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魂抄》虾条和猫

3、第 3 章

　　玉戎三面环水，气候宜人，本是个塞上江南一般的地界，却生养了一群豪迈的儿女。玉戎百姓不论男女均骁勇善战，是以太祖当年为了拿下此地也是费尽心思。
　　然而，时至今日，土地的归属确是毫无疑问了，那人心呢？
　　短短几十年，没人会忘记那屈辱的历史。当少年成人，拥有了自己的小家，他也会告诉自己的孩子：孩子，你是玉戎的子弟，不是大梁的走狗。
　　玉戎人时刻记得，是无情的大梁剥夺了他们自由呼吸的权利，这片美丽土地曾经的主人如今成了别人的附庸。他们恨，却清醒地意识到双方实力天差地别，只把深深的恨意埋藏在心底。
　　他们的隐忍没有白费，三日前，复仇的时刻最终来临了。
　　匈奴派遣的使者暗自潜入玉戎，与玉戎最有声望的秦自源秦老先生会面，提出合作的建议并许诺南伐胜利后给予玉戎独立的权力。
　　希望之火发出微弱的光亮，即将熊熊燃烧起来，眼看着复国有望，没有一个玉戎人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匈奴算准了济河水涨的时间，用计让粮队滞留岸边，大梁无法，必定要向当地百姓借粮满足军用。而与匈奴订下盟约的玉戎人早有准备，家中粮食吃的吃藏的藏，决计不让大梁军队得到一点好处。
　　二位将军意识到情况有变，却毫无办法。玉戎易守难攻，适合打消耗战。而大梁失了补给，如同钓鱼的人没了饵，已然是不战自败。加上玉戎百姓倾向于匈奴一方，内忧外患之下，城门霎时间给匈奴一举攻破，而黄岐忠将军也在混战中被利箭射伤了手臂。
　　大梁军队无力再战，只好退守里泉，稍作歇息。黄戚二位将军正紧张地制定下一步计划，可谁想，回京复命的传令兵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将军……皇上有令，命你们即日回京休养，一切战事相关都转交由王敛王将军接手。”
　　“王敛？呵，好一个王敛。京城谁人不知他浪荡闲人的大名，让他带兵……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戚越气的吹胡子瞪眼。
　　“师父消消气。”黄岐忠作为戚老将军曾经的徒弟，却没这么大脾气。
　　“你不好生歇息，出来做什么！”
　　“师父，如今我们再反抗也未必有胜算，而皇上必然还在气头上，我们以退为进，就听他的吧。”
　　“你怎可如此！那王敛活脱脱一个二世祖，让他带兵打仗，这不是胡闹吗？打输事小，可万一把整个大梁也输了，他日九泉之下我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师父，王敛平日里不作为，对御敌一事却势在必得，想来是有什么奇招，且让他一回吧。”
　　“唉……”戚越叹了口气，把头偏到一边，“想当年皇帝爷是多么意气风发，不费吹灰之力就踏平玉戎小国，而今却……都是命啊。”
　　黄岐忠抬头，望见营帐外大风肆虐，摧枯拉朽般席卷草野，天色阴沉，有落雨之象，内心不禁感叹，果真是多事之秋啊。
　　……
　　“微言哥哥，戚老将军和黄将军早些时候已经回京复命了，父皇不但没有怪罪他们的过失，反而大加赏赐提拔，依你看，父皇是何意啊？”陆濛伏案写字，嘴里还不消停，跟顾易聊起天来。
　　“二位将军劳苦功高，即使此次失利，也不能抹杀他们的价值。他们是大梁军队的主心骨，有他们在，大梁军民才能安心。更何况，皇上此番动作，明着是提拔犒劳二位将军，实则仅是给了个虚衔，将他们调离京城，远离朝堂，如此反而削弱了他们的势力。”
　　顿了顿，顾易接着说：“依我看，想必二位将军心里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尤其是戚老将军，只怕再过不久他便要告老还乡了。”顾易研着墨，动作和说话一样温文尔雅。
　　“戚老将军德高望重，战功赫赫，若是连他也应付不了的局面……微言哥哥，你说王将军此去可能扳回一城？”陆濛对这些个四书五经实在无感，干脆放下笔，专心致志聊起天来。
　　“王将军志得意满，想必也是早有打算，战局变幻莫测，谁也猜不到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且信他能旗开得胜吧。”顾易瞧见陆濛脸上郁闷犹存，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笋，放到陆濛手心。
　　精致小巧的玉笋在阳光下透出莹润的光泽，陆濛惊喜地看着它，握在掌心把玩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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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敛率三万精兵奔赴里泉，翌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力挫匈奴，捷报频传，震惊朝野。
　　前方战事胜利带来的是百姓的福祉，连日居高不下的米价终于跌了，差点关门大吉的铺子也得以重新开张，吃着温热可口的饭菜，每个人都会感念王敛王将军的恩德。
　　一时间，王敛成了民族英雄，举国上下不吝吹捧之词，将其塑造成战神楷模的形象，风头之盛甚至超过随太祖征战沙场，无往不利的戚越老将军。至于他从前那些广为流传的不雅之事，似乎已然被百姓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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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言哥哥！你听说了吗，王将军带兵成功奇袭，匈奴一败涂地，灰溜溜逃跑啦。”方下朝，陆濛便兴冲冲带着一个好消息赶回了文成殿。
　　顾易放下手中书卷，嘴角微微舒展：“哦？那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即使不能把匈奴打回草原，至少也能让他们再好好想想大梁这块饼是吃得下还是吃不下了。”
　　“对！匈奴神气了这么久，也该杀杀他们的威风了。”
　　顾易抿唇笑笑，对陆濛的乐观有些无可奈何：“匈奴人是天生的战士，此番我们虽然胜了，却绝不能因此掉以轻心。更何况，王敛将军没有经验，仅仅靠着奇袭拿下一局，若下回匈奴早有准备，这法子怕是行不通了。”
　　“微言哥哥，你觉得大梁……还有胜算吗？”
　　“子禾，大梁就算是块饼，也不是区区戎族吞得下的。”顾易的表情是温和的，却始终透露着隐隐约约的自信。
　　陆濛仿佛吃了颗定心丸，所有的担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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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皇上宣布设宴，庆祝王敛将军首战大捷。
　　王敛作为边疆战事的主心骨自然无法赶回赴宴，没关系，设宴不过是为了稳住蠢蠢欲动的人心，这个目的也的确达到了。那些企图趁着朝廷危难之际大捞一笔的人不得不暂时缩回了触角，焦头烂额的皇上也得以松一口气。
　　皇上坐在主位举杯，面上露出了数日来第一个笑容。庭下诸位大臣不论是否真心实意，都不得不举杯朝贺，虚伪地说着江山永固，国泰民安的鬼话。
　　陆濛捧着酒杯端坐着，作为当朝的太子，未来的国主，他始终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早学会了人前人后两个样的功夫。这会儿，他也擎着一副端庄面孔，笑着和一旁的兵部侍郎孙大人碰杯。
　　孙大人和那些首鼠两端的佞臣不同，他是真正心怀家国大义的忠臣。因此，见到前线打了胜仗，他比谁都兴奋。
　　“太子殿下，今日一役可算是让蛮子见识到我们的厉害啦！我心里开心，连着这酒喝起来也爽口不少！”孙兆临笑道。
　　“这多亏了王将军，此番大获全胜，想必父皇也能安眠了。”陆濛说着，却见大太监急急忙忙进殿，俯首在皇上耳边私语。
　　一瞬间皇上脸色大变，面容发白，颇有些气急攻心的样子。过了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终究没有在宴会上发作。
　　陆濛心道不好，在宴会结束后匆匆离去。回到文成殿，陆濛立马去偏殿寻找顾易：“微言哥哥，微言哥哥！”
　　顾易起身相迎：“子禾，出什么事了？”“宴会上父皇不知接到了什么消息，勃然大怒。”
　　“什么情况？”顾易追问。
　　“不好说，父皇藏着没有透露。当时庭下那么多人，肯定不止我看见了。微言哥哥，你说这是出什么事了？”
　　“如今边陲告急，能被皇上放在心上的，怕是只有战事了。”
　　“你是说……”陆濛蹙起眉头，有种不妙的预感。
　　顾易注视着陆濛，认真道：“子禾，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保持镇定。外敌当前，切不可自乱阵脚。”
　　陆濛定了定神，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事情果然同顾易猜测的一样。
　　皇上的隐瞒并没有阻止消息在宫中迅速传开。没过两天，大家心里都对主将被俘，边疆连失四座城池一事门儿清。
　　皇上似乎是怒急攻心，好几天称病没有上朝。闹得朝廷群臣人心惶惶，忐忑不安。
　　陆濛表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其实跟蚂蚁咬着似的，急得不得了。
　　这天，皇上身边侍候的大太监避开旁人，径直来到了文成殿。
　　“老奴见过太子殿下。”大太监弯腰行礼。
　　“公公快快请起。”陆濛摆摆手，紧接着又连忙问：“公公此次前来，可是父皇有何吩咐？”
　　“太子殿下，不瞒您说，正是皇上遣老奴来此，请太子殿下速速前去寝殿一叙。”
　　陆濛心里咯噔一下，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二人走得急急忙忙，陆濛甚至没来得及同顾易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