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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魏芝韵模样生得十分标致,小巧精致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一双杏眼此时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微颤,仿佛下一刻就要有泪珠滑落。似是意识到自己贸然掀开喜帕有些冲动,她咬了咬泛白的下唇,复又开口:“前日试喜服的时候,将这小令装在贴身荷包里,命丫鬟收了放在妆奁中。今早去寻竟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丫鬟做事不妥当将它弄丢了。如今看来是到了凌姑娘手里。”
      凌殷听出了魏芝韵的言下之意,是说这小令是被她偷走的。也并未辩解,只是道:“魏姑娘不必忧心,今日就是来物归原主的。至于这小令是做什么的,原先的主人是谁,我并不关心。我只想问一句,魏姑娘两月前与小令的主人见过,知不知道前两日他有再来寻过你?”
      凌殷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她猜想魏芝韵若是怀孕,看身形也不过三月,那与小令的主人会面定是两个多月前。至于说前两日那人又来寻魏芝韵,则纯属自己信口胡说,试探魏芝韵的。
      可有时世间事就是无巧不成书,凌殷的一句瞎扯恰恰说中了。魏芝韵此时面上的表情已不再慌乱,她平静道:“凌姑娘既什么都知道,何必迂回试探。他确实来过,不过未曾露面,只留了书信给我。”
      凌殷心下已经了然,魏芝韵如此说,就等于间接承认了与小令主人的私情。顾濯方才所言八九不离十,但人皆如此,不愿相信的事情总是要自己亲自确认才行。她站起身来,将手心的小令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沉吟道:“纸包不住火,魏姑娘既有心上人,何必铤而走险嫁入安家,若是日后事情败露,落得一场空不说,自己的名声也保不住,何必。“
      闻言,魏芝韵垂下了眸子,良久,低声道:“安公子他是知道的。只怪我私心太多,又想留着腹中孩子,又怕母亲哥哥蒙羞,是我对不住他!”
      凌殷神色黯了黯,安恪果真是知情的。魏芝韵的母亲身体一如不如一日,哥哥也常年在外。若是怀孕之事败露,这小小的城里还不知会传起怎样的风言风语。倘不是安恪喜欢魏芝韵到了骨子里,也不会隐忍至此,趁着还未显怀就急着将她娶进门来。
      她叹了口气,道:“你既认得我,那也自是知晓我同安恪一起长大,称兄道弟。可是这件事终归是他的私事,饶是我二人关系再好,也是容不得我多置喙。你且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当做今日什么都未曾发生,我不过进屋来送点心给你。告辞。”
      言毕,便转身出了屋子。留下屋内魏芝韵怔怔地看着桌上的小令。
      屋外的日头此时已斜了过去,凌殷踏出房门正巧遇上一阵凉风吹来。初春天气虽已和暖,但风还是有些凉意,不由得打了个颤。她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安恪的身上。凌殷觉得自己进屋这一遭,仿佛过了许久,其实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抬起腿走到安恪身前,道:“点心我已拿给她了。你不必担心她饿坏了身子。自去前厅招呼客人便是。”
      安恪察觉到凌殷神色有些不对,微微蹙了蹙眉,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殷摇了摇头,道:“没事,今日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同你喝酒。”
      安恪道:“也好,今日我也抽不出身来。改日我带芝韵一同去拜访凌伯父。”
      凌殷没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从侧门离开了。
      来时因为赶着时辰,凌殷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城南。回去时没那么紧迫,倒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悠悠的走着。此时已近申时,街上的小贩陆续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去。日头又朝西边斜了不少,再过一个多时辰,街边的酒楼便要掌起灯笼了。
      尧国和裕国一衣带水,阜乔城南有一个渡口,从那渡口乘船顺流而下,也就半天的时间便可至裕国境内。前几年的时候,寻常日子渡口是有所管制的,出入渡口的人和船只皆需登记排查。只有秋季的三个月份渡口需供大量商旅往来,不多限制,可自由出入。是以,那几个月会有裕国边界的渔民至渡口来贩卖河鲜。
      但今年却有了新的规定,渡口全年皆不限制出入,可自由往来贸易。究其缘由,不过是尧、裕两国为求友好,裕国许诺将昭仪公主嫁给尧国太子,两国结秦晋之好。除却结亲外,自然有诸多附带条件,开放渡口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个举措。
      凌殷本想着从安府出来直接回家便好。却隐约见得有人自渡口处采买了东西而来,心中念起,便折过身往渡口方向去了。一来是想去凑凑热闹,二来是瞅瞅能不能求得什么商机提供给自家。凌家的宣纸生意不似安家,虽说如今已颇有成就,但仍是比不上安家自祖上积累的人脉和底子。
      凌渊南以前是个读书人,十七岁那年往京城去参加科举,不料途径楚地却遭遇了几十年难遇的水灾,不但失掉了盘缠,还耽误了赶考日子。幸得后来凌殷的娘亲搭救,一番帮衬下二人生了情愫。凌渊南就索性在楚地住下,许诺自己高中便娶凌殷她娘过门。
      三年后的科举,凌渊南果真得了榜眼,而后供职翰林院。只是官场沉浮,凌渊南自觉不是这块料。两年后辞官回乡,娶了凌殷她娘,在阜乔城经营起了宣纸生意。因阜乔城依山傍水,水质极佳,山间竹材甚好,且凌渊南不知何处得来一张造纸古方,几年来便将生意经营的小有规模。
      凌殷逆着人流往渡口去了,见得有渔民拎着一篓子小蟹子,有裕国来的小贩在叫卖裕国当地的饰品或水粉。除却这些零碎的小生意外,也有城内自家商户的商船在上货,是要运去裕国的。正在四下环顾,忽觉的背后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头。凌殷不由得吓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得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中映出了自己错愕的脸。眸子的主人生的十分乖巧,见凌殷回头,泛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两颗小虎牙,道:“阿殷姐姐,你是来买小玩意儿的吗?”
      凌殷出了口气,道:“不是,听闻今年渡口开放了,过来瞧瞧。”又反问道:“你来做什么?再不回家你爷爷该着急了。”
      来人名叫陈灿儿,是陈员外家的小孙子,比凌殷小三岁。陈灿儿他娘死的早,爹爹又患了痨病,常年卧榻。作为家里的独苗,幼时是陈老爷的心头肉,随着年岁渐长,家里人又将所有期望都放在他身上,盼着他能考取功名。以前凌殷七八岁在私塾念书时,一日下午伙同一帮人烧蚂蚁窝,火星子飘起烧掉了陈灿儿半截睫毛,吓的凌殷还未下学就跑了。偏巧那日凌渊南不在家,最后天黑了安恪才在胡同角里寻到了她,将她送回家去。
      也不知是不是睫毛被烧过的缘故,陈灿儿后来睫毛就生的格外浓密,仿佛蝴蝶的翅膀在眼上扑扇。
      陈灿儿转至凌殷面前,道:“今日出来同我爷爷说过了。他老人家最近想吃蟹子粥,我来渡口看看有没有新鲜的,买点回去孝敬他。”
      凌殷笑道:“竟是揣着孝心出来的,不错不错。”言毕想抬手去摸他的脑袋,不想陈灿儿如今已经比凌殷高出了半个头,举在半空中的手略显尴尬,凌殷顺手在眼前扇了扇,道:“夜里水边就是有这许多飞蚊。”
      陈灿儿看出了凌殷的意图,咧出小虎牙开心道:“阿殷姐姐,我去年腊月就比你高了。我婆婆说我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年纪,所以再过些日子还能比你再高些,到时候你就够不到我的头顶了。”
      凌殷嘴角抽了抽,觉得陈灿儿这番话十分欠揍,心想:不就是家里一堆婆婆姑子跟在身后天天做好的吃,营养那么好不长高才怪。当下决定岔开话题,转头看向河边卖蟹子的渔民道:“天就快黑了,你要买蟹子就快去买,过一阵子就没了。”
      陈灿儿回头瞧了一眼,“哎”了一声,去买蟹子了。
      不远处的商船还在上货,眼见得刚开始吃水不深的船渐渐沉重起来。凌殷不由走上前去,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货。方才还挂在西山的日头,不过方才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只剩了一小半。水边的几个渔船此时已挂上了灯笼,映得地面影影绰绰,凌殷距离那商船还有十几步的时候,被摇曳的灯光晃了眼,一不小心踩了个空。就在她准备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里摔个嘴啃泥的时候,旁边伸出来一只手臂,稳稳地将她扶住。最后一线光芒被夜色吞没,小小的城进入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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