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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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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府上下当宝贝宠着的花晴岚,第一次挨了打。苏慧亲自动手,鞭笞十次,痛得她“哎呦”直叫唤,阖府无人敢劝。
打吧打吧,打完阿娘就能消气了。倒是哥哥,站在一旁袖手旁观,他肯定在记恨自己,在饭桌上提起他的职务一事。
阿娘走后,哥哥却第一个走了上来,抱起她。
“以后别乱说话,阿娘生气了谁都拦不住的!”他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走,我们回去擦药。”
可是一回房间,花晴岚就跳脱得跟小鹿似的,一溜儿从他怀里滑下来,帮他理了理衣裳,叹道:“哥哥,这事我必须得说,不然等到圣上查到,就晚了。”她说得含糊,花流川虽未听懂,但也理解了三分。看着他困惑的表情,花晴岚笑道:“放心吧,还好如兰心思巧,猜到我可能要挨打,提前给我穿上了马甲,如此便不怎么痛。”
“那你还叫那么大声?你叫一声,哥哥心里就像被扎了一刀,血淋淋啊!”
“不然阿娘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这一日,她以养病的名义留在府中,思来想去。阿爹知道了阿娘卖官鬻爵的事,应该会有所行动,至少短期内阿娘会停止这种交易。那么另一件事呢?她拼命回想着,前世的那一晚,三皇子在书房里抄录账簿,那时候,他有一瞬间的神情十分蹊跷,还说了“夜光杯”的隐喻,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若单单卖官鬻爵这事,应该不至于让他那么大反应的。
她如此想,回到书房翻找起来,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奇怪……
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兰站到了她身旁,微微倾身,问道:“小姐可有什么烦心事?”
“无事。”她专心翻找着书堆,无暇关心其它,恍惚间听得身侧响起脚步声,又是阿娘。她正想着该怎么圆,如兰却先一步帮她说话了:“夫人,小姐擦好药就来用功了,甚是勤勉。”
“是啊。”花晴岚作势,微微弯了下腰,装作痛苦状,总算遮掩了过去。
这丫头倒是机敏,说起来,她不过是瑜哥哥那日在花月楼随便指的,倒不输将军府上任何一个丫鬟。
午后,和风微醺,惊起树上一片叽叽喳喳的麻雀,它们扑扇着翅膀飞到蔷薇花架上,于是花瓣便簌簌落下,落到她白皙的脸庞和脖颈上。她躺在藤椅上,闭目小憩,被这花瓣惊醒,微微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澄澈的蓝天,耳畔则是早莺婉转的歌唱,难得挨一次打,倒给自己争取了一天假期,在宫里可没这么自在。
她心情大好,以团扇掩面,恍惚间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远不似她平日所接触的香,而是异常馥郁,沁人心脾,是一种她从未闻过的香味,让她沉迷,闻着这香,人就好像要飘到九重天之上似的。
是方卿玖来了。
他就那么倚靠在亭子旁,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如兰端着茶点走过来,显然看到了他,他却摆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惊醒花晴岚。
她闭着眼,贪婪地嗅着这香味,微微翻了个身。
睁开眼,眼前是一张俊美的脸,她一惊,坐起身来,方才自己的睡相,实在是太不雅观了。
竟还叫他看见,实在是羞耻。
她脸边爬起两抹绯红,定定神,看向他。今日他倒是穿戴整齐,如墨似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半的头发用一支玉簪挽起来,显得他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纵然如此,也遮掩不住那张脸的魅力,一双桃花眼生得恰到好处,笑起来摄人心魄,肤白胜雪,唇角永远微微扬起。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一张脸了,若非知道他的真面目,她定然会沉湎其中。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万昭仪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中,会被皇帝一眼相中。
儿子都长得这么逆天,母亲岂不是更美?只可惜,母子俩都是蛇蝎美人。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他见她醒了,痴痴地看着她,问道:“你可读过?”
“读过,但不懂。”她故作懵懂。
“罢了,以后我教你。”他伸出一双修长的手,那手原本应该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可是却因为长期流放变得粗糙,长满茧子。他悉心在她玉藕似的手腕上系上一个香囊,方才那迷人的香味,就是从这香囊里传出的。她忍不住细嗅,俩人的距离突然近了许多,他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瞬间,她也有些恍惚。
他系好红绳,温声说道:“上次那香囊,虽是你不情愿送我的,可终究还是归了我。这香囊就当是回礼吧,里面装的香料,是我特意托人从西域购得,为沙枣花香,珍贵无比。赠予你,希望岚儿妹妹不要辜负我一片心意。”
沙枣花的香味,的确很迷人,她却没有接,反问道:“谁是你妹妹,我只有花流川一个哥哥。”
是啊,自己只有花流川一个哥哥,可是他,上一世却死在了方卿玖的手里。一想到这一点,她便铁下心来,下了逐客令:“三皇子不是求皇上,让你在东宫与太子一同读书吗?这才几天就偷跑,不合适吧。”
“我可不想和那个榆木疙瘩一同读书,那都是为了天天见你,才求的皇上。”他随手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痞痞地看着她:“哎,想不想出去玩?我没猜错的话,你顶喜欢西域这些稀奇玩意儿吧。”
“才没有!”她嘴上拒绝得坚决,心里想得恰恰相反。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她从藤椅上拉起来,往花园跑去。她看着身前奔跑的美少年,一瞬间宛若喝了甜酒般,心神有些迷醉,手心微微沁出汗。将军府的花园,彼时繁花满天,墙头爬满了凌霄花的藤蔓,方卿玖拨开一簇红如烈焰的凌霄花枝,那花枝下竟露出个狗洞。
“喏,咱们就从这出去吧!”他指了指狗洞。
“本小姐才不要走这里。”
“那可就出不去喽。”他似笑非笑,恶作剧式地看向她,她挑一挑眉,嘲讽道:“堂堂皇子,抢东西,逃学,爬狗洞,也不怕人笑话。”
“那你可是将来的太子妃,任凭我抢东西,陪我逃学,陪我爬狗洞,岂不是更叫人笑话?”他戏谑道,忽然用左手环住了她的腰,笑道:“得罪了!”她正要推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御风而起,轻轻松松便越过了院墙,轻盈地掠过桃花枝,最终两个人如仙鹤般翩然落地。任何一个女孩子,被他这样搂着飞行,都会萌生情愫吧,她娇羞地理了理衣裳,心下如春日涟漪荡漾。
“喂,你怎么这么重啊,累死本皇子了。”一句无情毒舌把她梗了个半死。
她默默腹诽,自己这窈窕身段,几乎可作掌上舞,哪里重了?
“好了,你不许跟着我!”她嫣然一笑,自顾自往上京西市走去,他自然没料到她会如此说,恍然大悟道:“好啊你!过河拆桥是不是?”
“对,我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和别的皇子单独出游,多么不妥当。”她故意激他,这个人果然上了当,极不甘心地追上来,像一只苍蝇一样围着她转,说个不停。
前一世,她和哥哥一样,凡事以太子一党的利益为重。结果到最后全家被处斩,太子都没有出现,非但没有求情,还让哥哥为他顶了罪,这一世她可不想再为他人做嫁衣。适当地拉拢一下三皇子,对花家没有坏处。可是这个三皇子,哪是那么容易拉拢的人?听闻他在吴越之地时,府中就多供养伶人舞姬,什么美女没见过,且生得这样美貌又这样爱撩拨人,想来风月场上的经验不少吧,要收服他这样的男子,唯有欲擒故纵之计。
他果然如影随形,紧紧跟着自己。
花晴岚当他不存在,自顾自挑选西市的稀奇物件儿。有西域能工巧匠制成的锁具,可拆可叠,组合成不同样式;有棕榈叶折叠成的小动物,栩栩如生;有巧手画匠,画的画儿近看是一幅画,远看则是客人名字,她一宗宗挑着,出手阔绰。而他,则像哈巴狗一样,紧紧跟在她身后,她巧笑倩兮,毫不客气地把这些东西丢给他拿。
晌午时分,她逛得尽兴了,只觉肚子咕咕叫,这个傻子,拎着那么多东西肯定累得够呛吧。
就得这样整整他,才消气。
她悄悄回头,却见他镇定自若,额头上一滴汗也没有,嘴角上扬,依旧冲她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
他不是在吴越之地身患风湿,不能多走路吗?怎么没事人一样。
她有些郁闷,灵机一动,拉着他往花月楼走去,走至门口,问道:“敢进去吗?”
“为何不敢?”
“好,那我们就在这用午膳,这花月楼的桃花醉啊,上京一绝。”她乐呵呵地拉着他进去,芸娘连忙迎上来,温声说道:“花大小姐,咱这地方,您可不能来,花公子特意嘱咐了。”
“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她抖抖手,将一袋碎银丢在芸娘手里,冲她眨眨眼,笑道:“芸娘,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芸娘正摇摆不定,方卿玖冲她点了点头,她便应下了:“好吧。”
“来来来,咱们斗酒,今天我非得把你喝趴下不可!”她拉着方卿玖径直往暖香阁走去,方坐下,芸娘就呈上最好的酒菜,招招手,几个花流川的老相识就走了上来,为他俩跳舞助兴。“堂堂准太子妃,竟然带一个男子上妓|院,你不怕人笑话吗?”他似笑非笑,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桃花醉,辣得连连咳嗽,眼睛里都咳出了泪花,她忍俊不禁,笑道:“无妨。”
当然无妨,到时候把你灌醉在这,我拍拍屁股就走了,被笑话的可是你。
花晴岚打着这样的心思劝酒,如她所料,方卿玖的酒量似乎不是很好,稍稍呷一口都得咳嗽半天。她盘算着,不出三巡,他必定醉倒。
可是酒过三巡,她已是醉眼朦浓,两腮微红,他竟还未醉倒?她自诩酒量不差,却还是先倒下了。
“这小丫头,可真狡猾。”他莞尔,招了招手。
芸娘走上前来,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撤掉这些酒菜,寻我的锦袍来与花小姐披上,咱们去后院,我有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