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老僧衣（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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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怎么回事？！”
才一天不见怎么就伤成这样？就算在墓里都没伤得这么重过！
细算起来，程九第一次这样凶周匀。
看着他身.侧已经汇聚了一小滩血，她自己的气血好似也跟着上涌，蹿上头顶，猛地头晕目眩。腿一软，扶着茶几深吸几口气，才强自镇定下来。
“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枪击中了……”周匀捂着腹部的伤处，鲜血从指缝间泊泊流出。他枕着扶手歪头看程九，眸色温柔，扯了扯唇角试图笑一下：“能扶我回卧室吗？咳咳咳……卧室里有医药箱。”
“你别再说话了，不然牵动伤口疼。”程九立刻收起慌乱，箭步冲到罗汉床边，将周匀的一只手臂架在脖颈上：“能自己走几步吗？”她实在没力气扛起他，但又生怕他再出声，她急忙补充一句：“点头就行。”
周匀靠着程九撑起身，刚站起来，就又一连串咳嗦，咳得浑身微微发颤。程九忙轻抚他后背，周匀这才半阖着眼，点点头。
男人大半重量压在她瘦弱肩膀上。一步步拖走得极慢，仅仅十几级的台阶，仿佛走了半辈子。
半托半扛地终于把周匀送入主卧时，程九全身已经渗出一层细细的汗。她气息微喘，将周匀扶到床上，用力扯开早已湿透的衬衫，露出腹部一颗扎进肉里还在噗噗冒血的枪眼。
程九倒吸一口冷气：“这样下去不行，会死人的！我马上叫救护车。”手颤颤巍巍伸向手机。
“不能叫……”周匀双眼紧闭，脸色更白一层。
“什么？”手在半空中僵住。
“对方，手里有枪……叫救护车会被官方势力介入……”周匀像溺水一般急促地喘了口气，才吐出后面一句：“不能打草惊蛇。”
程九瞪目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小九。”
周匀打断她，倏地睁眼握住程九手腕，黑钻石般的瞳眸望进她的杏眼中。霎时，她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双方僵持不到三秒，程九就败下阵来。
他的鲜血实在太过刺目，每滴血似乎都流在她心上，她仰头闭了闭眼，又抽了一下鼻子，叹口气，没好气地嗔他：“医药箱在哪？”
周匀反而面色微松，放开她，指向床头柜的最下层抽屉。
程九在那抽屉里果然找到了医药箱，箱子里紧急处理伤口的物品一应俱全。沾着血迹的手指停在箱侧，程九心中又是一阵慌乱，怔怔地盯着满箱子的医疗用具。
要是其他人受伤，她早就毫不犹豫地动手了，然而此刻偏偏是他。
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再伤到他可怎么办？
见她迟迟不动，周匀歪着头，强撑着精神，虚弱却又打趣问：“听说治疗外伤、枪伤是落霞山内家弟子的基础课……小九，你上课时候不会走神了吧？”
小瞧她？在落霞山她的治疗课可是每每都得高分的，仅次于第一名的汤文青。
程九不禁再次斜斜睃他一眼，“我可是赤脚医生，你小心着点，现在后悔叫救护车还来得及。”说着她板着脸，双手麻利地用针头取了些麻醉剂。
周匀缓缓摇头，把手臂递给她：“我更相信你……所以，我把命交给你。来吧。”
对上他仿若装满繁星却又迷离的双眼，程九晃了下神：“你，闭上眼。”
“好。”合上眼帘，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
程九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麻醉针扎入周匀手臂的静脉。
一楼客厅传来沉闷的钟磬声，突兀地只响了一下便戛然而止。温暖的卧室里，灯光亮如白昼，整个房间却静悄悄地，只余微弱的呼吸声。
咔、咔。
金属微弱的撞击声显得格外清晰。
血，终于止住了。
程九随手把一次性缝合器一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着盛放在托盘里的子弹，微微喘息。目光缓缓移向周匀，他面容平和地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样，但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白一层。
她支撑着起身，整理凌乱的医疗用具。手术之前过于慌乱，还没注意到过，周匀的医药箱里装的都是用于治疗外伤的器具，他应是常受外伤才备得这么齐全吧。
程九把可再用的器具归于原位，合上箱子，又看向周匀。结实的胸口处，几道一指长的伤疤虽然早已经愈合，但程九看得出来，当初受伤时想必深可见骨。
指腹轻轻划过伤疤，那种不平整的触觉似乎也落在微微发颤的心上。
她忽的怔了一下，掌心贴上他胸口，触感温热比掌心温度高出些许。呼吸一滞，另一只手立刻覆上周匀的额头——发烧了！
如果没记错，一般手术后发烧38.5度以下还算安全，但若是以上就说明有大几率的术后感染。
想到这，程九不禁打个寒噤，片刻不敢耽搁地跑去厨房找冰袋。
不知不觉，楼下的时钟敲过两下。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冰袋搁他额头上，坐立不安地趴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每隔一刻钟便检查一次温度，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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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渗进屋里，明媚的阳光如鱼一般在程九的眼帘上游曳。
她微微皱眉，睁开眼，促然对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炽热目光。
她怔了怔，第一秒反应就是伸向目光主人的额头。温度明显没有昨晚那么高了，她暗自松口气。
下一秒，她恍然注意到盖在身上松软的被子——她什么时候睡到床上的？还和周匀盖同一条被子？周匀见她满脸诧异，自觉无辜地解释说：“我受伤动不了你也知道，而且我醒来时候你就已经躺在我身边了。”
他的出声倒提醒了程九。
再下一秒，程九翻个身，手肘撑着趴在床上，眯起双眼，居高临下般睃着周匀：“你刚刚是不是看我来着？”一夜手术和休息过去，周匀看起来精神多了，虽然面上还是一脸病态，但总归已没昨夜那么苍白。这条差点去阎王殿报道的小命，算是被她拽回来了。
“恩。”周匀眨眨眼，大方承认。
“那，”程九单手拄着下巴，歪头问：“我好看吗？”
周匀看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乱如鸡窝的头发，泛灰的面庞上一对儿给眼圈尤为瞩目，平日秋水盈盈的杏眸里布满鲜红的血丝。都是为了救他。
“笑什么笑？”程九嗔他，忧伤地揉揉脸。她此刻有那么滑稽吗，至于他笑出来？
周匀抬手抓着她的手腕放下，反而将自己的掌心覆在她面颊上，眸光深邃如浩瀚繁星，他微微起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现在的你，比任何时候都美。”低沉又略带沙哑的温柔嗓音像电流般钻入程九的耳中，酥.酥.麻.麻的。
程九呆滞一瞬，周匀已经躺回去，狡黠地扬起唇角和下巴，又补上一句：“早安吻。”
一股羞涩混着花香般的喜悦倏地席卷全身，嚣张地占领高地，爬上面颊。程九立刻将视线从周匀的唇边移开，用被角挡住半张脸。眼角余光瞄到搁在枕头边的手机，忙抓起来点开照向功能。
“我倒要看看现在美成什么样……”
话音戛然而止，程九惊恐地盯着手机里的自己。
要不是周匀现在还伤着，真想直接把手机砸他身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把手机扔一边，再次嗔向周匀。
周匀面上微微一僵，眸光闪了闪，尝试转移话题：“你醒来之前，赵叔有来过。”
“那又怎样？”面色依旧不愉。
周匀咽了咽吐沫，继续解释：“门没关，他站门口向床上看了我们一眼就走了。”
程九尴尬一秒，但转念又想，赵叔本就知道她身份，而且很快就走了，看到又能有什么影响？
“别转移话题。”只片刻，她就领悟到他的用意。
见程九不上当，周匀再接再厉，面色一沉，说：“其实，昨晚我去了你住的那间公寓。”
程九撑大双眼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你弄这一身伤回来？”
她以为他不会说，便从醒来就避开这事只字不提。却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更没想到他的受伤与她有关。
“就是不小心中招而已，也不算一身……”在程九的注视下，周匀闭上嘴。
“那个人呢？你也伤他了没？”最好把他伤个半残才解气。
周匀摇头，扯扯唇角：“我中弹之后他就跑了。”
居然打伤了周匀还完好无损地跑了？！太不要脸！
程九连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心中怒火：“就算你身手矫健，但是毕竟人家有枪，不要以身犯险好不好！”
“我看到了他的脸，还是有些收获的。”周匀扬起下巴：“至少再见到他时，我能认出他。”
程九一愣，这家伙竟然又转移话题，扶额：“这点收获比不上你命一半重要。”
“我知道，”周匀再次抚上她的面颊：“但这是关于你的事啊。”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老僧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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