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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画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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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煴看到一边吃薯条一边被可疑男子拉着絮叨的计轻尘时,刹那间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阴差阳错竟然走了过去。等离人很近了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说啥,好在他反应很快,敏锐地注意到计轻尘身上的一丝阴气,这才开口问了问题。
计轻尘也是个反应迟钝的,没发现祝煴方才有一丝的尴尬,老实回答了问题。祝煴看面前的人如此迟钝,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一时间难免有些失望。
他再次肯定了,直觉有的时候是不可信的。
祝煴说计轻尘身上阴气很重其实是吓唬他的,本意是指想从他身上套些情报,没想到那人反应竟然这么大。
“真的吗?!”计轻尘几乎是跳起来的,叫完了才发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捂住嘴悻悻坐下,压低了声音问祝煴,“你能感觉到?”
祝煴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但是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是能感觉到,是能看到。”
计轻尘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能看到?那比能感觉到高出了不止一个级别,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计轻尘突然有点怂。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应该说点儿什么。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才开口:“我叫计轻尘。”说着还伸出手去准备握手。
祝煴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握住了计轻尘的手:“我叫祝煴。”
计轻尘点了点头迅速抽回了手,这才挠了挠头开口询问:“你能看见鬼?”
祝煴似乎并不是很想回答,他先坐在了计轻尘对面,这才懒洋洋开口:“不仅仅是鬼,我能看见一切非人的东西,甚至你身上的阴气在我眼里都是有形状的,不过没我刚刚说得那么严重。”
计轻尘的眼中迸发出了光芒,立刻凑近了过去:“祝煴,你是来捉鬼的么?”
“捉鬼?”祝煴对于这个词显然很不习惯,但随即反应了过来,轻笑一声开口:“算是吧,来处理一些灵异事件。”
“和画有关?”
“不知道。”
“那是不是和有人失踪有关?”
“你问题太多了。”祝煴显然不想回答计轻尘的追问,立刻反问了回去:“你去画廊做了些什么?”
计轻尘一听他的询问,立刻就被带跑了话题,一五一十把自己去画廊的经历告诉了祝煴,甚至还毫无保留地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推测,比如那个老板娘不是人啊,画廊尽头的房间有问题啊之类的。
祝煴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就起身准备离去。
“多谢,但是以后别再去那儿了。”
计轻尘看他要走,眼疾手快拉住祝煴的胳膊,也跟着站了起来:“带着我一起去吧。”
祝煴本来是好心才多嘴了一句让他小心点,现在被缠住明显有些不悦,抽回了手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计轻尘。
“为什么?”
计轻尘刚刚就发现祝煴很高,但是站起来才发现祝煴比想象中还要高,这么低头盯着他,立刻让他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壮着胆子回答了问题。
“我想去捉鬼,哪怕就一次。”
祝煴依旧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计轻尘看祝煴毫无反应,觉得有点尴尬,只好又开口:“我想证明鬼魂地存在。”
祝煴凌厉的眼神慢慢转变,最后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计轻尘。
“证明了这个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么?”
“没有。”计轻尘老老实实地摇头。
“就算你证明了,人类也永远不会理解的。”祝煴的声音很冷淡,“你身上没有灵力,跟来也是累赘。”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计轻尘心里想,你不也是人类吗,你怎么理解了?但是他没敢说出来,只是看着祝煴的背影,思索如何继续自己的调查。
“轻尘?怎么了?看啥呢?”
计轻尘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就看见揖夏已经醒了,他看起来头脑清醒了不少,连口齿都清晰了。
“刚刚来了个人,似乎很厉害,应该和这件事有关。”计轻尘看着揖夏明显已经喝多了,便没有继续说刚刚的事。
“我先把你送回家吧。”他说。
揖夏原本还想把车开回去,计轻尘立刻熟练地背出了“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安全,亲人两行泪”的千古诗句,把揖夏烦得不行,赶紧举手投降。
车是肯定开不回去了,两个人决定就这么走回去。
现在正值春季,天气回暖,夜晚的风也很温和,只是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些许的凉意,但是一旦接触到肌肤,那一点点凉意也柔弱得湿润起来。
揖夏被晚风吹了会儿也逐渐清醒了过来,两个人就聊起了刚刚的事。
“所以那人是个捉鬼的?”揖夏听完了计轻尘的话狐疑地询问。
“看样子是的。”
“他怎么知道这里有鬼的?”
“他没说有没有…”
计轻尘想了想,其实那个叫祝煴的男人什么信息也没有提供给他。
揖夏刚刚和酒精做了个大头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计轻尘有的时候智商又不太够用,这么一看,方才的事情好像他俩是有点儿吃亏,计轻尘这个傻子什么都抖落出去了,那个叫祝煴的却口风很紧,半个字也没有透露给他们。
揖夏一想到这儿就有点生气,什么人啊这!太不要脸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段,这个时候,揖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计轻尘。
“你说,鬼分国籍么?”
“啊?”计轻尘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思考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你想啊。”揖夏开始解释他的逻辑,“如果鬼的存在具有普遍性,那美国自然不可能只有鬼没有捉鬼的,这不符合常理,肯定是有需求就有市场。但是这个捉鬼的是个中国人吧?虽然我不知道美国有没有鬼啊,可如果是美国鬼的话干嘛要特地让一个中国人来捉,你说是不是?多浪费社会资源啊?美国不想拉高就业率么?让中国人来捉美国鬼,即浪费人力财力,说不定还语言不通,不值。”
计轻尘虽然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弄明白了揖夏的意思:“所以这人捉的鬼还是个飘洋过海的鬼?”
“那可不。”揖夏拍了拍计轻尘的肩膀,“说不定还是偷渡的。”
“不是,偷渡就算了…”计轻尘觉得有点好笑,不由露出笑意,哪里来得偷渡一说?难道阴界还有海关不成?
但随即他似乎知道为什么揖夏要提出这样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了。
“所以你是说,这件事真的很可能和那个画廊老板有关?”他反问了一句。
“是的。”揖夏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没法证明这事儿和老板娘有关系的主要原因是,你没办法证明事件和画有关,证明了与画有关,也没法证明画是她的画廊流通出来的。而且这还只是建立在她画廊的画都是她的手笔的基础上的推论,如果这些画不一定都是她的手笔…”
“就还要证明,出问题的画和她有关系。”计轻尘难得跟上了思路,下意识接了句话。
“聪明。”揖夏乐呵了一声勾住了计轻尘的肩,“同时也不能排除是别人对她的画做了手脚的可能。”
计轻尘先是挠了挠头,似乎被夸奖之后很不好意思,随即却不由叹了口气。
不要说后面几条了,就连第一条他们都没办法证明。他们进不去现场,怎么能知道和画有关?
“别叹气啊。”揖夏察觉到了计轻尘的心思,“你忘了?这不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计轻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揖夏看了他一眼,神秘地一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办法,你想想,要是正着没法证明,那就假设呗。”
计轻尘思索了一会儿,假设?假设这件事的确和画廊老板有关,那…
“我知道了!”计轻尘激动地差点儿跳起来,“我们去跟踪买过画的人!”
揖夏知道计轻尘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嘿嘿,小老弟,开窍了啊?跟踪太麻烦了,我们只要蹲在门口,把进去买过画的人的照片拍下来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计轻尘的眼中露出了崇拜的神情,他一直觉得揖夏是个聪明又有着一流直觉的人,能带着他出来真是太好了。
“如果是这家画廊的画的问题,那下一个出事的人就会出现在这些人当中。接下来只要证明这画和老板娘有直接关系,而不是被人动了手脚就行了。”
“嗯。”计轻尘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个方法虽然能够证明他们的猜测,但是这个方法也意味着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因为只有再出现失踪者的时候,他们才能证明画廊的画有问题。
他们要拿别人的命去冒险吗?计轻尘没有答案。
计轻尘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如果祝煴能在这周之内解决问题就好了。
因为计轻尘周一到周五都有课,所以周六周日就由他负责盯着画廊的顾客,揖夏已经请了假,下周一到周五再由他值班。
好在这个画廊的顾客并没有很多,毕竟周围都是些穷学生,艺术鉴赏能力倒是不缺少,但缺的是钱,艺术品对于这些学生来说,实在有点儿奢侈了。
也不知道这种地方,能有什么盈利。计轻尘觉得很奇怪。没有盈利还要开的店,八成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既然无财可谋,那必然是有命可害了。
而这家画廊更是门可罗雀的佼佼者,一天下来,计轻尘在它对面的咖啡厅从开门营业看到关门谢客,一共才看到五个客人,其中有四个什么都没有买,随便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不过,既然有可能是灵异事件,那就不一定只有买了画才会遭殃,说不定是看了就会被诅咒之类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计轻尘还是拍下了所有顾客的照片。
一想到自己在咖啡厅干坐了一天,什么作业也没写就拍了几张照片,计轻尘不由得痛心疾首,发誓晚上一定好好学习,接着一边叹气一边戴好了帽子走出咖啡厅,以免被对面的老板娘看见。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醒悟过来,如果不是买了画才会被诅咒,那是不是说明他和揖夏也危险了?
万一他们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什么都不知道?
计轻尘吓得一阵哆嗦,赶紧给揖夏打了电话。
“一下哥!”他的语气有点急,“你说,如果不一定非要买画才会遭殃,而是只要进店就会遭殃,我们是不是完了?”
电话那头的揖夏语气却很悠闲,“轻尘,别急,你还记得昨天那个叫祝煴的捉鬼的和你说了些什么么?”
“你现在身上阴气很重。”计轻尘原封不动地重复了祝煴地话,“不过后来他说,其实没有很严重。”
“这不就行了?”揖夏接过了话,“要是你真的必死无疑了,会仅仅是‘没那么严重’这种程度吗?”
“应该……不会吧。”
其实计轻尘也不确定,他没经历过灵异事件,也没见过鬼,更别说了解阴气是什么样子的了,怎么可能知道被鬼魂缠住而将死之人身上的阴气是不是只有‘没那么严重’这么简单。
“不过谁知道那个人可不可信呢,说不定他水平也不怎么样,根本就看不出来你具体的状况如何。”揖夏冷不丁又加了一句,“我先忙了,下周的事全堆到这两天了,我先挂了啊。”
说完,揖夏就挂了电话。
虽然揖夏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计轻尘的直觉告诉他,祝煴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他总是有这种没来由的直觉,但是意外得还挺准,所以计轻尘绝对不会轻易忽略自己的直觉。
不过他现在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他和揖夏的方法不可行。必须要在周五之前解决这件事,这是在他刚刚一瞬间对于死亡有所畏惧之后得出的结论,哪怕他并不知道,这些失踪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但是从世界上消失和死亡,究竟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说了晚上要好好学习,但是计轻尘根本看不进去书,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起离奇的失踪案。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可以去找祝煴啊,但是随即他又发现,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联系那个叫祝煴的人。
不过,计轻尘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会显得聪明很多。他很快就意识到,他是可以找到祝煴的,因为他前一天刚刚和祝煴说过他去画廊的事,而祝煴似乎也有些兴趣,那么他肯定会出现在画廊,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一想到这里,计轻尘觉得自己盯梢的任务突然之间充满了意义,比之前还要有意义。
他忽然有了饱满的热情,这下书更看不进去了。
他干脆合上书,洗漱完了倒头就睡,为了明天的盯梢工作,做好充分的准备。
计轻尘是个运气很好的人,他自己也经常这么感慨,但是因为平时总是有些傻乎乎的,通常都被人说成是傻人有傻福。
今天他的傻福又一次降临了。
上午的时候,画廊还是没有客人光顾,但是午时刚过,计轻尘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他便匆匆走出了咖啡厅,跟了过去。可惜没跟几步,前面的人就停下了脚步。
祝煴回头看着鬼鬼祟祟的计轻尘,再次露出了看傻子的神情。
“干什么?”
计轻尘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这才刚刚走了五六步路而已,于是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没什么,我也去画廊。”
“你也?”祝煴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铁了心要为难他似的,“你和谁也?我么?”
“呵呵呵……”气氛越发尴尬了起来。
“我没说过我要去画廊。”
“我猜的!”计轻尘赶紧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祝煴看计轻尘急了,这才轻轻挑了挑眉,随即又恢复成了一张没什么肌肉反应的脸:“你去了也什么都没办法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计轻尘不由蹙眉。
“因为你看不见。”
祝煴这句话的确是戳中了计轻尘的痛处,这种时候看不见是真的非常不方便。但是计轻尘这次没有反应迟钝,他立刻就回答了祝煴的话。
“你看得见就行了。”
计轻尘说完这句话,祝煴就这么打量着他,没有开口。
他看祝煴没反应,来往的行人也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由有些心虚,便又加了一句:“我在外面等着也行,你出来给我讲讲…”
祝煴还是没有立刻回答。愣是计轻尘再迟钝也感受到了,祝煴在审视他,或许还默默打了个不及格的分数。
但是计轻尘没想到的是,祝煴竟然没有拒绝,反倒收回了锐利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走吧。”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刚刚一瞬间,计轻尘觉得祝煴在审视到最后时,表情有着微妙的变化,不过他并没有读懂,他也没有在乎,因为现在他正为了没被赶走而高兴着。
“你来过吧,一会儿进去表现得自然点,就说我是你朋友,介绍过去看看。”祝煴再次开口。
这下计轻尘有点紧张了,他从小就不擅长演戏,现在被这么一吩咐,他立刻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那声音正顺着血液和骨架,不断敲击他的耳膜。
没几步两人就走到了画廊门口。祝煴似乎看出了计轻尘的不安,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
计轻尘这才率先迈步进了画廊,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和笑意盈盈的老板娘打了招呼,介绍祝煴说是自己朋友,听了这里有画廊,于是很感兴趣,想来看看。
老板娘似乎很高兴,也不知道是有客人了高兴,还是看到了祝煴这个帅哥才高兴,总之比对待计轻尘和揖夏热情多了。
祝煴也不同于对待计轻尘的冷淡,仿佛被按了什么开关似的,打开了话匣子,和老板娘聊着绘画的事,仿佛真的很感兴趣。计轻尘莫名觉得有些郁闷,只能默默听着他完全不懂的对话,心里还想着:真神奇,我怀疑他们说的不是中文。
祝煴浏览了一遍画廊的话,就直截了当地开口问老板娘:“这都是您的手笔吗?”
“当然。”老板娘似乎露出了有些骄傲的神情。
“哦?”祝煴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将视线从画上收回,看向老板娘,“您的画做还是很特别啊。”
“怎么说?”
计轻尘看着老板娘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仿佛要引出祝煴更多的解释一般,而祝煴也并不介意,直接开口答了老板娘的话。
“一般的画家,虽然早年会经历各种风格和流派的尝试和摸索,但是一旦这个画家成熟之后,将会只忠诚于某一种或少数几种风格。”祝煴又扫了一眼画廊的画,“从技术和对风格的熟悉程度来说,您是很成熟的画家了,但是您的风格,未免太多了。”
老板娘露出了十分高兴的神情,却再次反问了回去:“您也说,会有画家进行多种风格的创作,我这不就是吗?”
祝煴似乎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他勾了勾唇角,继续解释:“且不说您的风格有多混乱,时间跨度有多大,从巴洛克艺术到现代艺术,印象派到达达主义,几乎是无所不有。可是最让人不解的是,你这里有一副浮世绘风格的版画,东方艺术和西方艺术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体系,一个成熟的西方绘画家,画了一副技巧精湛的日本木版画么?”
祝煴顿了一下再次开口:“再者,你这里的所有画做几乎没有共同点,不是指风格上的,而是指习惯上的,我没有找到相同的作画习惯。”
祝煴完成了陈述之后,有意无意露出了揶揄的神情,像是在讽刺老板娘刚刚那一番话的真实性:“所以说,您真是个奇人。”
老板娘听了他的暗讽竟然也不生气,反倒是高兴了起来,竟然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刚刚确实说了谎,但她接着说,她是会画画的,不过她的画没有摆出来罢了。
“如果不介意,还请赏脸看看拙作。”老板娘的态度恭敬了起来,领着二人来到了画廊尽头被锁住的那扇门前。
接着她打开了锁,邀请二人进入,同时用着温和的声音继续说道。
“一会儿二位就能见到了,我所擅长的是国画,人物画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