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炎帝岭（十六）（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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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昏昏沉沉地被景泰牵着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眼前横亘一条十几米宽的长河，两人才停下。
脚边百丈悬崖下，暗河波涛汹涌，如千军万马般奔腾着流向视线尽头的黑暗深处。
“还记得黄老板给我们看的地图吗？”景泰双手撑膝，躬身微微喘息，那地图在混乱中早就不知丢到哪去。
“一条长河贯穿整个古墓。我也推演过，水克火，遇水而生，不谋而合。”程九垂眸望着脚下黑黢黢的河道。
“你觉得，”景泰叉腰，终于把气喘匀：“这河里还会有你看到的童子死尸和小镇墓兽么？”
程九摇头，回眸望向来时的墓道：“小镇墓兽应该都集中在主墓室里。”
最后一点点期待在漆黑静谧中消失殆尽。
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还不见周匀的踪影。恐怕他已经……
想到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程九心里如刀割般疼。
“小九。”
景泰担忧地轻唤，将程九的思绪拉回来。
“恩，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
她取出尼龙绳，将两端分别绑在自己和景泰的腰间，这样即便河水湍急，两人也不会被冲散。
“跟紧我，一、二、三——”
两人深吸一口气，齐齐跳下悬崖，跃入河中。
暗流翻滚，波涛没顶，卷着程九与景泰在河道中横冲直撞。程九紧紧攥着尼龙绳随水流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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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眼睫上，程九微微睁眼，下意识抬手，阳光穿过指缝倾泻而来。感官渐渐回笼，身下真皮座椅光滑细腻，耳边传来发动机的声响。
“醒了？”景泰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她。
“恩，”她趴在车后座上，浑身酸软无力，闷闷地说：“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景泰肯定地重复一遍，手把方向盘，目视前方：“等回去，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赤丹珠的事，就交给我们。”他顿了顿，又瞄了一眼后视镜：“我会帮你留意谢家那边动静。”
程九双手捂脸，深吸口气：“不用了。”周匀要是一直没出来，那景泰不是要留意一辈子？这种事，她一个人记得就好了。
她坐起身望向窗外旷阔的原野，和连绵起伏海市蜃楼般隐隐绰绰的远山：“我记得到达W市之前有条辅路可以通向落霞山？”
“恩？”景泰不禁微微侧目：“你要回落霞山？不和我回帝都？”
“那里更适合休养。”还有她眼睛能夜视的事也得好好问问大师兄。
景泰无奈，双手打轮开下高速公路：“听你的。”
军绿越野车招摇地疾驰在空旷的乡间小路上，道路两旁的田野、牛羊被远远地甩在车后。不时有三轮车“突突突”地从道路对面经过，错车时，司机们大多用惊艳的目光扫视越野。
又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道路豁然宽阔，路上同行的车辆也多起来。
宾利、保时捷、布加迪……程九一辆辆数过，七、八辆豪车正和他们一同开向落霞山。
这景象其实早已稀松平常，落霞山除了主要盗墓业务以外，还承接看宅算命，选墓址祛灾邪。业务能力过硬，口碑优良，还以贴心微笑服务享誉业内业外，让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佬千里迢迢慕名而来。
即便上不了落霞山，见不到内家弟子，在山下请个外家弟子回去看宅也是见令人炫耀的事。
内家弟子的活则由大师兄徐青窑代师傅分配。像黄老板这样请得到他们内家弟子的人，算路子相当广了。可惜他运气实在不好，损命在那样凶险的墓里。
越野车行至山脚下，放眼望去，路旁一栋栋三层联排别墅迅速后退。那些宅子是外家弟子们的住所。程九观察着四周，见豪车队一路七扭八拐地和他们同行，丝毫不见要停下来的架势，柳叶弯眉不禁蹙了蹙。
“他们熟悉这条路，看来有人带队。”景泰显然也注意到了，方向盘一转，别进车队里。
落霞山山势陡峭，悬崖峭壁间开凿的山路仅容一抬车辆通过。所有上山车辆自觉并成一排，宾利打头在连绵且巍峨的山间数次九十度转弯，其后车辆紧紧跟着，丝毫不敢松懈。整条车队如游龙般爬行在落霞山中。
直至爬上缓坡，一片足球场般大的场地豁然出现在视野中。车队一辆挨着一辆整齐排列入库。
程九刚打开车门，正撞见从宾利车上下来的佘小满。一头闷青微卷长发随意披肩，妆容精致，驼色羊绒风衣配上正红细高跟鞋恰到好处地凸显高挑身材，佘小满刚巧也向这边瞧，轻蔑地打量眼程九：“呦，九师姐？”
程九下车站定，低头理了理头发和身上的衣衫，残破成碎块且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冲锋衣裤，头发被摸油后湿了又干，一绺一绺尴尬地贴在头皮上。
当年她和佘小满被师傅从同一家孤儿院里领出来，而师傅只选了她做内家弟子，因此这么多年佘小满一直与她不对付。她现在这么狼狈，难怪佘小满阴阳怪气地和她打招呼。
程九并未出声，只是抬了抬下巴当作回应。
而景泰下车时，佘小满却是一副恭敬乖巧的态度。
与佘小满一同从宾利上下来的还有个一身西装的中年男人，他一下车就招呼着车队的人从保时捷上抬下一口棺椁。
程九只瞄得一眼，就见他们急匆匆地把棺椁抬进无妄道场。
“他们来干嘛的？”外家弟子领着外人进内家道场极少见，除非和大师兄徐青窑打过招呼，否则要被严罚的。
景泰张望着耸耸肩：“谁知道呢。”他拍了拍程九的肩：“别操心了，先回去好好洗洗。”
宗师和内家弟子的住所围绕初爻殿各整齐排列在南北两侧，内家住所长期有专人打扫，即使如今大家基本都不怎么在落霞山长住了，也依然留有他们的位置。
彻底清洗干净后，程九换上一身略显简洁的军绿风衣，长发扎成马尾，干净利落。刚一开门，就发现景泰已在门外等候，两人默契地走向初爻殿。
初爻殿里供奉的是落霞山一派祖师爷摸金校尉。传说现今大多打斗手艺都由古时的摸金校尉所创，虽真实性已不可靠，但每位内家弟子出任务回来都必须三拜祖师爷已是铁定规矩。
在程九眼里，也有感谢祖师爷庇佑死里逃生的意味。毕竟这一行可是脑袋提在裤腰上的。
程九和景泰刚拜完，就见平日里负责打扫无妄道场的有孚神情焦急地等在殿外。
“有事？”景泰问道。
“大师兄今天下山不在，小满师姐想找您去道场主持大局。”
怪不得他们回来好一会儿却不见徐青窑踪影。“那二师兄靠你啦。我先回屋歇着。”程九转身就要回房。既然是来找景泰的，那她先溜，免得和佘小满打交道。
“那个，九师姐，要么，您也过去看看吧，我觉得小满师姐很可能搞不定……”内家弟子都知道程九与佘小满不合，有孚越说越没底气。
呦呵，她搞不定所以要找我帮忙？
双臂环胸，程九挑眉，心情颇好地勾唇笑了笑：“等她不行的时候，让她亲自来找我。”
“小九，”景泰低声轻轻拉了拉她手臂：“给你五师兄点面子。”
五师兄明夷喜欢佘小满这也是全内家弟子都知道的事，不过，“她不是拒绝明夷了吗？”程九撇撇唇，眸色微冷：“算了，就当我给你面子，看看佘小满到底要干嘛。”
此时，一起上山的车队十几人全部集中在无妄道场。平时安静肃穆的道场少有的热闹，众人三三两两围在棺椁旁边，熙熙攘攘地，有人抱臂思索，有人俯首帖耳，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佘小满和领头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两人皆面色不愉，像是遇到什么问题。
“景师兄来了。”有孚远远喊一声，众人齐齐停下话音，向这边望来。
“景师兄！”满面愁容龟裂，佘小满松口气，但见景泰身后的程九，又立刻板起脸，不屑地嗔她：“呦，九师姐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擦，承认她程九能力比佘小满强就那么难么？
“我来看热闹你管得着？”程九大喇喇地当场翻个白眼：“既然不欢迎我，那一会儿搞不定可别找我帮忙。”
她转身就要离开。
“你就是宗师的九弟子程小姐吧？免贵姓周，叫我老齐就好。”中年男人自来熟地出声叫住她：“太好了，今天有两位内家弟子保驾护航，我们一定成功！”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出手帮他们？
这话在程九口中转了一圈，被她生生咽回去。来者都是客，微笑服务不能赶人。
这时候，老齐已经向景泰解释了缘由。
老齐是个收藏家，有专门收刚从地里带出来的棺椁的癖好，他收藏室里的棺椁已经存了十几具，也可算是个经验丰富的。前些日子，他在黑市搜到这口青铜棺椁，雕刻工艺精美华丽，所绘图样更是离奇诡异前所未见，他喜欢得不得了，就花大价钱买回去。
“……每晚午夜，这棺椁里都会发出敲击声和指甲挠木板声，”老齐搓着手臂，愁闷叹息：“景大师，你说这人都已经死了上千年，怎么可能还活着？”
话音刚落，一大片灰黑的云遮住阳光，天色霎时阴暗，一阵森冷的风裹挟着枯枝残叶刀子般刮过他们周身。
视线边缘处，亮光一闪，程九侧目看向道场正中央的青铜棺椁。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炎帝岭（十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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