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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杀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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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夜幕降临。
西北的夜晚来得总是比皇城早了一些。
萧澈躺在热水里,雾气氤氲,林阳正帮他洗着头,微微垂眸,神色专注。
“你什么时候学得射猎?”萧澈后仰着头,倒看着他,纤长的睫毛上粘上了小水珠,从林阳这个角度看去,萧澈的玉白的脸,纤细的脖子都能一览无余,却也赏心悦目。
“我从入宫时候皇上便让武师教我武功,射猎是在暇余时武师随手教的。”
“我怎么不知道?”萧澈猛地坐起,幸好林阳及时松开了他的头发,萧澈趴在浴桶边沿上,瞧着他:“你从未跟我提起过你有练武这事。”
林阳矮至于萧澈同一高度,解释道:“殿下在国子监学习时,林阳会去武监习武,若是没有一身武力,如何能保殿下周全?至于没跟殿下说,殿下也从未问过林阳。”
林阳的声音可以说是很好听了,低沉有力,最适合哄人睡觉,听他说话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萧澈佯装气恼,撩起水泼向了林阳,“好啊,我不问你就不说是不是,是不是…”
林阳就待在哪里也不躲也不反抗,任由萧澈往她身上洒水,萧澈觉着没意思,站起来半身都落在了外面,随手推他一下,“你怎么也不知道躲躲?”
正是冷的时候,生怕冻着他的林阳连忙把人又按进了水里,“殿下高兴就好。”
想起今日好事的萧澈笑嘻嘻得总湿漉漉的手捧起他的脸,“高兴高兴,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这怕是连我的影子都打不过你的。”
影子就是影卫,萧澈的影卫多藏在暗处,很少出来。
“影卫擅长奇袭与暗器,正面相抗却是吃力…”
“你讲这么多我也不懂,父皇只将他们给了我,我却不能差使他们,终究不是我的人,都不如你。”
萧澈捧着他的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墨色的眼睛,其实他很喜欢林阳的眼睛,宛若一潭深井,清幽静谧,无波无澜,只有在面对他时,这双眼睛中才会泛起一圈涟漪,他满意极了。
看着萧澈细白的手臂伸在外面,林阳总觉得他会被冻着,拉下萧澈的手,林阳找来裹巾,“殿下洗那么久应该是可以了。”
“嗯。”萧澈心情又不好了。
才换好衣服,萧澈又开始作妖,“你背着我过去吧,我腿软走不动。”
林阳伺候萧澈久了,早就见怪不怪,半蹲下来,萧澈就趴了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赶马一样:“驾!去内室。”
“是。”林阳口上虽然无奈,可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从他十一岁起就被安排给了萧澈做服侍,萧澈从小就喜欢这样洗完澡脚不想踏地就要他背过去,从一开始的步履蹒跚,到现在的健步如飞,萧澈就是改不掉这个习惯。
谁让萧澈为主他为仆呢,谁让他心甘情愿偏偏纵容着萧澈呢。
其实林阳并不是奴仆,林将军战死后他的一品爵位就被林阳世袭接承。
皇帝命令七位武师教授林阳武艺自然都是总其中原因的,若不是近年来边疆无战事,林阳应该是子承父业,成子少年将军,金戈铁马,征戎一生。
所以东宫中的奴才都是叫他林公子而不是林侍卫,林阳在东宫的地位不尴不尬,他即是萧澈的奴,又与其他奴才有所不同。
“殿下的头发未干。”林阳拿着帛帕过来,萧澈端坐在大床上,背对着他,等着他来擦头发一样。
林阳动作轻柔,绸缎似的头发用帛帕擦好,刻着青雀的木梳一下一下地为萧澈理顺头发。
“殿下,很喜欢萧世子?”林阳垂着眼,似乎在试探什么。
“你这么说,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然是喜欢的吧,逸哥哥天人之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这么说来…”萧澈转过头看他,“你呢,你觉得逸哥哥怎样样?我见逸哥哥好像对你很是赞赏。”
想起刚来时萧逸说要把他从萧澈这里要去,林阳心中对萧逸着实再没了什么好感,不过既然萧澈这样问,他也不好直接否了。
“萧世子为人开朗,属下自然也没理由讨厌。”
“这样啊…”萧澈身上白色的亵衣被烛光染上暗红色,他浅浅的笑,漂亮的桃花眼里星星点点的光再闪烁,“行的,你下去吧。”
看到这个笑容,忽地林阳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萧澈的场景。
……
皇城多雨,马车停至中宫门口后他就被放了下去,那时太子还小,由皇后照料,他也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成为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他只是在外面伫立很久,他不敢进去,因为进去了,他就是奴了,将门世家最后居然附身为奴,即便是太子的奴又如何。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此时的他不过无依无靠,进入这道门,似乎也是最好的归宿。
至少不用再看到那些所谓的亲人,他们丑恶的嘴脸。
“快点快点,这雨下这么大,要是淋到他了我便让母后好好打你板子…”稚嫩的童心安妮门后传来,清脆悦耳。
猝不及防地,大门被打开了,粉琢玉砌的小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惊喜的样子好像看到了最喜欢的人,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
叫这个人心中兀地就欢喜了起来,他当时就觉得,自己约莫是遇见了天上下来的小仙人。
拯救他脱离苦痛。
他们相差五岁,更多时候却是萧澈护着他的。
大皇子曾向萧澈要过他,那时的萧澈还小,默认的一样,大多事情上都是不跟大皇子争的,很多时候皇后娘娘都是在告诫这个小孩子要懂得忍耐,不与人争。
可在大皇子要把林阳带走时,萧澈却意外地没有再忍,他咬伤了大皇子,自己也被大皇子推到了池塘里,又是三天三夜的风寒,御医都是人命看天。
所幸他醒了过来。
萧澈睁开眼,醒来第一句问的是,林阳在哪里。
从那时起林阳便发誓,这一辈子会用性命来守护他的殿下。
……
皇城的大臣跟来并不是为萧澈壮胆的,他们还需要记录一些西北民情,军情,以及风俗文化,每天汇上来的都是些零散碎琐的趣闻,没事看看倒也很有意思。
“逸哥哥,春猎是什么?”
正煮茶的萧逸手上一顿,“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今日他得闲,就来了轩云阁,征凤没见到想见的人,故而就留了下来。
“今日有司上报来的西北民风,说是有春猎这一盛会,又听前几日那什么教头说过,就想问问。”萧澈接过杯子,抹开茶盖,香水四溢。
“春日回暖的时候,百兽出穴,极适合打猎,又兼一个冬日不曾活动,西北百姓怕手脚不熟,便立下了这一春猎节。”
“到时候城里的少年青俊都是参加,看谁的猎物最珍贵,社会便能赢得彩头…到时候逸哥哥也会去,阿澈有什么想要的皮料吗?”
温润如水的声音,听得萧澈有些迷醉,声音一停只见萧逸正含笑注视着他,脸上一热,“我…我并不缺什么皮料,逸哥哥不用替我费心。”
“阿澈跟我客气什么?”萧逸轻呷了口茶,上挑的眼尾瞧着他,偏是多情蛊惑。
萧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近距离便能发现他的瞳孔放得极大,满眼都是萧逸的模样。
晃然有一种感觉,这世间,除了眼前人,他便谁也不想要了。
即将触摸到萧逸的脸,萧澈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殿下,该用膳了。”沉稳的声音如同一股清水,萧澈的瞳孔重新集聚回来。
萧逸的胸口闷痛一下,疼痛到无法呼吸,几欲呕血,再抬头却是,林阳冷厉的目光,疾风利刃,割地他面目全非。
“不知萧世子到来,并未准备多余的碗筷,怠慢世子了。”林阳浑身尖锐的刺都指向萧逸,若萧逸再靠近萧澈一步,那这些尖刺就会毫不留情地刺向他。
萧逸缓了缓,忍下喉咙中的腥甜,笑道:“既然如此,萧逸不多打扰了,告辞。”
萧逸起身,经过林阳身边时小声说了句什么,林阳脸色愈沉,萧逸勾唇一笑,夺魂摄魄。
“你来晚了。”他说。
林阳杀意闪现,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萧逸的背彭地撞到墙上。
“你说什么…”林阳语气凌厉。
剧烈的撞击让萧逸肺部紧缩,差点一口血吐到林阳脸上,他们还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不过究其原因居然是想杀他。
对上林阳充满杀意的目光,萧逸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
“呵…我说什么你都信…我倒要…看看…我有什么闪失,阿澈会怎么…”萧逸冠玉一样的脸被憋成了闷红色,呼吸困难:“放…放开!”
身后传来萧澈的细琐呻/吟声。
林阳理智回笼,手上的力气逐渐减小,“殿下如果有什么闪失,我绝不会放过你,现在,离开这里。”
萧逸顺着墙壁滑落了下去,“咳咳…咳咳咳!”
萧世子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他看着林阳抱起萧澈的动作,勾起习惯性的笑容。
他对这个忠犬一样的男人越发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