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莫辞更

6、暗潮

　　这个笑容便如昙花一现般淡了下去，萧澈回神，那个笑容在他心里却仍有余韵。

　　如此说来，倒是许久没见到林阳笑过了。

　　又见萧逸正含笑注视着他，萧澈瞬间就把注意转移到了萧逸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有什么东西。”他丢下林阳跑到萧逸旁边：“逸哥哥怎么来了？”

　　林阳并不喜欢这个萧世子，奈何萧澈却缠他缠地紧，没有办法也就只好跟上。

　　“属下拜见萧世子。”

　　萧逸搂住萧澈的肩膀，甚是亲密：“不必多礼，起来吧。”他转而对萧澈道：“父王给阿澈设了接风宴，现在就差你一位贵宾了。”

　　这自然亲昵的样子，好像中午时大不敬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林阳真不知道应该说他左右逢源，还是应该说他臭不要脸。

　　萧澈为上宾又贵为太子，自然与萧逸同座，萧珅疾病未来，故而就让萧逸坐了主位，歌舞升平，南方的舞姬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红纱盈香。

　　看惯了豪迈女子的西北粗汉子怕是眼都看直了，想着是皇城中来的人，也不能要过来做赏赐，只能暗自咋舌。

　　又来了一批西北舞娘，艳丽的妆容，合上鼓点，欢跃的竹笛声与豪放的动作，虽少了些温婉，不过也带着令人想要征服的野性，惹人注目。

　　萧澈吃了几口林阳为他夹好的热菜，对着萧逸道：“逸哥哥说得果然没错，原来西北女子与皇城中的并无多少分别，姿容也极佳。”

　　“见了就好，免得阿澈总觉得我在骗你。”萧逸饮了口烈酒，样子也分不清是享受还是什么。

　　萧澈看着好奇，端起比平常大一倍的酒碗，学着萧逸的样子喝了一口，入口只觉得酸辛苦辣一瞬间在舌尖爆开，呛鼻的酒气冲上脑门，下意识地想吐出来却又不能吐在地上，正难受时忽见面前递过来一盏玉瓷小碗，萧澈不做想，用袖子掩住脸吐了进去。

　　吐完仍然觉得酒味在口中萦绕，苦涩又辛辣，林阳连忙又送上一杯清茶给他漱口。

　　萧逸见状对旁边人嘱咐了句什么，然后开始给萧澈顺气，关切道：“阿澈怎么样？这酒烈地很，阿澈怎么问都不问就往下喝，快吃些东西下下。”

　　“没事没事…”萧澈被呛红了脸，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雾气氤氲，看起来好不可怜。

　　萧逸亲自夹了东西喂进他嘴里：“你怎么还馋上酒了？这是西北有名的烧刀子，味道浓烈地很，就是最豪爽的汉子也喝不了几杯，你自然喝不惯，我叫人拿了果酒，一会儿就该送上来了。”

　　若是知道，一早就该备上果酒的。

　　“我看林阳把你照顾得倒是极好，我也不用总是担心你了。”忽然就扯上了自己，林阳正视着他面无表情道：
　　“这是属下的职份。”

　　“呵呵，你说你成日都是这一副冰块一样的表情，阿澈是如何受得了的？”

　　萧澈脑袋晕乎乎地，那里在意得了这里的情况，刚刚喝的酒虽然吐了，可仍然有咽下去的一点，烧刀子名不虚传，这才一点，萧澈就觉得眼前模糊了。

　　“是啊，成天…冷冷的样子。”不过见多了宫里阿谀奉承的嘴脸，这幅样子倒是让人喜欢得紧。

　　萧逸挑眉：“给我倒酒的小厮去拿果酒去了，不知可否劳烦林侍卫帮我倒杯酒？”

　　萧澈撑着头，之听到了“可否”二字，抬头迷茫地问：“逸哥哥…说什么？”

　　萧逸对上这醉醺醺的面孔，顿了顿：“这是醉了？”也不等萧澈回答，萧逸笑着看向林阳，意味不明。

　　林阳见萧澈醉得厉害，也不扭捏，转到萧逸身后为他倒酒，淳淳美酒，香气四溢：“萧世子请。”

　　浓厚的酒香里还藏着一股极淡，但是非常清冽的梅花幽香，还不等人细闻，这缕清香便消失了，好似一种若有若无地勾撩，萧逸没动酒杯，反而样林阳身上靠了靠。

　　果不其然，萧逸又闻到了那阵清香，清清凉凉的，格外好闻，萧逸来了兴致：“林侍卫平日里也似闺阁姑娘一样使用熏香？”

　　林阳不想与他多言：“世子说笑，林阳并非女子，从来没用过什么熏香。”

　　“这样啊？那我为什么从你身上闻到了一阵梅花香味？”萧逸端起酒杯遮住戏谑的笑容：“要不林侍卫再凑近些叫我闻闻？”

　　林阳剑眉皱了一下：“萧世子这幅样子，有失颇多。”

　　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人，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回他，真是…有趣，忍住笑意：“那里有失颇多？你可真是有趣，来日我将你从阿澈那里要来，你来做我的侍卫，我定然不会亏待于你，阿澈如此喜欢我，这个小小要求，应该是会答应的吧。”

　　林阳目光渐渐变冷，萧逸看得真切。

　　“萧世子说笑了，林阳小小侍卫，要来了也没什么用处”林阳扶起萧澈，“太子殿下不胜酒力，不能再与诸位宴饮，既已洗尘，属下便把太子殿下送回去了，各位宴饮得欢。”

　　不省人事的萧澈窝在林阳怀里，不老实地动来动去，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了过去。

　　萧逸盯着林阳的背影，笑着喝了口酒。

　　还是第一次，他对一个人如此得感兴趣。

　　林阳。

　　回到轩云阁，随从的婢女都在门前侯着，林阳让人准备好水，帮萧澈擦干净脸，洗好脚才把人又放回了床上，如此，人已经睡了一小场，半睁开眼拉住林阳。

　　他是认床的，陌生的环境他睡不好，迷迷糊糊叫住林阳，喑哑的声音活脱脱像只撒娇的小狐狸：“阳，你陪我…”

　　小狐狸倒是很少这样叫他，一般都是在他极其依赖他的情况下，比如小时候做了错事不知道该怎么向皇后娘娘交代的时候，萧澈总会躲在他后面这样叫他。

　　很是可爱。

　　林阳坚冷的心又柔软了下来。只等着萧澈任意揉扁搓圆，“好。”

　　握住他纤细柔软的手，林阳坐在他的床边，默默注视着床幔。

　　萧澈心满意足，把他的手拉进自己被子里，“今日的酒味道很好啊…”

　　“殿下年纪尚小，还没到饮酒的时候。”

　　“嘁…”终究是抵挡不住困意，林阳听到萧逸的呼吸声逐渐均匀，侧过头看他。

　　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个太子怎么就如此地信任别人，什么都不了解呢就全盘托付，真是…让人担心。

　　林阳又突然觉得庆幸，幸好一直陪在萧澈旁边的人是自己。

　　此次来西北是慰问更是试探，经过今日，林阳已对宣城百姓了解地七/七/八/八，镇西王在西北甚有威信，这里的百姓只识镇西王却不买皇帝的账，若是镇西王想要谋反，那西北的民心自然也是向着他的。

　　虽说镇西王与大陈皇帝为一母同胞，可在权势面前，亲情似水薄，前朝恩怨林阳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镇西王真的趁机谋反，那萧澈的处境定然是危险至极。

　　帝心难测，就算皇帝要是真觉得镇西王有谋逆之心，那也不能一旨令下削藩撤旗，毕竟西北实力也不容小觑，那朝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太子慰问这一茬怕是试探居多。

　　或许是还顾念兄弟情意。

　　林阳倚在床栏上，闭上眼，想这些都是没用的，还是想想如何保护太子无忧，安全回到皇城吧。

　　风平浪静的水面，其下便是翻涌的暗潮，只待时机一到，一个不小心，一切都将被轩然而起的惊涛骇浪所席卷，毁灭。

　　也该变天了。

　　……

　　萧逸回到西北后，明显就忙了许多，每次去找他，要么是在处理文书，要么就是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是西北军队练兵的地方，西北再往北一些就是匈蛮，他们不时会南下抢夺粮食牲畜，这里的百姓深受其扰，可自从镇西王来到后，这支军队就建立的起来，匈蛮忌惮西北军队，便很少再南下侵略了。

　　西北百姓崇拜镇西王而不爱搭理大陈皇帝，自然都是有着其中原因的，处于困难时，他们盼不来大陈皇帝的军兵，却等来了镇西王。

　　护四方安定，拯救他们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不拥护？

　　所以皇城之人不得边境民心，谁也怨不得。

　　却说皇帝想管却也是力不从心，毕竟太过遥远，军队行到时，估计牛马都被吃得只剩下骨头了，一直派兵驻守又耗费军力，西北人民剽悍的生活习惯南下人也受不住，多是轻视着来的。

　　从最基本的情感上就是看不起的，就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不然，萧珅也不会被发配到这个鬼地方。

　　话说西北的这支军队，虽说仅有千余人，可个个却都是精锐，西北男子本来就健壮，这群战士更是如此，他们一个个身长八尺有余，肌肉虬结，异常魁梧。

　　所以萧澈站在他们面前时仅仅只能轻视他们的衣襟，气势上更是低了不止一截，若不是萧逸在他身边帮衬，他还真说不出那些慰问的话来。

　　真是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