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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般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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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法王突然前来拜访,木戚匆匆结束静修。
屏退其他人,两人对坐饮茶。
老法王名号为般若禅王,已及花甲之年,乃是血文寺法王里资历最老的一位。十一劫法明王木戚的武功独步武林,誉满大燕,而般若法王在江湖中的声望犹在他之上。
早年间,这位法王开门授徒,前来拜师的少年人不计其数,如今这些门徒虽散落四方,却也是正经的般若门下弟子。
三尊中的另一位法王,焓空轮转王,文采谋术独步天下,却身无缚鸡之力,是以名头不及其他二人响亮,但寺中很多事情都是他在操持,是以落了个管家法王的诨名,为寺里付出了很多。
般若道:“一年不到,你内力又涨了一大截。”
“是。”木戚没有辞让,淡淡的饮了口茶。
习剑之人,剑术到达一定境界,就会产生自己的剑道。
木戚多年前就达到了无情剑道的层次,无念之境,心不染着,身上自有一股淡漠的气质,还因其容颜之盛,淡漠中,眉梢眼角不经意间会渗出锋利的锐意。
当午,一老一年轻的两人坐在凉亭中,周围的寺里的后辈下人路过,纷纷向难得一见的二人施礼,目不斜视。但十之八九都会忍不住回头,远远瞧见着繁复玄袍的木戚,容颜清艳,看起来就如同烈日下的一湖幽幽冷泉。
亭中石桌上刻着四方棋盘,老法王从袖中摸出一盒混着装的黑白子,笑眯眯的道:“手谈一局否?”
木戚点了点头。
一二子落下,棋局铺开。
般若笑眯眯的,木戚也不吭声,一时间有些寂静。
木戚道:“您这次静修如何?”
般若落下一子,道:“如何也不如何。”
….
这话一听实在莫测高深,可木戚今日不愿与他论禅,也不是不愿,而是无心。
近日来,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炎热,他略略有一丝烦闷,这感觉虽轻,却如鲠在喉。他习无情剑道,走这一条道的剑客,一则人即剑,剑即我,人剑合一;二则以剑合天,天地即我,手中剑为罚,思如拂柳之风。
心空泛泛,眼白茫茫,无视外物,不见己身,才能走出最强的无情剑道。而无论哪一则,都最忌讳心不平静。
于是木戚转移话题道:“您棋力长了不少。”这话不假,般若将将落下的这一子确是颇精妙。
般若摇头,说道:“倒是你,我听闻你前几日在破第十二道劫。”
“未破。”
木戚玉白的手拈着一枚棋子,思虑很久,才落下一子,眼睛沉沉的盯着棋局。这局棋实在有些…古怪了,他从未在老法王手下见到过这样的棋路。不知想到什么,木戚金色的睫毛轻轻颤动。
“说起来你那不见自在诀,我后来翻阅龙门留下来那些典籍,寥寥数语的记载皆指向前朝。”般若转而道
手里棋一顿。
关于前朝的事,在大燕已成了隐秘,任何人不得提起。
前朝绵延千年,连君主之姓都为千古,那时,仍有修真之人存在,种种手段不是现在之人可想像的..非常神秘。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虽观摩过那口诀,却不解其意,想来只有你能练它。”
半晌,木戚道:“劳您费心了。”
木戚幼时生活的地方不怎么令人如意,他八岁那年,被一游侠带了出来,虽是好事,中间却生了很多变故,木戚从此就不大愿意回忆过往的龌龊。那口诀虽刻在他腰背上,很是不凡,但关于自己的身世,木戚从来没有去深掘过。
般若的一席话,他心里无甚感觉,久久不落子,也是因为——
“我输了。”木戚指尖一弹,棋子落回盒中。
“得之不拒,失之不争,是清净禅。”
“您今天的棋路,走的却不是您的禅境。”
般若一笑,赞他道:“寻常棋者下棋,走一步算十步,是凡人之智;曾今你下棋,走一步见百步,是禅心使然;今日你之棋,走一步是一步,浑然天成,已及化境。而你还如此年轻,非常难得了。”
“我记得曾与你说过,这世间,两种人有大智慧。”
他自言自语:“习禅之人,将死之人…”
午后的凉风刁刁,将那声音也似乎吹远了。
木戚叹息道:“您”
般若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老人端坐,双手合十,怆然里显得宝相庄严,缓缓道:“鸟之将死,其鸣哀也;人之将死,其言善也;”
“枯骨之余,其目明也。我近来有一梦,连日;梦中所见,黄沙漫天,白骨铺地,生者别离,死者嚎泣,凋零之世,万灵皆哀。”
“是以以预知之观感铺棋,赢了你一局。”
“木戚,你年纪虽轻,却在武之一道上走的比我更远,我唯有劝诫你,早日突破第十二劫,也能多留些余力…..因这天,将塌了。”
他嚯的睁开眼,浑浊的眼中似有神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木戚,内力蒸腾,身上的气势腾起。
木戚坦然与他对视,平静道:“好。”
此子的心境未免太过寒凉…
这倒是…挺好。
半晌,般若苦笑道:“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啰嗦就是。”
烈日下,凉风袭人,一局棋毕,喝着冷茶,两人都觉得畅快许多。
突突的,风里传来一丝血腥味。
两人对视一眼,江湖中人,对血腥之气最为熟悉,两位法王发现之后,寺里人也骚动起来。
闻风来向,是北边。
木戚心中一动。
那里有什么?有北寺门,有昆龙崖,还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