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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将军墓(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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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倒在地上的马儿只剩一副焦黑的骸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安宾呆呆地张着嘴,甚至忘记牵最后一匹马的缰绳。
巴尔坦不自觉地又退后一步。
程九颤抖着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凝视地上的骸骨,身体里好似有火苗在颤,仿佛下一刻,自己也将燃烧成碳。
“呵!”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轻轻地抽气,转瞬即逝。
仿佛幻觉,如一股电流钻进程九的耳中。
她打了个寒噤,悚然回头,山崖边沿几块一人高的巨石遮挡了视线。她端起枪,拉上拴,小心挪动脚步。
“嘶——”
这时,最后一匹马儿发疯般嘶鸣,癫狂地跳跃、踢打,安宾紧紧拉着缰绳,险些被马儿的力道甩出去。
“冬瓜!”巴尔坦冲过去扯住马儿的鬃毛,轻轻拍了拍它脖颈,试图安抚。可马儿还是疯狂挣扎、踢打完全不听他命令。
就连他也束手无策,只能不舍得抚了抚:“安宾大哥,放开它,让它走吧。它只是想活命。”
安宾刚一松手,马儿就慌不择路地跑进峡谷深处。
程九瞄了一眼那方向,不由得担心:“它好像跑太阳沟去了!”
巴尔坦大惊,跟着跑出去几十步,大喊:“冬瓜,你跑错方向了!回来!”
碎石和骨骸堆满峡谷,道路崎岖,他跑出去不远就狠狠摔了一跤。
安宾见状不忍,跟到他身边,温声安慰:“如果我们还能在太阳沟里再看到它,或许还是可以把它带回家的。”
巴尔坦点点头,趴在地上哽咽一声,顺势双膝下跪,面朝太阳沟,双手撑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匍匐在地好半晌,他才再次起身。
猝不及防出了这样的事,程九只能又瞥一眼另人起疑的巨石堆,先按下心底疑虑,和安宾一同扶巴尔坦起身。
重新整顿精神状态和行囊,程九和安宾继续向峡谷深处前进。
他们刚走出两步,就听耷拉着头跟在他们身后的巴尔坦幽幽地问:“我们会不会也随时……”
“闭嘴!”程九心里咯噔一声,顿住脚步,回头,厉声呵斥:“前面就是太阳沟,你要是想回去,随时可以走,我不拦你。”
巴尔坦溜圆的眼睛转了转,摇头:“不行,你还没给尾款呢。”
“我们的车还在村里,跑不了,等我回村第一时间把钱给你。”能用钱来办的事都不叫事。
“可万一你们遭遇不……”后半句被程九颇带杀气的眼神瞪了回去,巴尔坦咽了口吐沫,又向四周巡视一圈:“不行,我还是得跟着你们一起走。我的马也在里面。”
程九淡淡瞥他一眼,向旁侧挪了几步:“那就把你自己嘴管好,前面继续带路。”
三人再次前进,越深入峡谷就越安静。再加上三人满腹心事又不约而同地静默,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脚踩在石块或是骨骸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突然,安宾脚步一滞,猛然回头,举起猎.枪,警惕地环顾四周。
程九察觉,也跟着回头查看。仍然除了崖底边的几块巨石以外,空荡荡的一目了然。
“怎么了?”程九小声问。
安宾迟疑着收起枪:“……没什么。”
又向前走了几步路,程九心中依然不安。
该不会安宾也察觉到什么了吧?她状似不经意地望向身旁两侧,一路以来两侧崖底都堆积着一人多高的巨石,要是什么东西悄悄藏在石头后面还真有可能。
“安宾,”程九面色镇定,停下一步与安宾并肩:“把手伸过来给我看看。”
“啊?你要干嘛?”安宾一呆,不禁下意识搓了搓掌心。
“作为师父关心下你,还不行?”程九不由分说拽着他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了几道:“你刚在勒马的时候我看着好像都红了。你瞧,果然勒出印来了。”
她说着,在安宾掌心迅速写下:有东西在跟着我们。我怀疑就在石头后面。
安宾全身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程九身后的石块。
程九捏了下他掌心,写道:别看!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不要打草惊蛇。
安宾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我也这么觉得。你说,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啊?”
在这里休息会不会直接和那东西交火?
正在程九犹豫之际,巴尔坦走到两人身边,低声说:“前面道路会越来越窄,走不了多久就到太阳沟了。这里,”他也扫了眼两侧的石块:“通风太差,我们不如出了峡谷再休息。”
程九默默点了下头,拉上枪栓。
巴尔坦继续在前面带路,程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路时左手摆臂而右手搭在枪托上一刻也不放松。
她眯了眯眼,这家伙鸡贼,他应该早就察觉到有危险,所以才拒绝单独一个人回去。
不过,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不可能害谁或者放弃谁。
后面的路的确如巴尔坦所说峡谷越来越窄,从两人并肩,到一人接一人前后错开,再到不得不把行李顶在头顶或肩膀上,侧身行走。
程九走在巴尔坦和安宾两人中间,小心注意着面前与背后嶙峋的山岩砾石,时不时还插空望向安宾身后。
安宾明白程九的心思,出声:“放心,程姐,我留意着呢,这么窄的路,除非能爬会飞,不然它追不上来。”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程九更加困惑。她瞄了一眼前方的路,不见拓宽的迹象,显然这种侧身才能通过的宽度还要维持一段距离:“你有没有看见巴尔坦的那匹叫冬瓜的马?”
安宾回想了下,摇头。
走在前探路的巴尔坦脚步放慢,也侧头听着。
“我记得那匹马溜光水滑养得不错,比人要宽多了。我们侧身走都有些勉强,那马是怎么通过的呢?”程九蹙了蹙秀眉,把扛在肩膀的背包顶上头顶。
“会不会还有其他路?”安宾猜测。
“不可能,”巴尔坦断然否认:“峡谷这么窄,一路走过来就这一条道,你们有看到过岔路?”
“那你说,你的马是能穿墙,还是会飞咋的?”安宾刚怼出一句,就听他痛呼一声:“哎呦!”
只见他一手扶着头顶的包,一手揉了揉被砸得通红的额头,越过程九瞪向巴尔坦:“你小子暗算我?”
“我有那么无聊?”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程九仰头,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惊呼:“你们看!”
嶙峋交错的山崖半腰,差不多比他们高出十几米的距离,一只通体全黑山猴趴在岩石上翘着尾巴向他们挥手,像极了耀武扬威的样子。
“原来是这玩意啊!”安宾摸了摸鼻子,偷瞄一眼巴尔坦。
话音刚落,就听他又是一声痛呼,“哎呦!”这次换只手揉着后脑勺。
他立刻转身望向山崖斜上不远处的黑猴子,举枪瞄准:“擦,还有同伙!”
“别开枪!”巴尔坦忽的大吼。
安宾手一抖,险些扣下扳机,转头叱问:“你干嘛?!”
“这里岩石脆弱,风化严重,”程九伸手只用了下力,就掰下面前石块一角,“你一枪射.出去,猴子没打到,万一破坏岩层结构导致山崩怎么办?”
巴尔坦点头:“姐姐说的没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走出这里。”
三人加快速度,在仅如一条缝隙的峡谷中穿梭。一路上,先前砸人的黑猴子渐渐多起来,它们逃命似的成群结队地攀着山岩向程九他们身后方爬去,再无暇顾及崖底离太阳沟越来越近的三人。
穿过最狭窄的路段,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湿润温暖的空气,广袤的草原,仅仅开春,这里的草却已长得没过脚背。程九以为自己看岩石看多了眼花,揉了揉眼,再睁开,绿油油的一片平静祥和。
不远处的草场中央,一匹红棕色的马儿正安静地低头吃草。
“冬瓜!”巴尔坦迈开大步正要冲过去,忽听众人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想活命就给我站住!”
众人悚然一惊,齐齐睇向身后。
一陌生男人不知何时堵在他们刚走出的峡谷路口。他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粗短,满面沟壑,黑色眼罩罩住一只眼,隐约可见眼罩下未盖住如蜈蚣般恐怖的疤痕。
程九一直以为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黑猴子或是别的什么野兽,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人。
独眼男人双臂抱胸,抬了抬下巴,露在外的那只眼里掠过一丝欣赏:“几个小朋友胆子还挺大的嘛。”
“老、老李?”巴尔坦不敢置信。
“你认识他?”程九问。
“不太熟,他住村东头的山坡上,不是本地人,但也在村里住了十几年。听说刚来我们村的时候疯疯癫癫的,”巴尔坦介绍说:“时间长了,沉默寡言什么也不说。从哪来的,为什么来我们村,叫什么名字,村里没人知道。”
“说,”程九架起枪,瞄他:“为什么跟着我们?”
独眼老李一惊,双手高高举起:“哎呦,别开枪别开枪,在这开枪可是要遭雷劈的!”
话音刚落,湛蓝的天空“轰隆”一声炸裂,一道银光蜿蜒闪过,正击中草原中央的马儿。
眨眼间,那片土地焦黑一片,只留下一层层粉末在空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