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将军墓（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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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时，夜已渐深，程九和安宾两人坐大巴直奔几十公里外的乡镇医院。刚到医院，安宾就被他表舅公接了进去。手术还在进行，房门紧闭，门口聚集着五六个人，都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或坐或立，有人双手合十祈祷，有人掩面悲伤低泣。
他们应该都是安宾的长辈，在焦急安静地等待着手术结果，无暇顾及与安宾一同前来的外人。程九也自觉身份尴尬不太方便，只在手术室门口瞄了一眼，便和安宾打了招呼，悄悄离开，在医院外的宾馆里住了一宿。
直到第二天正午，安宾终于带来好消息，老人家病情稳住了。
这才有亲戚好奇起程九的身份。
但这倒难不倒她，程九早在飞来Q省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我是教授助理。教授近期身体不大好，由我代替他来进行地质变迁对古生物影响的研究与考察。”她礼貌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身旁的安宾：“安宾其实也是这个研究课题的成员。”
长辈们一听，七嘴八舌地对安宾——族里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嘱咐起来：
“哎呦，那我们把你叫回来耽误你搞研究了吧？”
“你看看，我就说我们家老头子不该把你叫回来，他偏叫，这不没什么事么。”
“吃完饭就去忙你们的吧，现在年轻人比我们岁数大的还辛苦，老爷子有我们照顾着，你放心。”
昨晚一夜没睡，长辈们吃过午饭就已有些顶不住，留了两个族里的男人轮流照看老爷子，剩下的就都回家休息去了。
程九和安宾两人问清楚路，趁机借了辆车，又去邮局取回倒斗装备后，便向安宾先前所说的少数民族那格勒村出发。
在国道上行驶，一路还算平坦顺畅。天空瓦蓝，几朵怪状的云懒洋洋地挂在头顶，看起来白绒绒的好像只要伸手就抓得住。刚开出乡镇时两旁还是一片片茫茫草原，渐渐的，远处雪山拔地而起连绵起伏。时而路旁可见牧民驱赶着羊群，时而不得不停下来为慢吞吞的牦牛让路。
当夕阳在雪山顶上涂了金边，整个世界好似被一层金沙覆盖，程九和安宾终于望见山坳中一缕缕直直升起的炊烟。
车开进村寨，两人直奔招待所，率先把两间相对干净宽敞的房间定下。整栋招待所看起来已有几十年了，墙皮都裂开掉了好几块。阴湿的角落里长着几颗蘑菇。灯光一开，眼角余光处，几颗小黑点慌不择路似的爬进衣柜。
程九扶额，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脏是脏了点，但相比在甬道里睡觉简直天差地别。她取出一包驱虫粉，在房间各个里撒上一圈，又铺好隔脏睡袋，这才算勉强能住人。
当当当。
“我刚才在这村里转了一圈，”安宾等在门口，神色微恙：“变化很大，和小时候记忆里的相差太多。儿时的玩伴都不在村子上。”
“十几年过去了嘛，很正常的，”程九抻了个懒腰，“我们先下楼吃饭吧。”
招待所里平时就没什么客人，一楼餐厅冷冷清清的只有程九和安宾他们一桌。难得有顾客光临，招待所老板热情地炒了好几道牛羊肉。他刚把盛得满满的盘子端上桌，正要回厨房再拿几瓶酒，就被程九拦住。
“老板，您不用忙了，我们就两个人吃得冷清，”程九拉开桌边的另一把椅子：“您也坐下，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村子有哪些值得一去的地方？”
“唉，哪有什么可逛的，”老板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坐下给程九和安宾各倒一杯水：“我们这村子呀，穷乡僻壤的，一年半载也来不了一个外人。村里也就小孩子有点生气，剩下的都是半截入土的人啦。”
“那年轻人呢？我其实是隔壁村镇的，还记得小时候还和二狗、三花他们一起玩过来着。”
“诶？你还认识三花？”安宾这么一问，老板亲切感倍增，说话也热络起来：“前几年路修通了，年轻人都出外面打工去了，外面花花世界大得很又赚钱，就走光了。你要想找他们叙旧呀，只能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喽。”
“老板，我们来这主要是为了研究和考察地质变迁对古生物影响，”程九搜出手机里的陶罐照片，指着鱼身人脸图腾：“您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图案吗？”
“这、这照片是哪来的？”老板惊问。
“啊？”程九困惑地瞄了一眼安宾，嘴里却在问：“难道不是你们这的吗？”
“鱼形图案以前是我们这的没错，但那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几年前西北那座山地震，”老板指的正是昆仑山脉方向：“震出一条大裂谷，有胆子大的好奇去看过，谷底全是死人和雕有这图案的陶器，密密麻麻堆了好几层一眼望不到底。当时族长就说啊，山神被惊动了，地牛翻身，要把妖魔鬼怪都翻出来的。”
“人没事吧？不就是地震么，那是地壳运动很正常的，”安宾听着觉得不可思议：“你们怎么还相信什么山神？”
“当时虽然晃得厉害，但还好，没伤到人，”老板叹口气：“至于信不信的，族长说得神乎其神的。这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那后来呢？”程九把筷子握起来又放下，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老板的话上。
老板见了，忙嘱咐：“吃饭吃饭，别闲着，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掰开一副竹筷为程九和安宾分别夹一口菜，才继续说：“当时很多人吓得想搬家，但住了半辈子的村子哪是说搬就搬的？
人心惶惶好一阵子，后来就有人提议每家每户把那些看着就渗人的鱼身人脸陶罐啊、陶碗啊都埋在太阳沟外，围成个弧形的半圈，把路口堵住，不让里面那些魔鬼妖怪们出来。
这样，也算是入土为安。所以啊，好些年没见这图案，我着实被吓了一跳。”
安宾和程九两人正听得入神，餐厅门外忽然传来一清亮的声音：“老板，来客人了？新打来的野货还要不要？”
众人齐齐望去，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已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他身后背着把猎.枪，左手拎着两只野鸡，右肩还扛着只肥硕的兔子。整个人长得精壮黝黑，一双溜圆的眼滴溜溜地在程九和安宾身上打转。
“要、当然要，直接放厨房去吧。”老板笑了笑，向程九和安宾介绍：“这是我邻居巴尔坦，猎户。他爸爸卧床生病好些年了，他一个人撑家，挺不容易的，只要一打来野味我就收下。”他用筷子指着角落里的一盘葱炒肉：“你们吃的这盘兔肉就是他打来的。”
在老板的盛情推荐下，安宾和程九一口气吃下大半盘。虽然味道单一了些，但比城市里吃到的胜在鲜嫩。
程九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您刚刚提到的太阳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罐子都埋在那？”
“哎呦，你可别以为太阳沟的名字好听就当它是什么好地方！”老板面露惊恐：“在我们村，那可是名副其实的死亡谷，地狱门！”
见程九和安宾狐疑静默，全然不信，他急得比划说：“从我小时候，大人们就讲那鬼地方有个吃人的怪兽守着，谁也不能进。不管人还是动物，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回半条命，要是运气不好，连回都回不来！不然怎么地震就震出来那么多尸骨？”
“都这年代了，我们还信山神也是因为怪事太多没法子解释，”老板觑向安宾：“你以前来过我们村应该也知道，我们的祖先是古代战场上跟着将军打仗的士兵。
但有个怪事你一定没听说过。都几千年过去了，太阳沟那边有时就连白天还能传出来各种兵刃声、战鼓声，鬼哭狼嚎地，吓人得紧呐！族长说那附近埋着的就是当年我们祖先追随的将军，他老人家隔三差五地还指挥着他的亡灵大军打仗呢。”
“可是，总有人要去埋罐子的吧？您说得这么凶险，那他是怎么埋下去的？”一提到将军，程九立刻来了精神。
“别提了，”老板拍了下桌子，惋惜说：“老格木的精气神在我们村没人能比，还壮得像头牛。当年派他去埋罐子前，他自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平安回来。谁知，人是回来了，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能说话了，还整天疑神疑鬼的，一米九多的大高个子经常缩在牛棚里发抖。没过几年，就全身抽搐，吓死了。”
老板唏嘘一阵后，对安宾劝道：“要不是你和我们村有渊源，我才不会讲这么多。听我话，村子附近随你们逛，千万别去太阳沟。”
说完，他起身捧着用过的碗筷向厨房走去。
刚转身，他望着挨在厨房门边的餐桌，错愕：“诶？你怎么还没走？”
程九和安宾也顺着他的目光睇过去，巴尔坦靠着墙看样子已坐那许久。
只见他瞄了一眼程九和安宾，又觑着老板，抬手掌心朝上：“还没给我钱。”
“哦，对对。”老板拍了下额头，从兜里掏了把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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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夜已渐沉。月色黯淡，繁星闪耀，程九和安宾坐在村西北的古井边休息。从这里望过去，夜色下的昆仑山脉只看得清一道道连绵的山脊，好似一只慵懒匍匐的野兽。
程九揉了揉仰得酸痛的脖颈：“那一定有座大墓。”
结合星象和地脉走势，的确在太阳沟方向很有可能存在着一个极适合阴宅的穴位。不过，具体位置还要等她进入太阳沟寻龙点穴才能得知。
她歪头一笑，向安宾眨了眨眼：“想知道我是怎么判断的么？”
安宾刚要开口，目光倏地越过程九看向她身后。程九转身，正见巴尔坦快步向他们走来。
“你们今天提到的那些陶罐，值钱吗？”巴尔坦咬了咬下唇，似下定决心。他环顾四周见只有他们三个，才低声说：“我想，我可以带你们进太阳沟。”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将军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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