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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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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一日整天都心神不宁的,莫名其妙,那个人回来之后,自己就被素来疼爱的岚儿告了一状,被禁足东宫,今日岚儿也称病不来东宫,实在蹊跷。他看着屋外桃花灼灼,心情却低落至极,深感前途命运如落入流水的桃花瓣一般,恐飘零无依。如此想,功课便也不怎么听得进了,直到夫子敲了敲他的桌子,叹道:“太子殿下,可否认真些?”
不行,一定要去找岚儿问个明白,为何她要背叛自己?
“夫子,我得出宫一趟,很快回来。”
“可是太子殿下,您还在禁足中,若是被陛下发现……”夫子匆忙阻拦,方卿瑜却顾不得那么多,兴冲冲往宫门走去,迎面却撞上了他的母亲,赵皇后。他只得弯腰,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腿却在瑟瑟发抖。
“太子妃生病,你是该去探望一下,皇上那边我会说清楚。”出乎意料的,她没有训斥他,反而放行了。
他兴冲冲打马出宫,直奔花府,却扑了个空。阖府上下,竟然无一人知晓小姐的下落。他坐在花府正厅上,由苏慧招待着,勉强装出温和的模样,问道:“岚儿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佣人们大眼瞪小眼,谁都知道清早夫人对小姐用了体罚,可谁都不敢说。偏偏如兰没心眼,站上前去禀报道:“太子殿下,今早夫人鞭笞了小姐,故而小姐未能去东宫,请太子见谅。”
方卿瑜的脸色顿时晴转阴。
“鞭笞?”他把目光转苏慧,她则剜了如兰一眼,淡定自若地说道:“晴岚犯错,自然得罚。”
“这是花家家事,我无权过问,但请花夫人记住,她不仅是花家小姐,还是未来的东宫太子妃,若再敢伤她分毫,我必不轻饶。”他如此说道,企图用太子的威势震慑住她,可她却一点都不慌,极礼貌地答道:“是。”花府上下,都知道苏慧曾经是上京第一才女,又是皇上心上人,尊贵无比,故而对她甚是敬重。
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会被太子训斥。
气氛凝重,等了一炷香时间,苏慧终于起身,微微倾身行礼道:“岚儿想必是偷溜出去玩耍了,太子殿下先回吧。”
“不,我就要在这里等她。”
“那臣妇先告退。”她姗姗离去,只留太子在厅上苦苦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黄昏时分,花晴岚终于回来了。只不过,她是躺在方卿玖后背上回来的,醉得不省人事。
“你对她做了什么?”方卿瑜上前来,生生把花晴岚从他背上扯下来,见她醉醺醺的,吩咐道:“如兰,带你家小姐去醒醒酒。”然后转身紧盯着方卿玖,他一副风流不羁模样,答道:“没做什么啊,不过是一同喝了些花酒,昏睡了些时辰,我这不是把她送回来了嘛。”
“你可知她是我东宫未来的女主人?皇弟,你谁都可以喜欢,但是唯独她,你不能碰。”方卿瑜攥紧了拳头。
“皇兄,别紧张,我就是玩玩。”他故作轻松,心下却暗暗嘲讽,你既然这么喜欢她,上辈子怎么没有陪着她去死?还让她心爱的哥哥为你顶罪?这个伪君子,还真是和他母亲赵皇后一样伪善。
如兰若雪把她背回房间后,灌了醒酒汤,又点上宁神醒脑的香。她浮沉在这香味中,小脸微红,呵气如兰,像极了一个还未绽开的花骨朵儿。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她死死抓住一个男子的手,从冰冷的高墙上坠落,轰然倒地,脸都摔成了一滩烂泥。
“啊!”她猝然惊醒。
又梦魇了。
前一世的记忆太过刻骨铭心,如病魔一般缠着她。
她忆起来了,那时候方卿玖看到的,应该是一份大理寺卷宗。她仓促起身,去书房仔细翻找,果然在那些账簿中间发现了这东西。上有记载:万昭仪,性情温良,与嫡子方卿瑞被鸩杀一事无关,万昭仪愿以死证清白,但求不要迁怒其家人。
可当年,皇后最终还是迁怒于她的家人,万家惨遭灭门。
如此看来,三皇子的母妃是冤枉的?他自己知道吗?
花晴岚动摇了。
以她的立场,应该把这份卷宗藏起来,将这陈年往事盖过不提。可是那个人,目睹那等惨案时不过九岁,没娘疼,爹不爱,流落到潮湿多蚊虫的吴越之地,九死一生回到上京。当真,要瞒着他吗?他何等怜惜他自己,如生在淤泥的水仙,照水自怜,将自己养成一个俊朗开怀的优雅少年,若是知道真相,还会那样没心没肺吗?
她纠结许久,终究还是拿着这份卷宗,去找了阿娘。
夜色凉如水,阿娘与父亲,正在蔷薇花架下乘凉。府中仆人们,在院中挂满花灯,照得整个院子都很亮堂,映照得桃花姣艳绮丽,她认得这灯,以往母亲不开心的时候,父亲就会点亮这些灯笼哄她开心。
看来,爹娘这是和好了啊。
这个时候凑上去说卷宗的事,阿爹恐怕又得和阿娘翻脸。
她识趣地走上去,俯身在阿娘耳畔说道:“书房里那份大理寺卷宗,以后女儿来保管。”
阿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惶之色,但也仅仅只有一瞬,她提醒道:“今日鞭笞,是叫你记住,不要做危害咱们家的蠢事。”言外之意,自然是让她保守万昭仪这案子的秘密。回到房间,她寻了一个锦匣,悉心将这卷宗藏起来,放到床下。
窗外,方卿玖透过窗纱,隐隐约约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有些心寒。
他转身,如猫儿一般跳上房顶,消失在夜色之中。花府外,唐隐抱着一份大理寺卷宗等着他,见他一脸沮丧,问道:“花小姐果然藏匿了那份伪造的大理寺卷宗吗?”
“是。”
“这女子,一再阻挠公子的计划,如今又和苏氏父女沆瀣一气,留不得。”他叹道:“明知万昭仪有冤屈,却也选择隐瞒不报,可见心地残忍,非三皇子可以信任之人。”
真正的卷宗,他早已派唐隐盗取到,书房里花晴岚找到的那份,是假的,没有法律效应,但是内容一样。
他心里如墨晕染开来,一片黑暗,几乎要把他自己淹没。重来一次,哪怕我对你那么真挚,你都还是不愿意对我有一丝的真心对吗?你和我那个窝囊哥哥还真般配,都喜欢粉饰太平。
第二日,花晴岚去东宫读书,却发现除了她和两位皇子,又多了一位伴读女子。
花晴岚到的时候,她正端坐在案前,托腮凝思,肤如凝脂,眉黛有如远山晕染开的云雾。桃花灼灼,片片洒落美人肩,她侧着脸,美丽得不可方物。她见花晴岚进得殿内,起身,微微行了个礼,解释道:“小女梅锦书,家父乃吏部尚书梅镜,受命于皇后娘娘,与姑娘同为太子伴读。”早前花晴岚就听说过,尚书梅家有才女,年方十五便以名动京城,无数王公贵族求娶,可梅镜来者皆拒。
原来是想把她送进宫里啊。
皇后倒是动作快,听说方卿玖上了花府求娶自己,便做了这第二手准备。
如此端庄优雅的女子,对着自己自称“小女”,这让花晴岚有些不好意思。她回想着阿娘的教导,也端端正正回了个礼,答道:“我年岁尚小,诸多事情不熟悉,还得仰赖姐姐教导。”
“今后你我,便以姐妹相称,如何?”她笑靥如花,但依旧很矜持。用白皙如玉的一双手牵着花晴岚,拉她去看那些书法绘卷,叹道:“想不到东宫中,竟有这些孤本,叫我好生欢喜。”花晴岚自是无心欣赏这些的,虽应声附和,却心有杂念。前一世,她未曾见过这位梅锦书小姐,那么可否认为,自己已然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正愣神,太子与三皇子已然下朝归来,听宫人们说起梅锦书,皆微微颔首以示友好。
而梅锦书的态度,可谓泾渭分明,她对三皇子不过是点点头作为答复,可对太子,却是异常热情,眉目间溢满笑意,盈盈一笑道:“太子此处竟有顾恺之那幅《洛神赋图》,小女观之,甚是歆羡。”
“你喜欢,便赠予你吧。”他淡然答道。
方卿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太子如今如日中天,将来十之八九就是皇帝,这位梅小姐会讨好他,不奇怪。可是她的区别对待,也太刻意了,若真如传言所说,她是个知书达理、聪慧的才女,应该不会公然让自己如此尴尬。那她这样刻意,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了激起自己的不平?
他故作淡然,因为有梅锦书这位才女在,三人专心了许多。
午后,趁她俩去向皇后请安之时,方卿玖伸了个懒腰,叹道:“皇兄,你艳福不浅啊,就是不知道这两位美人,以后谁是你的正妃呢?”他戏谑道:“母后处心积虑为你安排两位贵女伴读,就不怕佳人在侧,惹皇兄分心吗?皇兄,你一向待我极好,要不,就把将军府那位不懂事的小丫头,让给我呗?”
“胡闹。”方卿瑜斜睨了他一眼,叹道:“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自是无妨,若在母后面前提起,小心她剥了你的皮。”
“我看,是皇兄比较想剥掉我的皮吧。”他毫不客气地暗示道,上次的刺杀事件,二人心知肚明。皇帝为了给太子掩盖罪证,强行说是兵符被盗,整件事不了了之,方卿玖却清楚,背后主谋一定是太子。
他不追究,只是还未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