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魂抄》虾条和猫

2、第 2 章

　　暮春将至，百花凋零。没有蜜粉滋润的蝴蝶一夜间失了颜色，颓靡地落到顾易静止的肩头。
　　“微言哥哥？微言哥哥！”陆濛凑到顾易耳畔，挑了挑眉：“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顾易回过神来，扭头瞧见陆濛正笑盈盈看他：“没什么，就是……”
　　“今日天色不错，咱们去藏灵山踏青，如何？”
　　藏灵山是皇室御用猎场，就在距离京都不远处，平日里总有达官贵人出游至此。
　　骤然被打断，顾易愣了愣：“大敌当前，如此偷闲，恐怕不妥吧。”
　　“这分明是劳逸结合！哥哥，就一天，不打紧的。”陆濛注意到顾易无奈的表情，也当看不见，牵着他的手就往马厩去了。
　　“不过哥哥说得对，父皇和皇兄皇弟们正为了战事焦头烂额，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偷懒不好，所以……所以这回我们就偷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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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马厩外，陆濛对着众马指指点点：“微言哥哥，此马名绝影，遛起来跑的飞快；旁边那个吃草的叫飞白，头上一旋，鬓边白须，是名马之后；还有红龙……”
　　陆濛对这些马如数家珍，等他把它们的来头全都细数一遍，顾易早就晕晕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介绍完毕，陆濛乐颠颠地绕过马厩，从角落里牵出两头驴。
　　嗯，两头犯着起床气，撅着蹄子试图给不识好歹的小太子一点颜色瞧瞧的杂毛花驴子。
　　虽然我不是很懂马但是不妨碍我知道这俩长耳歪嘴，鼻孔喷着粗气的是驴啊喂！
　　“微言哥哥，快上来！”趁着顾易兀自震惊的时间，陆濛已经飞快翻身上……嗯，上了驴背。
　　“子禾，这驴看着病怏怏的，恐怕驮不了人吧？”顾易内心复杂，委婉提出不如骑马的建议。
　　“哥哥不必担心，它们看着瘦弱，力气可大着呢！”说着，陆濛还颇为骄傲地拍了拍驴脑袋，惹得驴子又是一通发脾气。
　　顾易：……
　　哦，那这驴子还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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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殊时期，出宫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更别说是私自出宫。
　　费了好大一番劲儿，二人终于成功抵达藏灵山脚。陆濛和顾易牵着驴子，悠悠走在山路上。
　　“微言哥哥，你可别小瞧了这两头驴啊。”陆濛突然说。
　　“怎么，莫非这驴子还有什么故事不成？”顾易疑惑道。
　　“还记得我初到金陵那天，就是骑了一头驴，行李在另一头背上驮着，带着奶娘和两个侍从，住进了府里。郡守大人们不常找我，我每空闲时就骑着驴到处走走。”
　　顾易眉头陡然皱起：“皇上毕竟是你父亲，你只是暂时失势，太子的名头可还在，他怎会如此对你？”
　　“不是父皇，是大哥提议，说金陵之地远离京都，地方官员自成一体，我若不低调一些，恐要引起他们不满，多生事端。”
　　“他不过是落井下石而已，太子出行，没有车马仪仗才是怪事一件！”顾易显然有些生气。
　　“无妨，微言哥哥可还记得？我第一回到十里，就是靠了这驴子。”陆濛拍拍顾易牵着的驴子的头，眯着眼睛，嘴角挂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乐事。
　　“你是说，那天你来时骑的就是这驴子？”
　　“是，它挑嘴，嫌下游水脏不新鲜，硬是不肯喝，一直把我带到上游去，我这才发现小狗儿，把他带回十里的。”
　　小狗儿是十里村长家的小儿子，那日他独自上山打野味儿，追兔子追到忘乎所以，不小心走了偏路，找不回去了。后来碰巧遇到陆濛，陆濛二话不说自告奋勇要送他回家。然而，哥两个却都是不认路的，在山上绕了半天，才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山沟沟里找到了十里小村。
　　顾易听了，对这两头驴子的印象好了不少，笑着问他：“它们有名字吗？”
　　“有的，我这头叫馒头，你那头叫烧饼！”陆濛仰着头，颇为自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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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莫名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顾易突然有点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微言哥哥，快来快来。”陆濛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指着一大丛隐隐约约的紫红色兴奋道：“看见了没，千日红！”
　　顾易定睛一看，果然。
　　花期未至，鲜花还只是包裹在米白的穗儿里，不显山不露水，也难为陆濛火眼金睛发现了它。
　　“千日红在十里多见，没想京上也有生长。”顾易心思活络，明白陆濛许是见到自己思念十里，特意找了这么个去处哄自己开心，脸上笑容也真实许多。
　　陆濛偷瞄一眼，发现顾易心情舒畅，顿时松了一口气。
　　藏灵山作为皇家猎场，里头的景致自然也非同一般。高树矮灌参差排列，夹山松柏葱绿油亮，山石奇崛险怪，引来无数文人游览赏玩，留下许许多多佳作名篇。
　　二人踱步上山，抵达半山腰时在净亭稍作歇息。
　　陆濛双手支腿，犹豫半天，终于支支吾吾开口：“那个……微言哥哥……”
　　“嗯？”
　　“对不起啊……我为了一己之私，把你带回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语毕，陆濛咬紧下唇，手指紧张地捏着衣角。
　　“说什么呢，我是自愿跟你回来的。京城之地是非多，你又这般心思简单，别说是我，就是隔壁摊饼的王婆婆也不能放心你一个人。”
　　“我明白，大家对我好，关心我，愿意帮我。我很感激，但不可能心安理得接受。这里是你从前费尽千辛万苦离开的地方，你二话不说就跟着我回来……微言哥哥，你这些日子不比在十里轻松快活了，我都看着呢，我私心想让你留下来，但也希望你能开心……”
　　陆濛指着净亭旁边一条小道，“走这条路，出去就能离开上京。微言哥哥，回去吧，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陆濛了，这些日子谢谢你……”
　　顾易看着陆濛通红的眼眶，明白这并不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子禾，别说了，我要回去，也一定是在尘埃落定以后。再说了，难道你想让我走吗？”顾易板起脸，似乎对陆濛的表现很不满意。
　　陆濛偏过头，死死捏着拳头，内心无比挣扎。
　　“子禾，说实话。”顾易强硬道。
　　“不……我不想的……我反悔了！我不想让你走。一个人待在宫里一点儿也没意思，一群人盯着我，就指望我哪天犯个错他们好踩着我上位呢，连个能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微言哥哥，你不会走的，对不对？”陆濛再也忍不住酸涩，眼眶隐隐泛着水光。
　　“嗯。”看着这样的陆濛，顾易心疼得说不出话来。陆濛在十里有多自在，在京中就有多压抑。这些时日里，陆濛虽还像从前那样说笑，可他半扬不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我是你的微言哥哥，永远都是，我会一直帮你，一直到你足够强大。”他这样说。
　　回去的路上，陆濛轻松许多。二人也终于有闲情逸致将藏灵山的风光一寸一寸赏玩过去。上山仅一时辰，下山却足足花了两个时辰。路过千日红花丛，陆濛兴致勃勃，摘了花苞说要带回去晒干泡茶喝。
　　顾易哭笑不得，但也没有阻止他说这花尚且未开又如何能拿来泡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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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戎是大梁一个位于北方的边陲小镇，是当年太祖带着兵马打下的土地。
　　大梁军队退守此处已有半月，玉戎地势易守难攻，正好阻挡了北方骑兵汹汹的铁蹄。
　　“将军，济河水涨，粮队受阻，恐要迟延抵达。”营帐中，副将单膝跪下，低头拱手，向黄戚二将军禀报。
　　黄岐忠皱眉：“现军中粮草几何？”
　　“回将军，若省着些用，至多十日，便要吃完了。”
　　黄岐忠与戚越交换眼神，戚越道：“行军打仗，军饷第一个不能少。这样吧，你去县里同知县知会一声，让他从库中拨些粮食，等粮队到了立马还他。”
　　“是，末将这就去办。”
　　“去吧。”戚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副将撩开帘子，走出营帐。
　　“师父……”黄岐忠将军眉头微蹙。
　　戚越与他对视一眼：“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是，我怀疑是匈奴搞的鬼。”
　　“事到如今，走错一步，后果就不堪设想。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就暂且观望一段时日吧。”
　　“唉……也只能这样了。”黄岐忠抚了抚胡子，面色略有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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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朝堂上。
　　“启禀皇上，玉戎城……丢了。”传令兵小心翼翼，若是近些看，还能瞧见他拱起的手微微颤抖，仿佛预感到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殿上，皇帝面无表情低着头，他的眼神游离着，其中的暗含的内容让人难以捉摸。
　　大臣们纷纷噤声，唯恐遭到迁怒，丢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良久，皇帝缓缓抬头，目光巡视着底下众人：“黄戚二位将军何在？”
　　传令兵答道：“回陛下，黄岐忠将军负伤，同戚越老将军退守里泉。”
　　皇帝神色晦暗不明：“传令下去，黄将军和戚将军久驻前线，多有操劳，趁此机会，让他们二人尽快回京休养吧。”
　　人群一时议论纷纷。
　　“王敛。”皇帝淡淡道。
　　“臣在。”一名玉面锦衣的武将向前一步。
　　“朕命你任抗北大将军，带十万精兵三日内抵达里泉，收复失地，驱逐匈奴，你可能做到？”
　　大臣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王敛是谁？京城里有名的公子哥！此人长了个小白脸儿，嗜好颇多，却个个上不了台面，仗着父亲是开国功臣，平日里多有作怪。若说此人能救国，怕是连话本也不敢这么写。
　　“臣必定不辱使命！”让人更加震惊的是，王敛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并且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人群中，陆濛低垂着头，眉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