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神都》洛初一

3、做梦了啊

　　在旁边的杏花妖犹豫着要帮谁，觉得这两人吵架极其没有水准。可比起打起架来的天崩地裂，还是各自单纯地叽叽歪歪两句比较好。
　　她眼尖地看见白泽过来，径直凑到两人之间，“看来情况是不怎么好，小乌灵听话，让臭猴……咳咳，带她去找涂山小月。”
　　“无支祁虽然长得很凶，其实还是个……好妖。”
　　和善地看了白泽一眼，无支祁轻拨开乌灵的小爪子，“小家伙，乖一点，明日早点来看你妈妈就是。”

　　晚膳时分的青丘有点喧哗———从大门就一路闯入的不知名妖怪，此刻已经横行霸道到了族长的宫殿门口。
　　身后歪七倒八了一群火狐卫兵的身躯，只是被扫得暂时昏迷过去。
　　“站住，何方妖怪，大胆竟敢……”
　　“竟敢对你下手。”
　　爪索飞出，在刹那间夺了围上来的狐卫兵手中武器，无支祁勾了勾手指，“算了，懒得打你们，自己躺下吧。”
　　门口的卫兵只迷茫了片刻，就听到宫殿大门吱呀一声，一个俊美的紫衣狐妖走了出来，“无支祁，你这是干什么？真当我青丘子民真的个个都皮糙肉厚吗？”
　　托了把背后的人，无支祁很正经地点了点头，“那不是有你的狐火石吗？”
　　蓦然被眼前的人提到自己过去中二时期做的蠢事，涂山夜脸也沉下来，“闭嘴，臭猴子！”
　　“行了，叫你姐姐来看看她。”
　　单手将火炭般的人拎到自己胳膊内，无支祁亮明来意。再不收敛一下，他这个天生与水相亲相爱的妖，就快忍不住将她丢掉了。
　　“哼，明明有所求还这么狂妄。”涂山夜瞟了眼皱着眉沉睡的人，不打算放过无支祁。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打架了？”
　　无支祁毫不畏惧地，对上涂山夜的脸。思考着往哪打最能毁容破相，让他再没资格在自家姐姐面前天天晃悠嘚瑟。
　　“阿夜，你别为难客人，去叫人将屋子收拾出来。”
　　能收拾涂山夜的人终于出来了，声音温婉，有些歉意地看着无支祁，“这位……是突发了什么急症？”
　　医者仁心。下一刻，涂山小月就走到沉睡的女妖面前，探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碰。
　　“妖气薄弱，脉络不稳，有点危险，需要进屋去好好治疗才行。”

　　无支祁被赶到了屋外，一起的还有涂山夜。
　　这位傲娇狐族青年还扒着门不死心地说，“阿姐，你今天才去了洛阳城，替御馆那群没用的大夫医治中了妖毒的百姓，还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等会你要是觉得撑不住了，叫我一声……”
　　吱呀，门被关上，截断了他的后半句话。
　　“别嚷嚷了，来，坐下，看看你们青丘的风景。”
　　“闭嘴，你这只臭猴子。”
　　“闭嘴，你这个姐控。”
　　“……”
　　涂山夜第一次被闹了个红脸，恨恨看了无支祁一眼，觉得不能丢了暗影天狐的威风，很快收拾好了表情，跟无支祁一起坐在台阶上。
　　无支祁很放松，将船锚和爪索都扔在身后，眼中只有青山绿水。
　　“她是你什么人？”
　　涂山夜突然转了话题，八卦起来。
　　“……是一个被我打伤的小妖罢了。”
　　还以为能从这只万年铁树不开花的臭猴子身上，听到什么风花雪月的事，结果还是和打架两个字有不可分离的联系。
　　涂山夜摇了摇头，盯着不远处摸着后颈疑惑站起来的狐族卫兵，“……每个受伤的卫兵五十个玉璧，记得在阿姐治好那妖之后三日内送来。”
　　“…… ”
　　“喂，你姐就是这么教你治理青丘的？”
　　“替阿姐分忧，天经地义。”

　　深夜，涂山小月终于出了屋子，随同的还有中途被紧召来的九印长老。
　　无支祁靠在船锚上，“怎么样？”
　　“我只能暂时帮她稳住脉络，同时修复妖气。但她之所以醒不来，并不在于这些外在的因素。她被困在了一场梦里。”
　　“梦境？”
　　“是像小渔当初那样……”
　　“不是。”
　　“她是被他人拖入梦境中，只能靠她自己意识到梦境虚假，或者是始作俑者来解开这场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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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有些复杂，无支祁眉头一拧，没注意到涂山小月有些苍白的脸色，倒是被涂山夜箭步过去扶住她的动作吓退了一步。
　　“你自己想怎么解决吧，我先送阿姐回房了。”

　　闻言，无支祁终于看到涂山小月面上的疲惫虚弱，他略带愧疚地动了动唇，说了句感谢，得到对方温柔的笑和轻轻摇头。
　　两人视线相接不过片刻，涂山夜瞪了无支祁一眼，将涂山小月横抱在怀中，朝走廊尽头走去。
　　“……”
　　平白无故遭了一记真情实意的眼刃，无支祁半无辜半好笑，转过身发现颤巍巍的九印长老还站在原处，望着已不见踪影的走廊深处。
　　“我一直以为阿夜喜欢的是男孩子，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哦？”
　　无支祁为涂山夜掬了一把同情泪，想了想，问道，“小月族长有说过，要如何对待里面的妖吗？”
　　九印长老盯着无支祁看了许久，脸上挤出不少皱纹，“放心，用好东西给她续着生气，就看她个人造化了。”
　　“这个小姑娘不简单啊，族长修炼术法这么多年，今夜只是替她疗伤，探寻原因，就耗费了大半精力。”
　　“……好，知道了。”

　　周围空无一人。无支祁抱着船锚，一只脚翘起，另一只脚垂下，在围栏上不安分又不端正地坐着。
　　头顶，圆月如盘，他仰头看去，鼻尖却仿佛猝然一疼。
　　抬手摸了摸没有任何伤痕的鼻子，无支祁耳朵微动，撑着围栏下了地。
　　不走正门，偏偏掀开了窗户，跳进屋子。
　　床榻上，女妖还在沉睡。头顶上悬了颗不知名的石头，有淡淡的光芒垂下，方一接触到下方那具躯体，便被贪婪吸收。
　　将船锚扔在身后，无支祁走近了点，看清了她不再发红的脸，还有左右眼角下的羽翎纹饰。
　　“你到底……在做什么梦？”
　　他收起了平日的桀骜不驯，轻声发问，赤金的眼瞳锁住了那张好看的脸孔。

　　刚把暴乱分子无支祁安定下来，清早起来的涂山夜又接到卫兵传信，又有一大堆妖怪浩浩荡荡进了青丘，其中以一只小鸟妖为首，已经快逼近宫殿。
　　他闭了闭眼，觉得最近自己的脾气是不是好到过分了，当即迎出去。
　　“妈妈！”
　　一个小东西撞了上来，带着炙热的温度，扑棱着翅膀。
　　“……”涂山夜低头看，对上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我的妈妈呢？”
　　他一个狐族大好青年，除去中二时期犯的浑，现在对姐姐千依百顺，一心为青丘谋发展。怎么会在这么美好的清晨，被一只可爱的小家伙闹着要妈妈。
　　很快，白泽赶了过来，“不好意思，小乌灵闹腾了点，我们是来找无支祁的，看看他送来的妖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昨晚那个小妖吗？”
　　伯牙也赶上称是，顺手把乌灵拎了回来。
　　“阿姐治疗了她，但她现在深陷梦境之中……”
　　又将话如实转述给面前的妖，涂山夜开始猜测屋子里那位的身份，能让这么多老妖怪兴师动众。
　　“哦，这样啊，暂时没有危险是吗？”弈秋摇着扇子问出了关键点。
　　涂山夜摇摇头。
　　眼前众人顿时作鸟兽散，毫不拖泥带水，“那太好了，就让无支祁照顾着吧，我们先去青丘各处赏玩一番。”
　　就连吵着要妈妈的小家伙，也抓着一个绿衣小姑娘和蓝衣小姑娘，撒开小爪子跑远。
　　“……”
　　一下放了这么多老妖怪进青丘，也不知是好是坏。涂山夜遥遥注视了片刻，见他们的步伐实在轻松欣喜，便转身去找涂山小月了。

　　恢弘的宫殿被掩藏在雾气中，死寂沉默。只有一个人孤独的脚步声，轻而诡异。
　　四处走了许久，什么都没看见，只有那仿佛终年不去弥漫着的雾气。
　　这是哪？
　　我是谁？
　　脑海中一道道疑问响起，嗡嗡地敲打着细细的神经，却始终得不到答案，愈想头愈昏沉。
　　呜——
　　耳边有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过，似乎要吹散那笼罩一切的白雾。抬眼去看，面前果真露出了一条白玉阶，往下延伸。
　　抬脚迈了上去，一点点往下走，无穷无尽，只是徒然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
　　空气里万年不变的阴冷徒然变了，灼热徒然漫开，如影随形，灼烤着每一寸皮肤，是难忍的痛。
　　咯咯——
　　因为忍痛，喉咙里钻出了诡异的声响。握成拳的手，指尖已经划破了掌心，只是血珠刚渗出，就被看不见的火舌舔舐干净。
　　好痛……
　　眼前蒙上一片黑，躯体无力地晃倒，在九天云霄之上直直地坠落下去，破开火般炙热的风。
　　咚——
　　如尘埃落定。
　　再睁开眼，是立于城楼之上，远处圆月盈盈，几十个纸灯笼飞上了夜色之中，带来朦胧的一片光晕。
　　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却隔了一层水般听不清。
　　想要扭头去看身边的人是谁，也看不见，余光里只能看到一截新竹般颜色的衣角，像春日里的叶片，随风招摇。
　　眼前的事物又逐渐模糊了起来，这次是彻彻底底被纯粹的黑拉入泥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