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他姓谢（一） ...
-
程九侧目看向道场正中央的青铜棺椁。
棺椁顶部，一块铜镜半挂着，由于正面对着棺椁，只看得到背面青铜浇筑雕刻一体的繁复花纹，许是因年代久远再加上长途颠簸此刻摇摇欲坠。
她微微蹙眉。古人认为铜镜连通阴阳。用来照人的一面即正衣冠，可镇压粽子，在八卦里为“阳”，对一切“阴”物具有威慑作用。尤其是打磨得光鉴的镜子威力更胜，一正可压百邪。
“这里面可葬着个大家伙。”想来景泰也留意到那面镜子。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向佘小满。毕竟老齐是佘小满带来的客户，一切后果由她负责。
“我准备开棺。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都必须打开看看才能解决问题，”佘小满面色郑重，恭恭敬敬地说：“所以，请景师兄在旁帮忙护守。”
外家弟子在内山开棺必须由内家弟子陪同。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谅佘小满也不敢轻易违反规定。
只是这棺椁一开，必然将里面的大粽子放出来。程九眸色暗了暗，招来有孚，轻声嘱咐几句。有孚会意，立刻去准备。
她错后一步，双臂抱胸，站在一旁闲闲地看着，清亮的眸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副欲言又止的老齐身上。
“佘小姐，有没有不开棺的办法？万一开棺时候对这副棺材造成损坏，那可是……”他搓了搓手指，做出数钱的样子。
“那你就这么留着它等里面的东西出来？先不提钱，到时候你还有没有命在可不是你能说的算的。”佘小满指尖卷着发梢，微微嘟嘴：“老齐，你我合作不是一年两年了，我这都是为你好，你还信不过我？”
面上无奈又不忍，老齐索性摆摆手，转身任她处理。
佘小满上前一步，挥手：“开棺！”
阴云在天空不断聚拢，黑压压的，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无妄道场四周甚至亮起感应灯，像一簇簇燃烧的火把。仿佛此刻置身于一个如天地般广阔的巨大墓室里，他们这群人打扰了墓主人的安眠。
按说无妄道场地下有师傅设的八卦道法加持，就算再厉害的大粽子也会被压制。但程九心中还是隐隐担忧。
老齐带来的几名工人小心凑上前，一人手刚要碰到青铜镜，天空轰隆一声炸响，“妈呀！”那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不就是打雷吗？至于怕成这样？”同行嘲他。
“不是……那面镜子，它翻正面来了，里面还有个人影！”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多远。
一时间其他开棺也踟蹰不前。
“你看到的人影是什么样子？”景泰背着手问他，风吹得他风衣猎猎作响。
“我没太看清，好、好像穿着盔甲。”他缩了缩脖子。
能葬在棺椁中的，多是古代身处高位之人，加上刚刚描述的身穿盔甲，棺主人生前是个将军？程九微微拧眉，看这青铜棺椁的雕工纹样，应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产物，那个年代战争频繁，将军杀人无数，阴气最盛戾气最重。
这粽子，不好对付。
“佘小姐，要不，这棺咱先别开了。”老齐不死心，仍劝道。
佘小满摇摇头：“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要不要开的问题了。就算我们不开棺，它也会为祸人间。”老齐面露困惑，但她并未理会，而是看向景泰：“还是拜托景师兄坐镇。”
景泰面色凝重地审视着棺椁，没吭声。
“先等等，”许久没开口的程九瞄了眼时间：“现在不是开棺的最佳时辰。”
佘小满面上一滞，神色尴尬地瞪她一眼：“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怎么刚刚还急匆匆地命人开棺？程九翻个白眼，耸耸肩。
现在只能等，希望挨得到那个时辰，否则——
程九面上一冰，一滴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面颊上。
“下雨了？下雨了！”
众人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气象台没报今天有雨啊，这天气也太诡异了吧。”
程九拧眉，望向不远处刚刚被有孚堆起来的柴火。
这时，一道如游龙般的电光闪过，紧接着又是一声炸响。天空好像要裂开一般，乌云翻滚着，拧搅着，狂风骤起，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咚咚咚，咚咚咚。
有东西正从棺椁内部疯狂敲击。在阴云暴雨中听起来甚是恐怖。
又一道电光如穿云的箭，从空中破开，直直向下击中棺椁上的铜镜。
众人尚未回神，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棺椁盖炸开，青铜碎片四散。从棺椁里站起一个两米多高的人影，身材壮硕，浑身长满黑毛，有些甚至从盔甲的缝隙间露出来。在感应灯的光线下，看起来像一根根锋利且钢硬的针。
工人们吓得四下逃窜，老齐也来不及心疼他花大价钱买来的棺椁，早就逃得没了踪影。
“师兄，这是我的工作，我来负责。”话是对景泰说的，可佘小满的目光却警告似的落在程九身上。
怕她抢了佘小满风头？哼，谁爱管谁管。
程九撩开贴着额头的湿漉漉的刘海，退后几步站在感应灯旁侧。
“好，你小心些。”景泰嘱咐佘小满。
程九才不愿意理会佘小满怎么对付粽子，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悄然向她跑来的有孚身上。
“九师姐，您吩咐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雨下这么大，”有孚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眉心拧成小山：“点不着啊。”
视线穿过雨幕，各望向西南和东北两个方位，程九面色凝重，如果无法点燃这两个方位，所有努力就都白费。
她敛眉思索，踱步走到景泰身边：“师兄，我记得你车里有桶备用油？借用一下。”
“小九你……”他眸色一亮，目光落在两堆柴火上：“五黄和二黑？你准备引来它们和那家伙以毒攻毒？”
“没错，我打算破了这个墓局，”她瞄了一眼正在向粽子抛洒糯米的佘小满：“就是她那边……”
“不用管她，你做你的。就算她要逞强也得分场合。”说着，景泰把车钥匙扔给有孚：“拿去。”
“多谢。”程九勾了勾唇。可能佘小满还没发现，她其实早就出手了。
此时，佘小满已将粽子困在棺材内暂时无法出来，她抽出柳条绳缓缓靠近。自古柳条辟邪，可压制百鬼，只要用柳条绳困住粽子，坚持到雨停出太阳，这粽子就自然而然被解决。
就在柳条绳碰到粽子的刹那，它忽然抬臂紧紧掐住佘小满纤细的脖颈。
“唔！”佘小满立刻又掏出一把糯米，狠狠抛在粽子的脸上。
可它手的力气并未放松，反而掐着她的脖子缓缓上提。
顿时大脑充血，头晕目眩，喘不过气。
“小满！”景泰箭步冲来，电棍闪着淡蓝色电光刺上粽子的手臂。
粽子吃痛，仰天大吼一声，空中炸亮，蜿蜒如蛇般劈下一道闪电。
剧烈的光芒一闪，整个世界仿佛霎时亮如白昼，程九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眼，这阵亮光过去，佘小满和景泰已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摔在地上弹出老远。
“咳咳咳，咳咳咳……”佘小满掰下脖颈上的粽子断臂，狼狈地趴在地上轻咳。
景泰也踉跄着勉强爬起身。
他们没事就好。程九心下稍安，再望向粽子时，发现棺材已经彻底被它毁掉，之前佘小满用糯米设的阵法也已经破坏。她微微蹙眉，决不能让他偏离位置，否则她所有准备就都白费了！
三枚五帝钱破开浓密的雨幕，飞至大粽子即将要抬起的脚边，三枚均为正面，正气叠加，无形中形成一道屏障。
粽子低吼一声，空洞洞的眼眶直“视”程九。
程九捏紧指缝间的五帝钱，脊背发寒，浑身毛孔倒竖。她沉着脸，咬紧下唇，缓缓抬起握着五帝钱的手。
噗，噗——
两大丛火团促然映入程九的双眼中，她微微扬起唇角，有孚好样的！午时刚到，时间掐得刚刚好！
只见大粽子肉眼可见地浑身一僵，像是木偶失去发条动力，僵直地静止在一个动作的瞬间上。
“九师姐，接住！”有孚站在篝火边大吼。
一条长长的柳条绳如长蛇般破空向她飞来。程九急忙接住绳子一端，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粽子旁，向有孚点一下头。
两人配合趁大粽子被五黄和二黑影响时，将它捆绑起来。
“九师姐，下面怎么办？”有孚问。
程九仰头，微微眯眼，无数豆大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她胡乱抹了把脸：“恐怕等不及天晴了，”她望向大雨中也熊熊燃烧的烈火，眸色一凛：“我们把它拖进火里！”
话音刚落，大粽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柳条绳迅速从掌心抽出，程九忍住火辣辣的疼痛感，急忙将最后一段柳条绳紧紧捆在腕上。同时，不忘提醒：“有孚，撑住！”
五黄和二黑两种凶煞都制不服这大粽子？！怎么办？
程九焦急，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渐渐从心底腾升。
不知为何，这种时候竟想起周匀。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或许会使那个谢家降魔法吧。
然而现在他是死是活，她都不清楚。
“吼！”大粽子猛地转身，狂吼着，癫狂着冲向火堆。
程九承受不住摔倒在地，被它大力拖出去几米，柳条绳磨破细腕终于脱手。
落在她身上的急雨骤停，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拾起她的皓腕。
她抬头，撞见一双装满心疼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他姓谢（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