下公交停运啦，小晏就麻烦男孩子一次嘛。”师母眼也不眨甩出的话让晏野迥瞠目结舌，这理由怎么听也不像真的，师母做媒人的心太明显了一点。

　　晏野迥还想说什么，被尹仲妍打断了，他直接走到玄关抄起外套，对晏野迥微微偏偏头，“走吧！”然后打开门，当先迈了出去。

　　晏野迥没出息地被这个动作日到，晕晕乎乎忘记自己想说的话，跟屋里的老人们打个招呼，背上包套上外套跟着离开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三个老人相视一笑，深藏功与名。

　　以为尹仲妍已经先一步下楼了，晏野迥急急关上门头也不回就往下冲，却听到身后传来辨识度极高的尹仲妍的声音：“晏小姐很急吗？”

　　晏野迥急刹车，用了平生最大的控制力在尹仲妍跟前保持淑女形象，天知道她的国骂已经到嘴边，生生被咽了下去。晏野迥很憋屈，她抬起头对男人微笑，“也没有很急。”

　　尹仲妍几步下了楼，晏野迥垂着头在他身边数楼梯，决定下楼就跟尹仲妍告别，自己坐公交去找几个姐妹。

　　“尹先生不好意思，刚刚师母应该记错了，尹先生您有事情先去忙，我还是乘公交就好。”晏野迥组织好语言，鼓起勇气看着尹仲妍说。

　　“你坐哪路车？”

　　“303路。”

　　“那你师母大概没记错。”
　　“哈？”

　　尹仲妍指指不远处的站牌，晏野迥不自觉地顺着看过去：301、303、304路公交时刻表明明白白给糊住了，白纸黑字：停运两周！

　　“那就麻烦您了。”晏野迥能屈能伸。

　　尹仲妍的车开得很稳，晏野迥在副驾上坐的战战兢兢，她有点上瘾在尹仲妍身边的感觉，却叶公好龙，胆小得很，40分钟的路程一动不动，也不搭话，缩在座位里装鹌鹑。

　　眼看目的地要到了，晏野迥打开背包取手机，打算下车联系室友们，不小心把随身的小笔记本也带了出来，旁边的尹仲妍眼神扫过来，“要签名？”

　　其实没有，晏野迥囧囧有神，迅速抓住机会：“可以吗？我有个朋友很喜欢您！”

　　“哦？”尹仲妍瞟她一眼，没再说话。

　　后来晏野迥反复回味这个眼神，总感觉尹仲妍想说：“那你不喜欢吗？”

　　我真是飘了，晏野迥疯狂往自己通红的脸上扇风降温，心里却又因为这猜测，有什么东西像魔豆的藤蔓一样飞速生长。

　　尹仲妍把车停在路边，接过本子刷刷几笔，翻一页又写了几个字，合上本子递还给晏野迥，“晏小姐今天应该猜到我们今天的见面是高导自作主张，我为我一些不得体的言行道歉，那并非针对你，只是排斥意料之外的相亲而已。如果对你造成不太好的影响，请见谅。”

　　“不会，今天见到您已经很开心了，虽然很意外，但是感谢您跟我说这些。其实就算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也没那么喜欢我自己。”晏野迥难得鼓起勇气开了个玩笑。

　　尹仲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是玩笑话，点点头不做评价，“那晏小姐再会，我不太方便下车，后面就不送晏小姐过去了。”

　　“尹先生请便，您能送我过来已经很感谢了，再见。”也许是将要分手，那种见到梦中情人的不真实感和压力减轻了一些，晏野迥的脑筋都清楚了不少，流畅自然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推门下车站在路边，向今天的司机先生挥挥手，目送他的车汇入车流，才转身走进“老地方”。

　　时间回到前一天。

　　傍晚和晏野迥通话结束，胡老的座机突然地响了起来。

　　“老胡啊，我可想死你啦！”是许久不见的高名导，谁也没想到，本科化学专业的高名导果真成了名导。

　　“有事说事儿，别套近乎！”胡老对高导无语得很。

　　“你那儿有没有合适的小姑娘？二十多岁，最好长得漂亮点儿。”

　　“你那么缺演员？我哪儿去给你找小姑娘。”

　　“我闲得慌上你这儿找演员？！我给我儿子找对象儿。”高导难得的有点忸怩。

　　“哈哈哈哈哈哈哈……”胡老像听了大笑话，“你逗我玩儿呢？你个老光棍儿哪儿来的儿子？快七十的人了，说话没个准头。”

　　“那那那那……认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尹仲妍那个货都三十二了，连个女朋友也找不着，太没用了！”高导吐槽单方面认的儿子。

　　“你说人家，打了一辈子光棍还好意思笑话尹仲妍？再不济人小伙子长得比你周正多了！”胡老笑话起老友一点儿不留情。

　　在旁边打扫卫生的老妻听到尹仲妍的名字眼睛都亮了，抹布也不放下就凑过来要听，胡老抱着电话往沙发里挤，躲着好奇的妻子。

　　“我那不是……”高导吞吞吐吐，“算了，我不跟你扯这个，我明天带尹仲妍去你那儿坐坐，那小子最近心情不好，我说不了他。”

　　“你别来！”胡老连忙拒绝，往沙发那头又挪一挪，无视妻子挤眉弄眼的暗示，“我明天有事，我徒弟过生日。”

　　“你徒弟过生日我们过来凑个热闹呗，男徒弟女徒弟？”高导丝毫不觉得是问题。

　　“你改天……诶你干嘛？”

　　“诶诶诶诶老高啊，是我，你明天要带尹仲妍过来是吧，来吧来吧，明天老胡的小徒弟也过来，小姑娘长得水灵诶，配尹仲妍也配得上诶！”

　　“真的？那太好了小嫂子，老胡那家伙就没你通透。明儿我把那小子带过来跟人姑娘相看相看，能凑成一段缘分是最好的了，不行的话也交个朋友嘛。”

　　“哈？”胡师母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没想到高名导真打算给尹仲妍相亲，不过瞬间她也高兴起来，乐呵呵答应着挂了电话，做红娘是她这个年纪的女人的共同爱好。

　　胡名秋从胡师母抢走电话就开始生闷气，看着老伴儿撂下电话又乐滋滋哼着曲儿干活儿，眼神儿也没给自己一个。等了半晌，终于忍不住。

　　“尹仲妍你知道多大了？”

　　“得有三十多岁吧，三十出头。”胡师母头也没抬。

　　“小晏多大？”

　　“你糊涂了？明天给她过23岁生日。”胡师母鄙视胡老。

　　“你给他俩牵线，合适吗？”胡老痛心疾首。

　　“您今年高寿？”胡师母突然问。

　　“67。”胡老下意识回答。

　　“我呢？”

　　“54。”胡老哑火了。“随你随你，反正没我事儿。”

　　气死了，胡老想，给大徒弟拨电话：“喂？叫你师妹师弟明天都别来了，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