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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离魂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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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是成了这天地间的游魂了吧。仿似化成了这北风天里细小的尘埃,或疾或缓或长驱或盘桓,与天地清风浑然。
怀忧阁庭前有株老槐,她便依绕在这枯枝间,恐是一时不知所往,又似怕离去后失了归途。夜色幽暗且深沉,她觉得寂静荒芜,此间再无所寄。忽而一阵风又起,她便无知无觉地游荡去了。
庆熙堂里一灯如豆,即便火光微弱夜间游魂亦焦灼不能近前。崔三的母亲,崔家长房夫人卢氏端坐于堂前,听张嬷嬷絮絮叨叨地回着话。张嬷嬷一时婉转一时哽咽一时又沉痛,将这两日里崔三的细琐事务,添油加醋说得个精彩纷呈,丝毫不显无趣。崔三一直深知张嬷嬷一把啼哭的好嗓子,却不知也如此深谙说故事的门道,不去干茶楼里写话本子说书的行当真真是埋没了。
说到午间三姑娘赴唐家茶会,卢氏叹了句,“又是独自去的?”
“大姑娘、二姑娘也是收了唐家帖子的,是以早间蒹葭来传话时并不知情。只是到临行前二房来人说,大公子病情愈发重了大姑娘挂心兄长无心赴宴,倒是叫三姑娘给主家带了谢礼。继而四房里也传话来说,二姑娘煎药烫了手,也是不得去了。三姑娘倒是也没追究,多带了两个丫头便往唐府去了。”张嬷嬷觑着卢氏的脸色,答得越发恭谨。
“人家姑娘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父母寻个轻省,偏她这从不省心的,变着法儿地折腾”,卢氏一边忿忿,一边颓了身形,斜靠再软垫上,尽显当家主母的疲惫。
卢氏身侧的荀娘子替卢氏整了整衣角,递了个眼色。卢氏便又问,“那大宁坊的命案又是怎么个干系?”
张嬷嬷便道,其实无甚相干,只是经过听得一声惨叫。继而又细说了三姑娘如何在唐家宴饮盘桓,如何赶着日落的街鼓声往回赶,在街上无人时遭一骑拦路问询,骑马的人如何面目可怖又如何纠缠要查看马车。
卢氏听得心惊,正想要问何人如此大胆。张嬷嬷又道,三姑娘识得此人,原是匠心阁曾家的昆仑奴。这曾家和二房那边沾着亲,二房太太的庶妹嫁的是皇商薄家,这薄家太太也是子嗣艰难,年年月月地寻医问药,只前后生了两位姑娘,便没了动静,这两位姑娘倒俱是才貌出众的。薄家大姑娘嫁的便是曾家的二郎君,去年薄大姑娘成亲时,三姑娘跟着二房的兄姐去曾家送亲贺喜,便是当时在曾家的仆从中见过此人。
“送亲这桩事我倒有印象,嫡亲的兄妹不见她亲厚,倒是愿与二房的厮混。当时我不准她去,她倒好,伙同二房的把婆母搬出来压我。如今且看看惹得这些事端!”
荀娘子心知卢氏又是气上了,便开口道,“今儿这事与那日是否相干还未可知,夫人切莫听人唆摆便生了闲气”。
张嬷嬷狠狠地瞪了眼荀娘子,遇着对方冷冷的目光,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催促之下,张嬷嬷便又将后来的事简略讲了,便是仆役正与那昆仑奴纠缠之际,听得大宁坊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是个老妪的声音。那昆仑奴看着很是慌张,当下便往大宁坊去了。赶在宵禁前,三姑娘派了个小厮往大宁坊去打探,回来晚膳也只用了几口,睡前又喝了两口羹汤,发了一通脾气。
卢氏见张嬷嬷手背上的抓痕渗着血,安抚了几句便打发她回去了。
老爷今日去了清音阁,荀娘子扶卢氏回房,灭了灯便歇在了卢氏屋里的软塌上。
卢氏虽疲累,却久不能入睡,只觉心里闷得难受。辗转几番,便和荀娘子说起了话。到底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私下里竟是你我相称的。
卢氏叹道,“这两夜东头的鹊子叫得倒是欢实,扰得人夜深难寝,好生煎熬!”
“懿正轩那边柏树生的繁茂,明日便着人去修伐修伐。”
“罢了,不过难眠而已,不好兴师动众的。”
荀娘子笑道,“夫人平日里怎么怨怪三姑娘的,几次三番地请道士真人做法。如今也叫你这个当娘亲的体会一番这不眠的滋味。”
“先前是我糊涂了,这世间劫数岂是做场法式改得掉的?”
“接连几日了,夫人瞧着总有些不大一样,莫不是,那日黄仙姑来同你说了什么?”
“原是你不叫我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怎么如今倒追问起来了?”
“这几日你面色不好,以往年关操持,你沾床便睡,如今这几日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是怕那些个没来由的神鬼之事乱了你的心神。”
“这鬼神之说听听也就罢了,原不过是为解心中一时迷障,哪里就能尽信了去,这日子还不是照常过么。”
“你能如此想便再好不过了。说是当年老太爷明令家中不得给子女看相算命的?我一直担心你在这鬼神之事上过于执迷,叫人拿住了话柄。”
“是有这么回事,便是三娘洗三酒那日……竟是这样吗……”
“什么怎样?”
“没什么,这些事不去想便罢了。”卢氏幽幽叹了口气,便又道,“阿简,你也觉得我待三娘不好吗?”
“若是没个比较还好说。但瞧着夫人平日怎么待的六姑娘,这上上下下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便有那不安分的待三姑娘轻慢了起来。”
“许多人待她轻慢?”
“便是这张嬷嬷近日瞧着越发张狂了,在夫人面前明里暗里编排三姑娘不是,私下里还口出怨言。照我看这老刁奴是留不得的。”
“三娘的性子乖张骄横,有几回执拗起来着实吓人,偏这张嬷嬷还有得几分狠劲能辖制得了她。若是去了她,恐三娘愈是暴戾难训。”
“哪有夫人这般编排自家闺女的?照我说,三姑娘因自小在那流放之地长大,性子自是孤勇,又得老太爷亲自教导,实则是极为自尊要强的。而后老太爷乍然薨逝,归返长安后她于此人事生疏,心中定然凄苦。夫人这些年为诸事所困,实未顾得上她,只一味迫她娴静安生,府中这人事繁杂日久难免生出龃龉。以三姑娘这宁折不弯的性子,从不低头讨饶的,里外吃了多少亏,便是闷在心里也得闷出病来。每回生出事端夫人又是一味苛责,家里的这些人精样的,惯会看人眼色捧高踩低的,这才得了个乖戾嚣张的名声。三姑娘外面看着粗疏,心思却是极重的。去年天暖时,夫人带着六姑娘在花园学步,三姑娘每每便站在那回廊的树荫里看着,却从不上前。有一回我悄悄近处瞧了,三姑娘眼神里那个千回百转,饶是我这个活了半辈子的看了都觉着心惊。”
“她嫉恨阿灼?”
“哎……夫人这心,怕是要偏到了玉门关去了。她待六姑娘极好,夫人不在跟前时她也常常逗六姑娘玩,便是被打了碰了也不着恼。夫人看护六姑娘像看眼珠子一样,哪里敢有个疏漏?那李嬷嬷因知三姑娘惯没个轻重,每每防贼似的防着,三姑娘面色不快却也从不发作,只是玩闹时越发小心,也很懂得——避嫌。我猜,她那般看着你们,定是羡慕你待六姑娘那样亲厚。”
“我不是不知她的委屈。只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是渐入穷途?如今也不过为着他们几个强撑着而已。我待阿灼这般亲厚,最初也是因心里亏欠,当年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临产前瞒着崔家上下日夜兼程地赶回长安,待我在古州调理好身子归来,那岑氏怕是已经过了门站稳了脚了,那我还不成了整个长安的笑柄了。当日母亲替我谋划,托人带信,千叮万嘱若孩子有个万一切不能逞强,说是成败得失原不在这一时一地,留得根本方可徐徐图之。可是我心里不甘啊,我范阳卢家嫡女如何忍得了这般屈辱,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得赶回来守得内宅这方寸之地。收到信时我身子已是九月有余,亏得当年古州清苦,是以怀相不显,我便瞒得卢家来人谎称刚满八个月,急急去信央母亲为我安排归程。这一路上我也是日日不安,生怕一个不好生在了半道上。当时阿燦是跟着我一道回来的,一个月的路程有二十多天她都是病着的,上吐下泻又是惊风又是发烧的,快到长安了又起了一身的疹子。倒是肚子里的这一个格外安生,只每日住宿时隐隐地痛,像是为着我苦苦隐忍着,想来那时候起,阿灼就是个乖巧的,格外顾念娘亲的难处。好在眼看望见长安的城门了,她这才发作,阿灼便是生在延兴门外的庄户上的,也没折腾我,不到半个时辰便生出来的。她出生时虽已足月但极瘦小,我喝完汤药也不见她啼哭。待我昏睡醒来,她们说她已经没气了,那庄户婆子要将她带出去埋了,我偏不信要看上一眼。才出生半日的孩子,眉眼却很是清晰好看,不似阿燦出生时皱巴巴的一团。她清瘦得没有一点赘肉,浑身都是青筋,我不信她就这么去了,让她们给她喂米汤。她们说她活不成了,我却一直抱着她不撒手,后来天亮了,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当时便发愿日后一定好好待她,不叫她受半分委屈,护得她一生喜乐安康。”
荀娘子头次听了当日的情由,半天说不出话,幽幽地叹了口气。
“后来母亲又将你从洛阳寻来送到我身边,助我回到崔家打点谋划。只是对内对外都说阿灼是未足月出生的。呵,老爷在这些事情上向来糊涂,远在长安的婆母也不知当时古州的情形,这一场算是圆了过去。后来到底让母亲瞧出了端倪,你一定还纳闷当年古州近身的几个仆妇怎么都变着法儿地叫你调去了卢家。偏是阿燦记性极好,背着古州产婆的话,在我跟前掰扯阿灼出生的时日,我当时情急,一个耳刮子上去叫她永不许再提。唉……后来那些事你也都在了,真真是桩桩件件都叫人遭心。幸而,阿灼那么小的人儿倒乖巧贴心,时不时给我添些宽慰,不怕你笑话,也就是这两年我方才体会到这养女儿的妙处。”
“六姑娘的确是个福泽深厚的。”
“阿简,我知道你家大郎又来信了,听说他如今已在楚州山阳县做了县丞,父亲的那些故旧都夸他年轻有为。楚州地处淮南,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若跟去将养也是极好的。这些年都叫你跟着我受累了,都是我私心太重不舍得放你走。若是没有你我……我该……”说着竟哽咽了起来。
荀娘子笑道,“你就是为了这个不得安寝的?”
卢氏呐呐道,“也不全为这个。”
“阿宣你放心,我是不会去的。儿郎大了正是放开手脚做为的时候,带着我个半老的婆子在跟前,尽添负累了。他要接我是他的孝心,我不去自有我的打算。”
“他如今已是官身,母亲却在这里为奴为婢,这可如何使得!”
“阿宣你,何曾待我为奴为婢?且说,我如今也是崔府里的大管事了,好吃好喝不说,里里外外也受人尊敬,不比去那楚州坐吃等死的强?”
“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这叫我心里有愧呐!”
“我家本是庶族出身,先父十年寒窗求得功名,又是数年汲汲营营,方谋得在长安做个七品官员。七岁时,父亲牵涉北门学士一案惨死狱中,母亲身弱,月余也跟着去了。可怜我一介孤女只身一人滞留长安。卢公大义念与家父一场相识,将我接入家中与你一同读书写字,从此吃穿用度无半点怠慢,过的竟与大家小姐无异。后来,我依着先父当年定下的婚约嫁到了洛阳王家,婚后几年也是卢家老爷夫人替我多方打点,在夫家跟前全了娘家的体面。后来我生了大郎,日子眼瞅着越来越好了,谁成想我那短命的夫君一场大病人就没了,王家兄弟欺我孤儿寡母,又来争夺财产,也是亏得卢家撑腰,方保得住那微薄家产。再说我家大郎,从进学到科考再到入仕,这一路走得如此顺遂,背后又是得了卢家多少关照啊。卢家这样待我,何止恩重如山、恩深似海。如今也是老天垂怜,叫我能在有生之年能在你身边尽点绵薄之力,好歹回馈一二,不然即便进了棺材到了阴间也是不得安心呐!”
“阿简……”
“嗯?”
“你的命好苦啊!”
荀娘子这才笑道,“我的小阿宣哟,你是没见过那真正命苦之人。市井之中、田垄之上,那人命轻贱起来怕是连草芥都不如了。我这半辈子虽是坎坷艰辛,但危难中能遇贵人帮扶,已然是天大的福气了。”
“那我,算是好命的?”
“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命了,指不定上辈子积了多少德呢!”
“呵呵,我当真要信了呢……清音阁那边怕是又有喜事了。”
“夫人听我一句劝,且把心放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辈子长的很,许多事原不在一时。清音阁那位靠的是什么,咱们心里都有数,如今人家上头声势正隆,就当避其锋芒,守好咱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朝堂之上,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且等个三年五载的再瞧瞧是个什么光景。”
“我原本不想同她计较什么,只可怜我二郎腿疾如此之重,看如今这情形入仕怕是困难了。可崔家长房终究是要有个儿郎挑起担子撑起这百年门楣的不是?怕只怕我等劳碌都是一场空忙,百年之后的崔氏倒都承了她的血脉。”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今夜也不知怎地,眼泪流不完似的。”
“从那瘴疠之地留得命回来已是不易了,夫人同这三个孩子都是有后福的。清音阁虽说占了个平妻的名头,论起纲常来夫人才是原配,同夫家共过患难,又是儿女双全的。不管她这回如何,咱们只做好自己分内的,小心防着些阴私的手段,等过了这个坎,谁也越不过夫人你去的。”
“嗯,你说的也有理。只怪当年将婆母得罪狠了,如今她也不怎么待见我们这一房了。”
“倒也不尽然,近两年老夫人也不出来主事了,都是面子上的以礼相待,也没见对谁格外亲厚。”
“待二房大姑娘还是亲密些,到底是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三娘尽日里出去厮混作乐的,也不知将家里的老祖母给笼络好了,连那泼皮陈氏的女儿竟也不如,到底辛辛苦苦养她来做甚!”
“夫人!”
“二郎多好的孩子啊,都是叫她害成了这副模样!”
“不是她,你心里自明白的,她才多大?这些年的事桩桩件件加在一处,她一个无知幼童统共又能有多大错处?唉……只是这些事于你件件诛心,却无处宣泄。阿宣,今日你我既讲了这些心里话,我便斗胆凭借这情分再劝上你一回。这些年举步艰难,你心里定然怨恨极了,怨世道纷乱、怨朝堂动荡、怨政敌加害、怨君主昏聩,甚至怨家族、怨公婆、怨夫君,而你对这些都无能为力,这一心的委屈怨愤怕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吧,真真是有口难言。只有她,是你可以怨恨的,可以忽视、冷落、排宣甚至苛责。心里不痛快了便借着事由随时发难,私心里大约是觉得,于情于理她就是该由着你拿捏出气的吧?不成想,她却是个较真儿认死理的硬骨头,不会讨饶不会卖乖的,回回便是被打个半死也要和你赌上一口气。她横你更横,便是无理也要压制她三分,逼得她低头。你只细想想,这几年下来你与她的情分磨耗得还剩多少?你现下或许并不看重这些,又或许早就厌弃了她,当作没她这个姑娘了。”
“怎么会?到底是我亲生骨肉,我自盼着她好,可回回见着倒被她惹得心烦。”
“夫人当真命好,世家儿郎若都是如二郎君一般端和仁厚,小娘子都若六姑娘一般软糯乖巧,这满长安的宗妇诰命都该闲得嗑牙了。不说三姑娘这幼年境遇不同,便是锦绣堆里一般养大的,人与人的性子也断没有一样的。我倒觉着她是个极有心的,因你与老夫人之间的隔阂她倒不好与椿萱堂那边走动过密,与那两房也是疏离有礼。二郎君如今不愿出门,她在外头得了什么时兴物件都是第一个送去,也常常讲那些趣事逗得兄长开心。你道她对当年之事毫无反省,我看她桩桩都记在了心底。她到底不是那事故乖觉的,知道将那愧疚歉意的囫囵话挂在嘴边,低眉顺眼的过日子。她若当真如此,你便也只能把气憋在心里了吧?别家这样小的姑娘,都还娇憨不知事呢,她便整夜整夜的辗转难眠,这心里是憋了多少苦啊?”
“你这样说,她倒是个好的?”
“自然。”
“倒是,我的不是?”
荀娘子赔笑道:“夫人自是有不得以的苦衷的。然,稚子无辜,怨了这些年,如今也该放下了。夫人是卢家独女,自小便是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知道世族女子在孤危境遇里成长的艰险与厉害,崔府人虽不算多,但也是前有姑婆妯娌、后有平妻妾侍的,哪一个不是心思曲折婉转的。便是在卢家,表姑娘因没了娘亲,也是要仰仗着祖父母看护的。倒是咱们三姑娘,懵懂无知的年纪便在这后宅里独自摸爬,连个刁仆都能欺到头上来,若不是这刚烈的性子指不定怎么任人宰割呢……”
“唉,你向来比我通透,也知道你怜惜她,我今后待她好便是。你也不必耸人听闻的,崔家统共这几个,她也碍不着谁的,他们犯不着害她。”
“夫人?你倒是忘了,先头琦大姑姑留下的……”
“当年只是这么一说,谁也不曾见过。”
“这两年,我倒是听了些传闻……”
风又起了,庆熙堂渐远,后面的话听不得了。崔三原隐约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如今已是孤魂野鬼,这阳间之事是不该执着的,且随风去吧。
这荀娘子往日里不苟言笑的,不成想背后却如此维护她。世人见着阿灼那样的孩子受委屈生出些义愤怜惜原是常情,但为着她这样的顽劣之徒,还能如此费心说上这些公道话的,定然是这世上少有的宽和良善之人。待知道她已不在人世了,指不定也要难过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