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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惊变鸭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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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着南边东边逛了圈,时翎脚隐隐发疼,想着自己还是修为不太够。比起健步如飞的白潇潇,她像只孱弱的小鸡仔。
“哎,今天既然来都来了,就去舞乐坊看看吧。听说阿蛮现在排了新舞,裴旻每天寸步不离守着呢。”
“守着干什么?”
“怕她被人惦记啊,这种闷骚的男人你是不会懂的。”
除了被拉去围观划酒拳,时翎和这位剑圣并没什么交集,隐约记得他酒量不是很好,三坛就大醉,
轻车熟路绕到舞乐坊后面的小巷,白潇潇拎着小鸡仔上去,自然凡人没天眼,谁也见不着她们。
“咦,今个儿人倒是少。”
木质楼梯踩上去轻微作响,在萧条的屋子里有些刺耳。时翎环视了圈周围,没见到几个人。
“这就是你说的洛阳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她问。
白潇潇撩了下发,觉得被踩中了尾巴,“不知道,先去找阿蛮问问看。”
舞乐坊里比想象中大,地毯上绵延着大朵而艳丽的花纹,屋顶上坠下层层繁复的宫灯,光彩熠熠。
绕了许久,终于到一间紧闭的门前。
“白潇潇,我觉得,降妖司的人遇到你就多看几眼,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我现在……在你身后看你,就特别猥琐。”
“……闭嘴,你都还没在妖市落户,就不要那么嚣张了好伐。”
吱呀——
门被推开。
“阿蛮?”
白潇潇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猥琐,极其风姿绰约地走进去,细瘦腰肢很晃眼。在里头周旋了圈,没见着人。
将风情白白浪费给情敌看。
“真的不在,被裴旻拖走了?”
“……我想并没有这么……不可描述。”
两人四目相对发了会呆,白潇潇觉得无趣,“算了,还是回去找那只臭猴子玩。”
时翎一直不懂她专注于戏弄无支祁的乐趣,但若留下守着空荡房间,也不免失去来寻乐的初衷。两人达成共识,在悠长走廊里慢慢走着。
“哎,这个月咱们还能上几场啊?”
“这可不知道了,这几日都闭着门。机灵好看的都被妈妈挑走了,在排什么也不要我们知晓,又不是特别的天机,需要如此谨慎么?”
“前几日听和阿蛮姑娘关系好的小丫头说,来学舞的,可是个贵人。贵人么,自然不会让我们这些低等人见着的。”
……
不料在走之前居然听了一番墙角————将几个小舞姬的话拼凑起来,大约是舞乐坊奉命接待贵人,阿蛮亲自教授舞蹈,整个偌大销金窟关闭已快七日。
买了个小狐狸状的糖人,时翎嘎嘣一口咬断尾巴,“看来你也挺久没出来了吧,都不知道这件事。”
手中捏着猴子糖人,白潇潇觉得丢面。兴致满满将人拉出来,吃了这么大闭门羹,岂止两个糖人可以弥补的。
并且情敌还把摊位上最后的猴子糖人让给她,挑了个做工粗糙的狐狸,大度至极。
白潇潇决定找阿蛮问个究竟,挽回薄得不能再薄的脸面。
深夜,时翎躺在阿织送来的吊床里,无言望天,捉到几颗蒙在乌云里的星子。
这个时辰,阿织应该在她的别院里观星测命。白天懒洋洋的模样消失殆尽,指尖轻动,就是红线的蜿蜒。
认识阿织也不在时翎的预料之中,还是对方主动拦住路过的她,提出为她算一卦。
作为过往尽数空白的人,时翎欣然答应。
意外的,结果也是一片空白。阿织揉了下乌黑的发,衣服上的蜘蛛卵跟着微颤,她眯起眼,“明明是命运的星轨将你带到我面前,却看不出它将去向何方。”
“时翎,你现在以为的你,是真的你吗?”
提出了个很有哲学深度的问题,阿织摇头叹气走了,还不忘收走自己的吊床。
留时翎在原地安静吹了会咸腥的风———旁边的鱼妖正在用河水搓澡。
眼看鱼鳞已经快掉到自己脚踝,时翎抬脚走人,选择忘记这个问题————小鹌鹑的脑容量可没那么大。
此时此刻,小鹌鹑又想起了那句质问,诱惑地钻入脑海,反复回荡。
人生三大难题,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很快,有人帮她做出了仅限今夜的选择。
砰砰——
在吊床上翻了个身,时翎扬声道,“进。”
比人影先出现的,是血的味道。刺鼻浑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水泽气息,被风送到她鼻端。
时翎探出头去看,只见无支祁撑着他的船锚径直坐在地上,半扇门都来不及掩上。
“你……打架输了吗?”
居然失去理智到进院之前先敲门,之前哪次不是从墙外直接翻身自由坠落,
从吊床上跳下去,时翎裹了裹衣裳,觉得这位妖怪满脸都散发着战败的不爽。基于礼貌,她还是问候一下。
寄居在自己家的小鹌鹑,戳人伤口竟然如此快准狠,无支祁“嘶”了一声,抬眼看她,“怎么可能,输了,我就不会在这了。”
“那你们打架很拼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
时翎俯身,遮住了点月色,只来得及看到一团血污糊住了无支祁的脸,只剩那瞳孔涌动着赤金的光,尖尖的耳朵都耷拉下去。
她蹲到无支祁旁边,觉得他可能是输惨了。
“那个,需要我把阿织姑娘和白潇潇叫过来吹捧你一下吗……”
“……你脑袋里想的什么?”无支祁扭过头看她,红宝石般的瞳孔里,映满自己那张有点狼狈的脸。
“那什么,身体受伤了,至少心灵要充盈啊。”
撑着船锚站起身,无支祁的左手往下挪,捂住了被割伤的半边臀,努力平静而无恙地走回自己房间。
时翎就蹲在原地看他,猜测是谁在这位祖宗头上薅了毛走。
没隔多久,又有人敲门。
这次时翎知道是谁,走过去迅速拉开门,见白潇潇提着一盏头盖骨做的灯,双眼幽深,似乎闪着磷火,“我们去找阿蛮。”
看来不只是追求臭猴子,对于扫了自己兴致的事,这位骨妖也很执着。
时翎将身子从缝隙里挤出去,反手带上了门。生怕白潇潇一个迈步,嗅到无支祁的味道,进去一番搅缠。
都不知道无支祁到时候会狼狈成什么样子。
“做什么,突然这么积极。”
“嗯,我想阿蛮姑娘了。”
时翎真挚地笑。
“嗤,你也不怕被剑圣削。”
“……裴将军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男人心,海底针,你不懂。就像我现在也不懂那只臭猴子。”白潇潇走在前面,被爱情的怅然笼罩,看时翎的眼神第一次如此疼惜慈爱。
似乎觉得她丝毫不通男女之情,太过可怜。
两人穿过两条小巷,就到了阿蛮家的院子前。不愧是舞乐坊的头牌,门口的石狮都冒着浓郁的妖气,炯炯的眼目视前方。
“懒得敲门了,我们翻墙吧。”
“说好的怕被将军削呢?”
“唉哟,裴旻今天可不在,我一个时辰前听降妖司驻在这的小伙子说的。”
“说是被降妖司借用了,人在皇宫。”
“……皇宫?”
“谁知道呢,大约是有正事。”
翻墙落地的时候,白潇潇手抖了下,那个头骨灯就磕到地上,利落碎成几瓣。
她颇为惆怅,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哎呀,怎么摔坏了,这可是我八百年前做出来的。当年杀了几百个妖怪,才遇到一个这么完美的头骨。可惜呀可惜。”
抱着手臂数鸡皮疙瘩的时翎并不知道可惜在何处。
“潇潇来了?”
窗户被打开,阿蛮亲切地唤道。
时翎又想这位是被上门翻墙了多少次,才能这样听到动静后就轻车熟路地叫出来人的名字啊。
立刻忘记了头骨灯,白潇潇自来熟地推门进去,“阿蛮,今天我带时翎去舞乐坊了,本想找你玩玩,却没见着人。”
被提及,时翎不得不探出个脑袋,点头问好。
阿蛮承认了她们听来的话,“……确实如此,妈妈只让我万分上心,见了那位贵人几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约是宫中的某位妃子。”
白潇潇立即追问,“如何,好看吗?”
“自然……没有潇潇盛世美颜。”
“咯咯咯,你又在哄我玩。还是姐妹好,一声姐妹大过天。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
沉默了下,时翎无言地捏了下眉心。
闲聊许久,白潇潇打听到那位贵人在宫中献舞的时日,敲定了做贼一事,“那我到时就带时翎去宫里凑个热闹。”
“……虽然本体是鹌鹑吧,但我还没哑巴啊。”
“而且,既然裴将军都被降妖司的人借到了宫中,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不被人看到啊?”
时翎认真地看着白潇潇。
白潇潇觉得这人果然是情敌,一点情面都不留。但她还是和阿蛮约好了,准备到时混进去。
时翎上了贼船的感觉越发浓郁。
半强迫地被应允了这件事,时翎感觉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精神。直到第二日午后才从自己的窝里爬起来,刚推开门,就看到无支祁在和乌灵在院里做东西。
一大一小,脑袋凑在一起,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这画面实在和谐,她忍不住多看了会。
“啊,妈妈!”
乌灵耳中灵敏地捕捉到时翎的脚步,放下手中丹红的朱砂笔,咕噜噜朝她扑来。
她只能搂住没有翅膀那方柔软的身体,低头对上小家伙求表扬亮锃锃的眼神,比伯牙还会心地问,“你做了什么好东西呀?”
“纸鸢。”
“我做了两个了,现在是第三个呢!”
“真乖。”
“无支祁这只笨手笨脚的猴子,现在第一只都没完成,能把燕子画成鸭子呢。”
“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