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82拉菲

12、12

　　教师节前一天，几个班委一起去给各科任老师选礼物，商讨半天最后依然没有什么新意的决定送绿植盆栽，便去给女老师买了多肉，男老师买了绿萝。
　　江逸觉得太没营养了，悄悄走在最后，自己补了点钱把给陆城的那一株绿萝换成了小椰子。他觉得小椰子树细小的枝叶慢慢散开看上去格外清冷，又有些说不出的谦谦君子温文尔雅的意味，很像陆城。
　　班里写字最好看的是季遥，便由她统一写给老师的贺卡。江逸一直不敢相信这女的居然能安静如鸡的坚持学十多年的书法。
　　季遥写完陆城那一张时，在结尾处严肃而庄重地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桃心，江逸蹙眉。

　　当天晚上江逸回家后，从家里摸了一块他爸的茶饼，打算送给陆城，因为他实在不知道陆城喜欢什么，但是看他经常喝茶，送茶饼应该不会错。
　　江逸喜欢甜食，不喜欢茶也不太懂，但老江的茶肯定没有水货，就随便拿了一饼，闻着也挺香的。
　　江逸寻思着还是别跟老江说了，一板一眼的，不然又得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还会被质问为什么要收下老师的巧克力，为什么管不住嘴。江逸大夏天里竟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收下了，因为长者赐不可辞？可这算哪门子长者赐，若要是老唐给他，他肯定拒绝，明明就是他自己鬼迷心窍。
　　江逸做贼似的把茶饼装进书包，后来发现那茶香味过了好几天竟然都还有残留。
　　第二天，江逸作为课代表，早读时为陆城送去了小椰子和贺卡，笑容灿烂：“陆老师，教师节快乐。”
　　陆城看了眼其他老师包括班主任老唐的绿萝，笑着对江逸说了句谢谢。
　　江逸正想开口，艺术班的课代表就过来了，他们班叠了一盒子的川崎玫瑰，装在一个桃心状的透明大盒子里。
　　那女生绕过江逸，甜甜地朝陆城一笑，把盒子递给陆城，声音清脆：“祝哥哥节日快乐，您辛苦了，我们爱您~”
　　江逸：？？？
　　江逸直翻白眼，还哥哥？还爱您？一身鸡皮疙瘩起来，江逸整个人都抖了抖，只想赶紧远离这个全身冒着粉色泡泡的女生回教室，顺便给季遥告个状。
　　陆城轻轻皱着眉，声音里没有一丝笑意：“叫什么？”
　　女生吐了吐舌头，赶紧笑嘻嘻认错：“对不起陆老师，我重新来，祝老师节日快乐，您辛苦了，但我们还是爱您。”
　　陆城表情和语气都看不出喜怒，他说：“谢谢，回去准备上课吧。”
　　江逸：干的漂亮。
　　江逸想着还好陆城没高高兴兴应下来，他又想了想，陆城好像没对那个女生笑，心情大好。
　　他转身准备走，陆城在身后轻声喊了声：“江逸。”
　　江逸回头，陆城看了眼小椰子，眼里闪着笑意：“你有心了。”
　　江逸也笑笑，出了办公室。
　　艺术班的女生走在江逸前面一点点，突然回头：“你也是课代表？”
　　江逸点头。
　　她：“你们班什么运气啊，陆帅怎么就教你们了，可让季遥那丫头省点心别惹着陆帅生气。”
　　江逸心想你管的到宽，却是问了一句：“他生过气？”
　　她：“感觉像是生气了，有次我们班有个女生上课公然问他‘老师您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吗’，然后陆帅就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了句下不为例，全程面无表情，有点吓人。”
　　江逸心想，你也知道是上课公然问他，真他妈会作死，那女的指定脑子有病，他转念一想，恍然大悟道：“不会就是你吧？”
　　那女生翻白眼：“哪能啊，我哪敢啊，我是好心提醒你，季遥可干得出这种事。”
　　江逸干笑两声：“我谢谢你啊，但是我觉着季遥应该干不出这种事呢，智商有问题吧但情商还是有点的。”
　　“你可真会损，我是见她上次在走廊那么多人看着，就敢直接上去拦着人家要微信。”
　　江逸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下：“她当时以为陆老师是高三部过来的学长。”
　　女生哎哟一声：“那就是说她现在知道他是老师，就没那意思了对吧？害，那就好办了，季遥不上，我机会就大多了。”
　　江逸懵了，这怎么就对了？怎么就没那意思了？她机会怎么就大了？但他还是干笑着点了点头，敷衍道：“嗯嗯，那你加油。”
　　女生开开心心说了句“感谢江哥的前线资料”，毕恭毕敬目送江逸进了教室。
　　江逸哭笑不得，最终却也没有给季遥告状，也没说后面这些事儿。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逸依旧是跟那三传奇一起。许子阳喜欢将胳膊搭在江逸肩上，看着楚帆和季遥一路互怼，江逸偶尔帮腔一两句，有时怼怼季遥，有时阴阳怪气一下楚帆，许子阳便只是笑。
　　偶尔有些男生会趁机过来勾肩搭背，请三人帮忙给季遥递小纸条，通常以江逸为首，举行小纸条朗读大会，读完就扔，扔完就跑，季遥追一段路就会停，楚帆和江逸溜的飞快，许子阳比较不怕死，安然自若跟在季遥旁边，季遥通常也不会打他，顶多损两句，许子阳也只是笑，最多翻两个白眼。
　　楚帆和江逸若是先跑到食堂，就一人去占位置，一人去排队打饭，许子阳和季遥到了便会厚颜无耻地去插队。有时排队的人实在太多，确实不太好意思插了，就只好老老实实排在后面，或者让前面的楚帆江逸直接打四人的份。
　　这一天没人给季遥递纸条，楚帆江逸也就没有一路飞奔，四人相安无事一同平安抵达食堂，没跑着去的后果就是，排队的人暴多。江逸感到一阵窒息。
　　许子阳拍了拍江逸的肩：“你去找位置吧，我帮你一起打了。”
　　江逸：“好嘞，谢三哥。”
　　楚帆招呼他顺便拿一下筷子，江逸应了下来。
　　江逸好不容易找到四个人的空位子，刚坐下来，就有几个人突然过来，大摇大摆地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其中一个朝江逸扬头：“小子，我们有四个人，你换个桌。”
　　江逸：？
　　江逸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只占到一个位子，虽然讲究先来后到，这位子他没必要让，但若换做平时，来的人好好说话，说句不好意思，请问能不能换个地方，他也就让了。但这说话的人让他很不爽，所以他没有理会。
　　那人见江逸没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没听见吗？让你坐别的地方。”
　　江逸看他一眼，认出了是校篮球队的几个人，顿时对篮球队好感全无，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挡我边上，热得很。”
　　另外一个寸头男生嘿了一声，站在江逸对面，一条腿跪在椅子上，手撑着桌子，脸凑到江逸面前：“小白脸听不懂人话？再给你一次机会，滚不滚开？”
　　江逸嗤笑：“我也给你一次机会，离我远点，一股汗臭。”
　　寸头抓起江逸的衣领，脸凑的更近：“你再说一遍？”
　　江逸一阵恶寒，真他妈，太臭了。他本就讨厌人多的地方，夏天气味扩散又快，那汗味蒸得他浑身难受，差点眼睛一闭晕过去。
　　他屏住呼吸，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别过头去缓了一口气，最终决定还是别考虑别人的自尊了，自己的命重要，于是他捏住了鼻子：“再不滚远点老子被你熏窒息了，还是说你是蓄意谋杀？”
　　寸头没想到江逸扯这么远，愣了一刹，重新反应过来江逸在说什么时，顿时气的眼角直跳，太阳穴青筋暴起，挥拳就向江逸打过来。江逸被他抓着衣领，一手还捏着鼻子，更没想到那人火气来的这么突然，没能完全躲过，只能挨了这一拳，但也挨得不算太结实。
　　他微眯着眼睛站起来，骂了句操你妈的，接着一个下勾拳揍到寸头下巴，他下拳不算太重，但动作非常迅速，打的那人一懵。下颌骨被往上一拳，牙齿都得一震，若牙关没咬紧，舌头甚至能被咬破。比起江逸挨的那一下，这就太重了。寸头顿时松开手，一手护住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还要挥拳过来。
　　这边动静有些大，离得近的好多人已经看过来了，有想制止却不敢的，有看热闹的，有小声劝着别打架别打架的，也有跑去找老师的，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拦一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篮球队的惹不起，他们的教练护犊子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对方一拳冲过来，江逸揉了揉腰椎，根本没有躲，拳头出到江逸鼻尖时，突然被旁边的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是最开始要江逸挪位置那人。他说：“行了，再惹事你就真得退学了。”他看了江逸一眼，补充道：“而且，你没练过，打不过人家。”
　　江逸心想：果然拦了，不过不好意思，你猜错了，他刚那一拳能把我打住院，小爷就只使得出一个下勾拳，现在啥也不行了，没别的。
　　但他非常会打肿脸充胖子，于是他揉了揉手腕，轻蔑地笑了笑：“傻b。”
　　那人挑眉，接着说：“所以，我来。”语毕出拳，江逸心想，这下完了，随后他也确实没躲过，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向后退了一两步，手捂着肚子，感到一阵晕厥。
　　紧接着那人就要一脚踢过来，但他刚抬腿，就身形一晃，向后一个踉跄，顿时摔坐在地上。许子阳从江逸身侧过来，一脚踹到那人腹部，将盛满菜的餐盘整个扣到那人胸前，他算是给足了面子，没往脸上扣。许子阳蹲在他旁边，冷脸盯着他：“叶嘉豪是吧，去外面打？”
　　楚帆和季遥扶起江逸，江逸想摆摆手说没事，却感到胃里一阵恶心，腰上和脸上也火辣辣地疼。楚帆本想劝许子阳稳着点，但他看着江逸那么难受，便只觉得必须把叶嘉豪那群傻逼往死里揍，管他妈处分不处分的，人不能受欺负。
　　好巧不巧，许子阳也是这么想的。
　　但叶嘉豪实在是个有眼力的人，他知道许子阳刚那一腿，若是用了全力，那他肋骨都得摔断，所以他躺在地上没有动。他打篮球是专业的，打架可不是，欺负下没练过的还行，越级挑战可不敢。
　　除了动手的两个是高三的，另外两人都是篮球队高一的新人，更是一动不动。
　　有人在旁边劝算了吧算了吧。
　　江逸叫了声：“三哥。”
　　许子阳回头，看见江逸脸上除了被打红的那一块，其余地方一片苍白，手指紧紧地按着后腰。许子阳冷着脸，深深看了叶嘉豪一眼，起身背江逸去了校医院。楚帆和季遥一人朝他们竖了一个中指。
　　其实江逸是很会打架的，只是他腰上有伤，腰椎椎间小关节和关节囊撕裂还没愈合，这伤也正是暑假练散打时落下的，现在不敢用力太猛，也不敢用腿。
　　他一开始那下勾拳时，忘了自己有伤，打完感觉一阵撕裂般的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残废打手。但他心里还是有算计的，先挨叶嘉豪一拳，再还手，就算是正当防卫了，腰伤顶不顶得住是一回事，面子和骨气还是要有的，何况对方先惹事。
　　好在江逸这伤问题不大，不再用力过猛就没事，医生问他用不用药，江逸拒绝了，他说家里还有好多，用都用不完。医生瞪他一眼：“再多捣鼓两下就能用完了。”许子阳给他冰敷着脸，没好气道：“你可长点心吧，残疾人。”
　　几人出了校医院万分无奈，食堂也没吃的了，要么超市买面包，要么泡面小火锅。
　　江逸委屈巴巴：“我错辽。”
　　楚帆心疼得紧：“道什么歉，我们不好，来晚了。”
　　许子阳却冷着声：“知道就好。不就是给狗让个座，多大个事，非要搞的自己受伤了才行。”
　　楚帆赶紧当老好人：“好了好了子阳，我们江大爷你还不了解？脸面第一，其余不管，老毛病没法改。”
　　许子阳皱眉：“也要有个度。”
　　季遥买完面包和酸奶出来分给众人，还多给江逸买了一块巧克力，她笑：“我寻思着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怕是江逸被熏晕了考虑不了那么多。”
　　许子阳笑：“也是，其实也算做的对，那群渣宰总得有人教训一下。”
　　江逸咬着巧克力嘿嘿一笑，许子阳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臭小子。”
　　季遥低着头微微笑了笑。
　　江逸跟他们挥挥手，说：“你们回宿舍吧，我去我的老地盘了。”
　　楚帆不放心：“要不今天中午你跟我去我寝室睡吧，你那吊床悬着你腰又得疼。”
　　江逸闻言揉了揉腰，摆摆手说没事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子阳：“走了，懒得管他。”
　　楚帆和季遥依然三步一回头，很是担忧：“那你慢点啊！别走那么快！”
　　许子阳无奈：“跟俩老妈子似的。”
　　楚帆：“得了吧你，平时就你最妈，今儿倒是洒脱。”
　　许子阳扯了扯嘴角，加快了脚步。

　　江逸的老地盘，其实是在学校后山的一片小枫叶林里，他找了两棵树挂了个吊床上去，旁边有石桌和小石凳，远一点有假山和泉水，上面是稀稀拉拉的小瀑布，被他自封校内5A级风景名胜区度假村。后山靠近校史馆，路偏，去的人少。江逸喜静，对这个地方喜欢得紧。
　　其实他可以回家午睡，但他嫌浪费时间，来回近一节课的时间，倒不如5A方便又舒服。
　　江逸走到枫叶林时，远远看见吊床上似乎躺了个人。
　　谁？江逸心里一惊，不会是叶嘉豪找的谁来弄他了？
　　他捏了捏拳头走过去，吊床上那人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下来拍了拍裤腿，那人一起身，与江逸四目相对。
　　“江逸？”
　　“陆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