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53、第 53 章

　　潘奕让慕夕瑶在那荡着，自己去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走了两步，又回去把其中一瓶换成了水。
　　潘奕把找回来的那个硬币高高地抛了起来，落下来的时候他用手背接住了，一看，是字，潘奕啧了一声。
　　再抛，这次落下来的是花，好像也不是他想要的。
　　潘奕有点烦。
　　奈何硬币只有两面，潘奕又把它上上下下抛了几次，不过没再看是字还是花，然后把它塞进了裤兜里。
　　慕夕瑶没在荡秋千了，大概疯了一会儿过了瘾，这会儿只是坐在上面，两条腿来回晃着，好像又在发呆了。
　　潘奕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落到了慕夕瑶的腿上。他的腿还挺长。
　　潘奕记忆中这是自己第一次注意到慕夕瑶的腿。他今天穿的是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没有水洗那么浅，又不像深蓝那么沉闷。
　　潘奕一直挺佩服慕夕瑶的眼光。他一共就那么几件衣服，但每一件上衣都可以搭配每一条裤子，每一双鞋，而且会让你觉得它本来就是这么搭的，没有一丝违和感。也许是他的衣服都没有什么特色，但每一件，又有一点不那么明显却会让你无端感觉很舒服的细节。比如衬衣的木质袖扣，比如运动裤上的一道白边，比如牛仔裤腿上那看起来像是没折好耷拉下来的几根线......
　　简洁而不简单。
　　用最少的钱，实现最大的用途。

　　就像现在，慕夕瑶坐在秋千上，牛仔裤在腿上有些皱，脚踝就露了出来，白色的长短不一的粗线绕在脚踝上，看起来又柔韧又洁白......
　　潘奕拧开饮料一下就灌进去半瓶。
　　“给你的！”潘奕灌完饮料把手里的水对着慕夕瑶扔了过去，慕夕瑶一抬手接住了。漂亮！潘奕在心里说了一声。
　　慕夕瑶拧开盖，仰起头喝了起来，一口一口水下肚，喉结也跟着上下滑动，潘奕移开了视线。
　　等慕夕瑶喝完了，潘奕又把兜里的硬币扔了过去，这次验证了刚才潘奕无缘无故觉得慕夕瑶的手势很漂亮的猜想，他直接用两只手指夹住了。“什么？”慕夕瑶手指一弯硬币落到了手心里，“这就是你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礼物？”慕夕瑶抬头看着潘奕问。
　　“是啊。”潘奕咳了一声说道：“怎么，不满意？”
　　“满意。”慕夕瑶低头又看了一眼，似乎企图从上面看出些什么与众不同来，不过肯定未能如愿。因为它本就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硬币，价值一元。“就是有点出乎意料。”慕夕瑶低着头说。
　　“有什么含义吗？”慕夕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问了这么一句，大概是不用纠结什么时候拆礼物心情突然放松的结果。
　　“意义啊......”潘奕霎时脑细胞就快速转了起来，那速度就差脱轨了。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还真没准备后续问题。“就当是祝你早日发大财了吧。”潘奕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新奇的答案来，只好信口胡诌。
　　“谢谢。”慕夕瑶对潘奕笑了笑，把硬币小心地放进了兜里。

　　这声情真意切的‘谢谢’，打翻了潘奕玩笑的心。
　　他忽然就觉得慕夕瑶实在有点可怜。就这么一个什么也算不上的所谓的“礼物”，就受到了他这样珍而重之的对待，他该不是从来也没收过什么礼物吧。
　　潘奕自己家也在农村，对村里人的习惯还是挺了解的。一般人家里都不会特意给谁过生日，到了那一天，大多就是煮碗面条、加个荷包蛋，就算是过了生日了。没有生日蛋糕，没有生日歌，更别提什么礼物了。
　　潘奕心里有点不落忍，不忍心再开慕夕瑶的玩笑。
　　“那个是买饮料剩下的钱，咱俩一人一瓶，你的那瓶水比我的便宜一块钱，公平起见，所以那个硬币是你的了。”潘奕正色道。
　　“是吗？”慕夕瑶把手塞进兜里又摸了摸那个硬币，觉得潘奕的理论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一下子又没想出来。
　　“你的礼物在这呢。”潘奕从摩托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蓝白相间的小盒子，上面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着实让慕夕瑶吃了一惊。心说潘奕的审美一直都是在线的啊，这是间歇性抽了？
　　潘奕看着慕夕瑶变幻莫测的脸真是有口难言。其实这件礼物还是放假之前他在城里买的。去医院看望马航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它，挺精致的一个小玩意，他当时也没想是要送给谁的，卖东西的小姑娘给包装的时候问了一句‘是送给女朋友的吗？’他脑子里首先出现的却是慕夕瑶的脸，他记得自己当时光顾着臊得慌了，也就没注意到底给包成了什么样。早上来的时候他倒是看了，但是看了也就是看了，没有东西替换，总不能拆开了直接给东西吧，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那个......你拆开看看，看喜不喜欢。”潘奕抓了抓头发，试图转移慕夕瑶的注意力。他总不能说人家以为他是要送给女朋友的所以给包成了这样了吧。
　　既然送礼物的都说让拆开看看了，慕夕瑶也就没再犹豫。先解开缎带，想了想把它放进了裤兜里，然后打开小盒子，一块帆船形状的挂着一截金属链子类似于怀表的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潘奕赶紧解释，“你别误会啊！这是表，不是钟！”
　　“哦。”慕夕瑶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并没有误会，他惊奇的是潘奕看来还是挺了解他的，一只帆船，可以穿越河湖江海的船。还有每时每刻陪在你身边的时间。
　　“谢谢！”慕夕瑶由衷的说。
　　“不用不用！嘿嘿，也不值什么钱，我就是看着还挺好玩的。”潘奕有点不好意思地拿手背抹了下鼻子，看来慕夕瑶还是喜欢这个礼物的。
　　慕夕瑶把表拿在手里把玩着，沉甸甸的。“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慕夕瑶抬眼看着潘奕，眼神有点犀利。
　　是啊，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一问还真把潘奕给问住了。是从哪里看到的呢？好像是在办公室？班主任还是哪位老师的办公桌上？什么时候看到的？潘奕眼珠在眼眶的左上方停留了很久，最终也没想起来，忘了......
　　他不记得到底是在何时何地看到的，但他记得自己就瞥了一眼，就记到了现在。
　　慕夕瑶盯着潘奕，只见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好几圈，期间在某一个位置停了一会儿，最后回到了中间，脸上一片茫然。
　　算了，管他呢！慕夕瑶笑了笑，对潘奕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我很喜欢。”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从教师家属院那边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拎一只水壶，估计是要到学校食堂打水。一男老师，挺瘦的，背脊微微有些佝偻，戴一副眼镜。直到他走近了慕夕瑶才发现那是他初中的班主任。
　　慕夕瑶赶紧从秋千上下来，往前快走了两步，“老师！”慕夕瑶看着他叫了一声。
　　“哦。”男老师冲他点了一下头，脚下没停，接着往前走了。显然是没认出来他是谁。
　　慕夕瑶呆立了半晌，没有转身，就那么背对着潘奕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秋千架子因为慕夕瑶仓促地离开还在来回荡着，慕夕瑶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也不奇怪吧。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一个老师一届就要教好几个班，这都两年了，忘了他也是正常。
　　潘奕推着摩托车跟在慕夕瑶后面，还没出校门，他俩都没骑车。慕夕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他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刚刚那明媚灿烂的慕夕瑶，这会儿又被什么包裹了，变得沉闷，变得让人窒息，变得低眉顺眼了。就像一只蜗牛，整天缩在壳里，好不容易露出头来，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又缩回去了。

　　“你饿吗？”慕夕瑶出了校门骑上车就走，一直到了早上跟潘奕见面的地方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是来给他送生日礼物的。他停下车问道。
　　出校门的时候热心的大爷还问了一句，‘小伙子，见到你老师了吗？’慕夕瑶想了一下，说：‘没有，没见到我的老师。’大爷笑呵呵地说：‘那下回再来啊！说不定下回就见到了。’慕夕瑶笑了笑，没有说话。
　　是的，没有见到我记忆中的老师。而他也知道，这个地方，以后他再也不会来了。失去的，将永远失去，你要寻找，寻到的也只会是时过境迁。
　　“慕夕瑶！”潘奕骑着摩托车围着慕夕瑶转了个圈，停在了他的对面，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慕夕瑶的脸说：“慕夕瑶，祝你生日快乐！”
　　慕夕瑶的目光仿佛从混沌里刚刚出来，看着潘奕，慢慢对了焦，脸上有了表情。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潘奕眸子闪了一下，抬腿从车上跨了下来，来到慕夕瑶的面前，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脸，手心摩挲着他的脸颊，然后侧过头，在他嘴唇上轻吻了一下，说：“慕夕瑶，在我心里，你是特别的。”